第22章 就叫你老頑童
華文寅搖搖頭,嘆道:「傻丫頭,蛐蛐兒很少能過得了冬的,它們只有一年的壽命。」
茱萸把那頭蟋蟀用竹筒裝了,道:「是啊,蛐蛐兒是不過冬的,我爹就最愛斗蛐蛐兒了,前年他得了一頭紅頭、紅身子的,叫做紅袍大將軍,從來沒有敗過,他愛得跟寶貝似的,到了天冷時候,屋子裡用炭火溫著,日夜呵護著,可還是只活十來天就死了。」
楚翹兒不禁嘆道:「凡物都有一定的壽限,甚至連我們人類也難逃生死二字。」說到最後,心道:生死雖自有定數,但我必須得想盡辦法好好活下去,只有活著,才能替爹和外公他們報仇!
華文寅抬頭看了看天色,已近黃昏了,霞光萬丈,景色極美。
便笑道:「時辰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免得紅綾在家等得著急。」
楚翹兒仰望藍天,見一點黑影忽而劃過半空,不由得感慨萬千:「我每讀王勃的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總覺得美則美矣,可是不夠真實,因為那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境界,我始終沒見過,今天總算是見到了。」
華文寅道:「哈哈,剛剛天上飛的可不是什麼孤鶩哦,而是捉小雞的老鷹。」
楚翹兒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道:「看來,我真該在鄉下多住些日子,光有書上學的見識終歸淺薄,讓您老見笑了。」
茱萸聽了,見縫插針道:「那敢情好,楚姑娘,你就住下來好啦!你教我讀書寫字,我就教你斗蛐蛐、釣魚、逮兔子、抓雀兒.……」
華文寅笑著打斷道:「茱萸!你的算盤打得可真精,人家既要教你識字,還要陪你去瘋玩。」
茱萸垂下腦袋,扭捏著道:「爺爺,我只會那些玩意兒,實在沒有其他的可以拿出來交換。」
華文寅道:「你也別交換,楚姑娘在這兒要住上三五天,你只要好好侍候著,她臨走前,至少也能教你認得一百多個字,以後你就是桃源村裡的才女了,大家恐怕會搶著來說媒,門檻都踏爛了呢。」
華文寅這番話,把茱萸羞得滿臉通紅地跑開了。
華文寅笑得直不起腰。
楚翹兒責怪道:「華神醫您老也真是的,才多大點孩子,您就跟她開這種玩笑。」
華文寅笑道:「我說的是真話,這個村子人雖多,就沒一個認字的,她若真要能認得上百字,能夠記個流水帳,看看黃曆,就是了不起的大學問家了。」
楚翹兒一愕,「這桃源村看來富庶得很,大家怎麼都不識字呢?想必,請個教書先生也該請得起的吧。」
華文寅道:「土地雖富庶,卻不是他們的,這裡大部分的田地都是我租給他們的,還有一部分屬於柳清風。我認的字也不多,只看得懂醫書和鬼畫符的處方,咬文嚼字、詩詞歌賦之類的可就難倒我了。我也沒指望茱萸舞文弄墨,學富五車,所以不曾請人來教。」
「您剛說的柳清風,就是我家老爺么?」楚翹兒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華文寅笑道:「不錯!就是他。他祖上也是收租的大地主來著,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們兩個是光著屁股玩到大的發小。」
楚翹兒笑了笑,覺得這兩個老頭兒都挺有意思,挺好玩的,怪不得性格如此相似,原來是一雙從小玩到大的玩伴啊。
楚翹兒腦中突然起了個念頭,拉著華文寅道:「華神醫,咱倆都混得這麼熟了,翹兒以後就不叫你華神醫啦,顯得怪生分的。」
華文寅愣了愣,笑道:「那你叫我啥?」
楚翹兒想了想,笑道:「您喜歡小孩子又貪玩,就叫你老頑童吧,哈哈!」說完,扯了扯華文寅的花白鬍子,又沖他扮了個滑稽的鬼臉。
華文寅捏了捏她的臉蛋,「你這丫頭!不過,老頑童這稱呼還挺順耳,老夫倒也喜歡,哈哈。就聽你的了。」
楚翹兒十分開心,不厭其煩地叫了好幾句「老頑童」,又吃吃笑了一下,陪著華文寅,徒步走了回去。
有楚翹兒陪著,華文寅很是高興,一邊走,一邊沿途指著許多他兒時嬉戲的地方:這個小坡,是他跟柳清風打架的地方,那棵歪脖子樹是兩個人合夥爬上去的……
回到柳宅,大家洗了手,茱萸還帶著楚翹兒到屋裡更了衣。
楚翹兒釣的那尾小鯽魚,已經換了個更大的白瓷缸兒,飄了十幾綹水草,擱在桌子上養。
楚翹兒見那魚兒在水裡俯仰浮沉,自由自在,不禁看得興緻盎然。
忽然,水草堆里冒出一個瓜子殼般的小蟲,在水中鑽來鑽去,引得那條魚在後面追,追了一陣,小蟲像是游累了,沉到缸底,縮成圓圓的一堆,停在水下不動了,就像一塊石子似的杵在那裡。
楚翹兒覺得很有趣,把手伸進去撈出來,一看,居然是個小小的蚌殼。
這一發現,樂得她喜出望外,忙把那蚌殼又給放回水中,然後大喊著:「茱萸!茱萸!快來呀!」
茱萸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連忙跑了過來,楚翹兒指著魚缸,大驚小怪道:「我……我的魚缸里有一個蚌殼。」
茱萸看了一下,笑道:「大概是夾在水裡帶進來的,才這麼一點,不礙事的,楚姑娘若是不喜歡,我就替你撈出來丟掉。」
楚翹兒連忙道:「不!不!我喜歡極了,剛才我還看見它在游泳呢!好快!連魚兒都追不上它。」
茱萸笑道:「蚌殼是用它殼裡的兩根管子,噴出水來游的,有的時候,它在水邊曬太陽,也是張開了殼,有蟲經過,還會噴水把蟲打下來呢。」
楚翹兒驚道:「真的啊,它看得這麼准?」
華文寅剛好走進來,道:「它沒有眼睛,是不會看的,完全是靠靈敏的感覺而活動,不過,它比有眼睛的還精呢,人還沒走到它身邊,它就把殼合起來了。」
楚翹兒扭過頭,一笑:「老頑童也來啦。」
華文寅笑道:「你剛才喊的那聲,十里之外都聽見了,我怎麼能不來瞧瞧,大概又是發現了什麼新鮮事兒了?」
楚翹兒撅起嘴,辯道:「本來就新鮮嘛,以前我沒想到蚌是把兩片殼子張開豎起來走路的。」
華文寅揶揄道:「不然還怎麼走?難道也像螺螄一樣,拖著兩片殼在地上爬不成?」
楚翹兒苦笑道:「翹兒真是有好多東西都不懂,以後我跟著老頑童學點新知識,您可得不吝賜教才是。」
「哈哈,好說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