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久后重逢
在幾名士兵的押解之下,柳傾城來到了校場之中的一頂較大的營帳之中。
只是帳中空無一人,並沒有見到那個所謂的「大將」,而那幾名士兵也沒有多和她解釋,在把她帶到帳中之後就轉身走了,守在營帳門口像個木頭人一樣,面無表情的一動不動。
柳傾城心知自己也根本逃不出去,想著既來之則安之,便乾脆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來,就當做下一次鬥爭前的短暫休息時間了。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營帳的簾幕被撩開,一人輕步走進帳中,入眼所見便是柳傾城癱坐在主位上睡著的情景,更可笑的是,她的手裡還拿著半個蘋果,似乎是疲倦到極致,竟吃著東西便睡著了。
來人放輕了腳步,走到柳傾城的身邊,見到她眉宇之間透著疲憊與憔悴,他俊朗的面容上浮過一抹心疼。
見她滿臉血漬,一身白衣被染成了紅裝,凌亂的黑髮鬆散的披在身後,他忍不住彎低身體,想要為她撫去臉頰上的血痕。
但當他的指尖剛剛觸碰到她如玉般光滑溫潤的皮膚時,柳傾城便敏銳而警覺的睜開了眼睛,清澈的眼底折射出的銳利目光,猶如一根極其細長銳利的針,直至刺進了那人的心底。
然而,異常犀利且充滿警覺的目光在觸及到那人俊朗如玉的面龐之後,瞬間消散了,轉而露出略有些驚訝的神色,柳傾城直起身來,不可思議的眨了眨眼睛:「怎麼會是你?」
只見站在她身旁正含笑注視著她的男人,並不是猜測中的裴之煥或是其他浣月國的武將,而是一襲白衣溫潤優雅的沈白衣。
沈白衣瞧她露出如此驚訝的表情,眼底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不過轉瞬即逝,他不想讓那些複雜的情緒被柳傾城識破。
他一撩衣擺,優雅的在柳傾城身邊坐下,道:「方才白衣親自去城門巡視時,聽到城外傳來激烈的打鬥聲,發現被圍攻的人居然是你,令沈某好生擔心。幸而沒有釀成大禍,那幾名士兵,沈某已經命人處置了,在這裡沈某還要向傾城賠個不是。」
原來,那些士兵也是沈白衣命人埋伏在城門外的密林之中的,大抵是為了