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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契現處風波惡,黃山小徑行路難

  “趙三哥,快請進,聽這家酒館的太湖青魚可是一絕,不可不吃。”隨著話音落地,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酒館。尉遲謙益見著兩個人進來,忙低下頭吃桌子上那盤炸花生。原來二人並非他人,正是“紅衣聖使”趙濟與“青衫聖使”淩寒鬆,隻是淩寒鬆左手已用白帶包裹,想必是傷未痊愈。他二人找了張木桌坐下,對碗喝酒。


  趙濟放下手中瓷碗,手掌比劃道:“四弟,淩大哥可謂是做了一件利於蒼教的大善事,你我及不上他呀!”淩寒鬆點頭道:“我哥是立大功了,隻不過我這手是……唉,我恨不得親手斃了那尉遲家的子!”罷,他狠狠地敲了一下桌子。趙濟寬慰淩寒鬆道:“四弟,別擔心,我認識‘飛醫隱’華春來,他應該能賣我個人情。”淩寒鬆接口道:“現在尉遲家已是人才衰微:尉遲雲起和滿教主鬥劍,身中一劍鬱鬱寡歡而亡,現下尉遲已經被我哥擊殺。所尉遲家兩位高手已死,但雲起十八式的劍譜也下落不明,可惜,可惜。”


  尉遲謙益耳力甚佳,將二人的話一字不漏的記進腦子,聽的是牙根癢癢,眥目決裂。尉遲謙益強忍心中悲痛,用筷子夾起一粒花生放入口中。


  尉遲謙益又聽他們下去。趙濟吃了一塊魚後道:“今年七月,嵩山之頂將舉行一場劍術大會,據河南分舵報武當少林為首的十大門派都會到場,這正是一網打盡正道門派的大好機會!”淩寒鬆讚道:“三哥,此言不假。不定尉遲家那子也會來,到時就把他碎屍萬段!”趙濟放下竹箸道:“你還是心為好,嵩山派掌門泰可竺還請了許多散人。他們當中有的人可不教你我差。”


  尉遲謙益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拍桌子,怒道:“真是鬧心!”趙濟向右一看,忙問:“不知這位仁兄鬧心於何事?”尉遲謙益暗驚自己失態,打個哈哈道:“在下怨這花生太鹹,叨擾二位了。”趙濟素來願廣交朋友,江湖有言“一個朋友一條路”,問道:“在下趙濟,走肖趙,水齊濟。仁兄如何稱呼?”尉遲謙益一聽登時為之語塞,愣了半晌計上心來,向淩趙二人作揖道:“鄙人姓言草字兼益。我這名字可萬萬比不上紅衣聖使與青衫聖使。”


  趙濟與淩寒鬆聽到尉遲謙益出自己的稱號時,不禁雙目相對,疑惑不解,作麵麵相覷狀。尉遲謙益見他二人露出這種神色,心中已猜到八九分,搶道:“江湖上誰人不知二位名號,二位都是響當當的大人物!”趙淩二人聽的此話,不在細想,又是吃魚喝酒。淩寒鬆瞧向尉遲謙益,招呼他道:“言兄弟,過來一起吃!”尉遲謙益深知自己若不過去,定會使眼前蒼教二人再次生疑,到時就不好彌補,隻好滿臉堆笑在淩趙二人桌前坐定,瞧瞧二人還要些什麽。


  趙濟道:“言兄弟,我下麵所的話絕無冒犯之意,請別見怪。請問言兄弟是哪門哪派的高人?”尉遲謙益道:“趙兄弟,你多心了。在下鄙陋功夫,尚未有門派所寄托。”淩寒鬆聽他這話大喜過望,道:“在下姓淩,大名寒鬆。言兄弟,既無門無派,何不入我們二人所在的蒼教?”尉遲謙益本來要去夾魚,一聽“入蒼教”四字,渾身不由得一顫,竹筷由此脫手,落在木桌之上。


  淩寒鬆與趙濟見他如此,齊聲問道:“言兄弟,這是為何?”尉遲謙益掩飾道:“二位大哥見笑了,在下得二位邀約,受寵若驚。”趙濟笑道:“如此來,言兄弟是同意加入蒼教了?”


  尉遲謙益搖了搖頭,道:“在下獨來獨往慣了,謝二位大哥美意。”


  淩寒鬆一聽這話,登時就站了起來,怒道:“言兼益,別給臉不要,許多人都想進來呢!”


  趙濟見四弟失態,將淩寒鬆壓回木凳,賠笑道:“言兄弟,我四弟爽直,別放在心上。既然兄弟不願,我也不再強求。相逢即是緣,以後江湖見麵還是朋友。”三人又吃了一會,尉遲謙益倦意上身,辭了二人上了樓。


  尉遲謙益回到房中,鎖好門,走到尉遲飛床前,將他叫醒。尉遲飛揉了揉眼睛,問道:“怎麽了,少爺?”尉遲謙益貼著尉遲飛的耳朵,將剛才之事了。尉遲飛驚道:“這可如何是好?”尉遲謙益對尉遲飛道:“並無大礙,明日提前上路即可。”


  翌日,尉遲謙益早早起來,下樓見淩寒鬆和趙濟二人趴在昨的木桌上睡著了。他搖了搖頭,轉身便要上樓。


  就在這轉身之間,尉遲謙益心中萌生出了一個惡毒的想法——殺了他們二人。於是,尉遲謙益左手握住劍柄,心翼翼向二人走去。因為隻要被二人聽到一絲聲響,尉遲謙益便會引火上身。眨眼間,尉遲謙益已拔劍在手,便要刺將下去…但待尉遲謙益長劍懸空之時,他的心中轉過無數念頭:“這二人雖然罪大惡極,但也極具義氣……雖然二人睡熟了,我若暗下殺手,讓他們死得不明不白,也難解我心頭大恨,不如……不如……算了吧,待嵩山劍術大會再結果二人也不遲!”想罷,尉遲謙益不甘心地將劍入了鞘,轉身亦是心翼翼離去。


  就在這時,從淩寒鬆口中冒出“言兄弟”三字令尉遲謙益膽戰心驚。尉遲謙益慢慢轉過頭去,望向淩寒鬆。淩寒鬆又道:“言兄弟,喝酒!”這句話讓尉遲謙益緊繃的心鬆了下來,原來淩寒鬆是在夢囈。

  尉遲謙益與尉遲飛付了店錢,匆忙離了客棧。尉遲謙益走在石板路上,問向尉遲飛:“阿飛,再去吃一條太湖白魚?”


  尉遲飛摸了摸肚子,“也好,走著。”轉眼間,二人再次紫瑤酒樓坐下。他們二人來時,酒樓右手邊已經坐滿了,唯獨一桌是一位男子,由於陽光反射,尉遲謙益無法看到他的容貌,不由得歎了口氣。


  這時,一位賊眉鼠眼,骨瘦如柴的男子向尉遲謙益木桌前走去,一拍木桌,有氣無力地吐出三個字,“挪地方!”


  尉遲飛斜睨了這瘦子一眼,怒道:“你是什麽東西?我家公子也配給你騰地方?!”尉遲飛伸手抓住瘦子肩頭,想讓他翻個跟頭。


  可是,當尉遲飛搭上瘦子肩頭,一股反激之力從瘦子肩頭迸發出來,把尉遲飛弄了個踉蹌,跌坐在木凳上。


  那瘦子嘿嘿一笑,頭也不回走到原來的位置。在瘦子旁還有兩位男子,一個中等身材,穿著黑色長衫,麵色焦黃;一個魁梧身材,穿著白色短褂,孔武有力。他們三人見到尉遲飛出了糗,皆是哈哈大笑。


  尉遲謙益見尉遲飛受辱,自然是咽不下這口氣,加之先前淩趙二人,心中蓄憤已久,拔劍在手,刺向那瘦子。那瘦子卻也不害怕,冷笑道:“來硬的?”話間已躲過尉遲謙益長劍。那瘦子的同伴叫道:“老陳,亮家夥!”原來這瘦子姓陳,名海龍。那兩位男子是陳海龍的結拜兄弟。陳海龍從後腰中拔出兩柄判官筆,一招“環抱六合”向尉遲謙益左肩刺去。


  尉遲謙益向後跳閃,但無論他如何躲閃,陳海龍的招數總是不離他身,心下不免焦躁。他心中生了這種情緒,劍法威力自然減半,險象迭生,皆憑四象步躲過。白虎轉青龍,朱雀變玄武。到後時,尉遲謙益呼吸急促,一個分心,長劍已被震出脫手。


  尉遲謙益見狀,向懷中一探,拋出數枚飛蝗石,急攻陳海龍。砰砰砰,飛蝗石被盡數打落。尉遲謙益登時沒了主意,連滾帶爬躲過陳海龍擲來的判官筆,跳出圈子,站起身來。


  陳海龍將手中另外一支判官筆放回腰間,掄起拳頭打向尉遲謙益……就在這時,那單桌的男子冷冷道:“左移七寸,下打三分!”


  尉遲謙益聽得此言,知曉這男子在指點自己,忙行動起來,憑年少時學過的拳腳真如那男子所言,擊打之處絲毫不差。


  尉遲謙益解了圍,向那男子拱手道:“多謝,前輩!”那男子轉過頭來,點了點頭,低頭繼續喝茶。


  尉遲謙益待他轉過頭時,心頭一震:“怎地如此像?”但強敵臨頭,也無暇細想。


  那麵色焦黃的男子見縕袍男子出手救了尉遲謙益,聲音如炸雷般驚響:“你這人也忒不識相,吃你敖爺爺一拳!”姓敖男子這一拳足足使了七成力,就是要把這縕袍男子擊斃。縕袍男子隻顧提壺倒茶,絲毫沒把姓敖男子的來拳放在心上。


  待拳來時,他隻微微左移,姓敖男子的拳頭便擊在空處。縕袍男子手疾如電,抓住姓敖男子拳頭甩了出去,這姓敖男子跌落地上。


  尉遲謙益瞧得真切,姓敖男子少有百十來斤,但這縕袍男子一抓一甩這般舉重若輕,不由得在心中叫了聲好。陳海龍對魁梧漢子道:“汪老,一起上!”


  話間,被稱作“汪老”的魁梧漢子已騰躍出去,陳海龍也跟隨在後。二人都知道這縕袍男子絕非泛泛之輩,絲毫不留餘地,盡顯神通。


  縕袍男子歎了口氣,伸直手臂將二人抓取在空中,隨後二人隻覺眼前一黑,已摔落在地。


  縕袍男子見他們三人狼狽在地,大笑道:“哈哈哈,龍虎豹?我看豬狗熊還算尚可,哈哈!”


  原來“龍虎豹”三人指的便是眼前三人。龍是陳海龍,虎是敖雲虎,豹是汪豹。三人乃是這一帶的混混,本來今想敲詐尉遲謙益錢財,卻不曾想碰了一鼻子灰。三人知曉自己實力與縕袍男子的實力差地別,灰溜溜的逃了。


  尉遲謙益見陳海龍三人離開,忙向縕袍男子道謝。縕袍男子衝尉遲謙益問道:“兄弟,你怎會使尉遲家的青翎快劍?”


  沒等尉遲謙益回答,尉遲飛搶先反問道:“你那時看都不看,怎麽知道我家少爺的劍法?”


  縕袍男子笑而不語,付了茶錢,拎起佩劍便要走。


  尉遲謙益上前一步,問道:“前輩,可否請問您的貴姓?”


  縕袍男子微微一笑,道:“我姓林,雙木林。”罷,便如一隻大鳥騰空穿葉而去。


  是夜,城中街道早已沒了人,唯有馬車駛過車輪轆轆的聲音。出了城門,馬車載著尉遲二人向城郊駛去。


  尉遲謙益和尉遲飛路上暫且不表,單這一日尉遲謙益和尉遲飛到了安徽黃山。二人剛到黃山腳下還是夜晚,還是個淫雨霏霏的雨夜。尉遲飛慨歎道:“少爺,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

  尉遲謙益看到雨景,不由得感懷身世:“這世上還有誰能是我的至親?”尉遲謙益在外待了一會便進了宿處——樓閣。


  尉遲飛見他如此,便安慰他:“少爺,你還有我呢!”尉遲謙益苦笑:“快睡吧,明和我上黃山。”


  雨過風停,浮雲消散,西南方露出了明月。尉遲謙益在床榻上聽到噠噠的聲響,猛烈而急促。這聲響激起了尉遲謙益的警惕,心道:“什麽人在半夜騎馬?且看看去!”


  他掀開被子,拾起佩劍,搶出門去。待他追趕時,刺耳的鐵蹄疾馳的嘚嘚聲漸漸消失,三角葉樟樹林中揚起一溜黃塵,猶如一團團黃雲,越過了鼠尾草。


  雨後寒氣已輕,泥土是濕的,留下了一串串馬蹄印記。尉遲謙益憑著這一點找到了騎客的所在。風過竹林,吹的竹葉簌簌作響。


  在這聲響中傳來一聲怒吼:“姓李的,趕緊把玄契劍交出來!”尉遲謙益定睛一看,那騎客已與一老者交上手。那騎客身著藍色服飾,手持一根齊眉棍,一招“紫氣東來”自上而下狠劈。李姓老者向右綽步,回道:“這劍我守了這麽多年,焉能讓汝等輩奪取?顧中世,雲起大俠讓我好生看守,我定不能失約,你就別妄想了!”


  尉遲謙益在竹林後聽著,心道:“父親玄契劍已丟失多年,沒想到竟在此人手中。”


  這時顧中世慘笑道:“那我……就殺了你,不就可以拿到這把劍了嗎?”李蓬頭放聲大笑:“諒你這能耐,也配殺我?!”


  顧中世被這話一激,暴跳如雷,招數盡是直取李蓬頭要害。李蓬頭雖然年事已高,但仍攻守兼備,找了個機會,卸下劍袋,喃喃道:“雲起大俠,今我李某暫且借您劍一用,還望不怪!”這話得雲淡風輕,當此之際,似乎沒把顧中世放在眼裏。


  顧中世又是一招“萬古長青”,李蓬頭並不揮劍,朗聲吟道:“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與紅紅,別是東風情味。這是雙花劍!”青冥劍挽出平花,飄飄刺來,招式清新俊逸,果有梨花之白,杏花之紅;繁華怒放,二色並妍的風采。


  顧中世見此招外表華麗,實則暗藏殺機,不敢大意,連忙變招,讓齊眉棍點起頭來。這李蓬頭曾隨尉遲雲起闖遍大江南北,閱曆頗豐,一見此狀,便想到“槍怕搖頭棍怕點”,立即撇去老態龍鍾之形,打起精神與之周旋。


  棍雖重使兩端,一旦揉進槍法則威力倍增。棍若點頭,其意在以棍為槍使了,無論是紮、挑、抽、劈,此時皆可靈活運用。如果不提防,為禍便不遠了。


  李蓬頭憑著雲起大俠告訴他的三字箴言“劍走青”不斷化解顧中世的棍法。李蓬頭逢堅避刃,遇隙削剛,仗著身法便利,招法變換略占上風。李蓬頭繼續吟誦:“惜春長怕花開早,何況落紅無數。這一劍是落花劍!”李蓬頭殺到興起,縱聲長嘯,劍若風吹落花,月照流水,一瞬間變了七八種模樣,殺得顧中世左支右絀,狼狽不堪。


  尉遲謙益看得目瞪口呆,在心底不由得有些歡喜,在歡喜之餘卻也有驚訝:“李蓬頭劍法況且如此,那雲起大俠豈不是神人了?”待回過神來,顧中世已漸露敗象,勉強支撐著局麵。


  李蓬頭笑道:“怎麽了,顧中世,我劍法太高明,不敢打了嗎?”顧中世咬牙道:“我殺了你!”李蓬頭挑逗顧中世道:“顧老頭,你現在求饒還來得及!”


  顧中世本就爭強好勝,哪裏肯求饒,一招“秋風掃落葉”攻向李蓬頭。李蓬頭放聲大笑,突然怒道:“既然自己尋死,便由不得我。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地非人間。這是桃花劍!”劍招超凡入聖,立於地之間,清新脫俗。這一招便結果了顧中世的性命,血流不止……


  這一場對決頃刻間便結束了。李蓬頭拭去玄契劍之血,將劍依舊用布袋包起,抬頭望月道:“這劍我守了這麽久,何故今有人來奪劍?難道是姓滿那子……”


  尉遲謙益見無鬥劍可觀,轉身離去。不料——腳底踩到了脆脆的竹葉,驚動了李蓬頭。李蓬頭朝竹林一望,與尉遲謙益打了個照麵。尉遲謙益連忙跑走,李蓬頭腳邊有一枚石子,他抬腿將石子踢出。饒是尉遲謙益逃的快,否則被這石子打中必會受傷。


  李蓬頭望著尉遲謙益的背影,自言自語道:“這子使的輕功是尉遲家的,看來他和尉遲家淵源頗深。”尉遲謙益回到樓閣,倚在欄邊,心裏已經打定主意,既然知曉了自家玄契劍的所在,無論如何一定要拿回來!想罷,尉遲謙益回到床榻,睡著了。


  黃山有下第一山的美譽。泰山之雄偉;華山之險峻;衡山之煙雲;廬山之瀑布;雁蕩之巧石,黃山兼而有之,集名山之長。古人有言:“黃山歸來不看嶽。”是謂真矣。


  黃山之巔,色逐漸明朗,一兩隻烏鴉的叫聲,若有若無,打破了這一片寂靜。蓮花峰上,一名老者正在舞劍,時若處子,時若脫兔。此人正是李蓬頭。他抖動手腕,手中長劍變換出一個個圓圈,騰空一躍,落在了磐石之上,猶如一隻老猴一動不動,望著前方。這是由黃山獅子峰頂上的石猴觀海化來,石猴獨立峰頂,仿佛極目遠眺,又似跳起觀雲海起伏。李蓬頭守招後,望著蓮花峰的階梯,揣測道:“昨那子既然已經到了安徽黃山,不會不來遊覽黃山這寶地吧?”話罷,盤坐在巨石上,閉目凝神。

  隻一會功夫,李蓬頭便聽出有四五個人快步登上峰來,其中兩人腳下利落,顯有武功在身。俄頃,這四五人已到峰頂。李蓬頭睜開眼睛,環視四人,一個皂衣衣衫之人,一位白衣人,一個大漢和一個黑衫人。那白衣人和黑衫人便是那兩位武功在身之人。


  著皂色衣衫之人一擺手,那大漢放出一隻黑黝黝的東西。李蓬頭細看那物,竟是一隻極凶猛的黑犬,圓背細胯,比常犬足足高了半頭有餘。李蓬頭正觀察時,驀見那猛犬撐起身來,口內大發異聲,似甚不耐。李蓬頭低斥一聲,本要將它轟走,再對付眼前四人不遲,不料黑光一閃,那黑犬豹子般躥上來,李蓬頭眼見利爪直奔眼睛,不禁有些駭怒,當即一拉狗脖。這一拉不知用了多少力,竟將那狗拋出五六米遠。那狗身子一經觸地,立即斃命。


  四人見狗無一絲抽搐,頃刻間便已氣絕,皆是駭然。那壯漢大吼一聲:“李蓬頭,你敢打死賈大人的狗?!活膩了!”壯漢猛衝向李蓬頭,照著李蓬頭便是一拳。李蓬頭俯身躲過,微微笑道:“就你這等貨色,也配與我動手?既然同情那黑犬,我便也送你上!”話著,李蓬頭用先前拉狗的法子將這壯漢擲在空中。突然黑影一閃,李蓬頭知曉是黑衣人動了,那皂色衣服的人已經被騰空抓起,向那壯漢擲去。


  黑衫之人大笑道:“在下傳你一手飛的功夫!”黑衫人略一抖臂,二人在空中打了十幾個轉子。落地時皂衣人還不住打轉;那壯漢硬要逞強,不料頭先著地,死於非命。


  皂衣人定了定神,望向白衫人,怒道:“你……還不去打!”白衫人哭喪個臉,道:“這……這是崆峒派的手段!我們……惹不起!”連忙抱起皂衣人發足狂奔,離了黃山。眼下隻剩黑衫人與李蓬頭在峰上對峙。李蓬頭適才見這黑衫人的手法,心裏明鏡似的:“果然是他!”


  李蓬頭笑道:“這是貴派先羅漢十八掌的一招吧?驚了俗人可不好,秦掌門。”眼前黑衫人便是崆峒派掌門秦山。秦山冷笑道:“哼,姓李的,沒想到還沒死。”李蓬頭感慨萬千:“一別十年,沒想到已經當上了掌門。”


  秦山卻道:“我是應該叫你李蓬頭還是李雲華呢?”(請見《雲起前傳》作者注)李蓬頭歎道:“李雲華?這個名字應該都被遺忘了吧?還是叫我李蓬頭吧,這麽多年習慣了。”


  秦山問道:“我聽你這有口寶劍,想必是雲起大俠的玄契劍吧?”李蓬頭笑道:“你若想看,便直,何必繞彎子?”秦山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塵,道:“哦,你願意借?”


  李蓬頭樂道:“十年前,你我兩人做的最多是什麽?”,他們兩人十年前總是願意切磋,秦山作為李蓬頭的老對手,心領神會,歎道:“無奈,又是一場惡鬥!”


  李蓬頭接道:“十年前,你我一直鬥,都沒分出勝負。今日故人重逢,正想和你鬥一鬥,領教秦掌門的高招。不過我有個條件。”秦山問道:“什麽條件,願聞其詳。”


  “你可聽好了,在這兒,你若輸了,得教我一招武功;我若輸了,嘿嘿,玄契劍你拿走,但是這種情況還沒出現!”


  秦山唾了一口,“那可不一定,恕我無禮!”砰的一聲,秦山猛然撲將李蓬頭,一拳擊向李蓬頭腹,不知怎麽,李蓬頭竟沒避過這一拳,被擊出七八丈遠。李蓬頭立即拿樁,平穩落在地上。


  經過這一招的碰撞,李蓬頭心裏暗罵:“老李,你大意了,沒想到這一拳這樣疼!”秦山一招得手,乘勝追擊,又是一拳,口中也不閑著,“李老頭,我勸你快快拔劍,不然你就輸了!”


  二人又拆了十餘招,李蓬頭打趣道:“秦老鬼,你這掌門也不怎麽樣嘛?”秦山找了個機會,跳脫出來,上氣不接下氣,道:“我……先明白,我不是崆峒整派的掌門,我就是……一個門的掌門。”


  崆峒派武術共有八大門內容,按初級到高級程度分:飛龍門、追魂門、奪命門、醉門、神拳門、花架門、奇兵門和玄空門。每門都有十五六套武功。


  李蓬頭嘿嘿一笑,凝拳便打,口中還道:“那你是八門裏的哪一門?”秦山躲過來拳道,“秦某不才,隻做了飛龍門的掌門人。”李蓬頭道:“那你倒是拿出飛龍門的招式啊,我用四拚八湊的招式都和你拆到現在而不致落敗。”


  秦山內撥外勾,道:“這麽來,你想嚐嚐飛的滋味嗎?”又是略一抖臂,抓向李蓬頭。李蓬頭深知此招的厲害,知曉一旦搭上秦山之手,必定被打飛在空中旋轉,這樣一來便必然輸了。李蓬頭運起輕功立即跳走,他又瞧出這“龍馭鳳”後麵還有三個變招,心下叫苦:“當時竟沒看清楚此招的厲害,真是蠢死了!”李蓬頭咬了咬牙,狠下心抽出帶鞘的玄契劍,與之拚鬥。

  秦山見李蓬頭終於拔出玄契劍,笑道:“肯露本事了嗎?”玄契劍劍鞘本身就重,李蓬頭掄起來更是虎虎生風。秦山見此,便不敢靠近,隻得在旁邊尋找破綻,一招製敵。


  李蓬頭閱曆豐富,焉能讓對手找到破綻?隨即變招,李蓬頭朗聲吟道:“桃花一簇開無主,可愛深紅愛淺紅。這是桃花劍!”玄契劍迅捷般挽出一簇簇劍花,向秦山左右上下四路各刺去一劍,讓秦山防不勝防,手忙腳亂。


  秦山已經被逼到一顆樹前,眼看李蓬頭砍落下來,他急中生智,打斷一根樹枝,握在手中,擋了來劍。樹枝隨機斷裂,也是因此救了秦山一命。李蓬頭見秦山此狀,哈哈大笑,“秦山,你剛才的樣子……哈哈,不知你門下的弟子見到你這狼狽樣,作何感想!”秦山漲紅了臉,叫道:“咱們再來!”


  尉遲謙益和尉遲飛已至黃山山腰。這黃山既高又險,二人走了許久,不由得有些累了。尉遲飛坐在石階上,向尉遲謙益道:“少爺,你我二人都累了,不如在這裏歇息吧!”尉遲謙益搖了搖頭,對尉遲飛道:“你若累了,你便在此休息,我獨自上去便是!”罷,尉遲謙益便要離去,尉遲飛見狀,連忙站起,趕向尉遲謙益,解釋道:“少爺,我沒有想下山,隻是抱怨一下。”尉遲謙益停住腳步,對尉遲飛道:“走吧!”


  二人行了六七裏,忽見前方塵土飛揚,來了兩名男子,正是白衫人與皂衣人。尉遲謙益攔下二人,問道:“二位何故如此驚慌?”白衣人道:“不得了,不得了,山……山……上有個老頭,武功厲害……極了!還有一個黑衣人也不差!”白衫人麵露驚慌之色,罷,飛奔繼續下山。


  尉遲謙益與尉遲飛相視一覷,便快步登山。尉遲謙益心裏明淨:“十之八九那老者便是李蓬頭,需快些登頂。”因為尉遲謙益見昨晚顧中世來這為了奪玄契劍與李蓬頭交手,但因武功不濟,死在李蓬頭手中。雖然李蓬頭是成名高手,但也是垂暮之年的老人,能與李蓬頭鬥上一陣而不致落敗的黑衣人,想必是個狠角色,而且武功應該還在顧中世之上。加之,李蓬頭原來曾是尉遲雲起的仆人,尉遲謙益心中不免生了親近之情。尉遲飛心中則是迷霧一團。


  轉瞬之間,二人已到峰上,找了一塊岩石躲在後麵觀鬥。尉遲謙益回想起李蓬頭昨晚見到自己容貌,忙在地上撮起一點灰土搽在自己臉上,瞬間變成了一個鄉間子。尉遲飛瞧他模樣,撲哧地笑出聲來。秦山與李蓬頭鬥得不可開交,聽到這笑聲,不由得分了心,被李蓬頭刺中肩頭。


  “秦老鬼,這麽不專心?”李蓬頭笑問。秦山虎目圓睜,氣衝衝吼道:“氣死爺爺了,誰在那,滾出來!”


  尉遲飛剛要起身,尉遲謙益把他壓了下去,低聲道,“不急,用長鞭捆在我的腰間,再將我甩出去,後麵聽我號令。”尉遲飛點了點頭,又問道:“少爺,這樣看來你是要幫老者了?”尉遲謙益道:“嗯,其中緣由待會兒與你細。”


  秦山見無人出來,運起內勁,就要打去一拳。突然,尉遲謙益騰躍而上,不,應該是被甩上空,他左右開弓,扔出六枚飛刀。秦山見飛刀襲來,忙往後跌滾。尉遲謙益拋出的飛刀極快,秦山躲得也極快。但究是飛刀略快一籌,刺穿了秦山黑衣的一角。


  李蓬頭站在一旁,指著秦山笑道:“秦掌門,你連一個少年都打不過,怎麽麵對崆峒派長老啊?”秦山本來疑心眼前子是否是李蓬頭的幫手,聽到李蓬頭此言,心裏倒是寬了一寬:“還好不是李蓬頭的幫手,否則二對一,我必輸不可。”


  李蓬頭衝著岩石喊道:“出來吧,剩下的人,讓老夫見識見識是何等英才!”尉遲飛走出岩石,和尉遲謙益見了秦山和李蓬頭。


  尉遲謙益這時才看清李蓬頭的模樣:破衣爛杉,灰白的頭發與眉毛,雙眼早已凹陷下去,但依舊有神,佝僂著身子。他又轉向秦山,一副意氣風發的樣子,正值中年,肩頭甚鼓,內力不俗。


  李蓬頭笑問:“討教公子大名。”尉遲飛搶先答道:“這是尉……”話沒完,尉遲謙益橫了他一眼,答道:“在下姓言,大名嗎,稱不上,草字兼益。”李蓬頭道:“原來是言公子,幸會幸會。”。


  秦山搖頭,指向尉遲飛,道:“我明明聽到了這瘦子了一個尉字!”尉遲謙益咳嗽了一聲,道:“有可能秦前輩聽錯了,我這隨從有些口齒不清。”秦山哦了一聲,隨即轉動精明的眸子,問道:“言公子,瞧你這架勢,是要幫那李蓬頭了?”尉遲謙益拱手道:“秦掌門,在下無論如何是要幫李前輩的!”


  其時,秦山與李蓬頭相距甚近。秦山聽尉遲謙益此言,一招“五丁開山”向尉遲謙益攻去。尉遲謙益剛要舉手格擋,突然,秦山陡然轉攻李蓬頭,這一招誰也沒有料及,正中李蓬頭胸口。雖李蓬頭內力深厚,但近距離受到秦山全力一擊也是氣血翻湧。待李蓬頭回過神來,他已被秦山扔向空中。秦山略一抖臂,就要抓向李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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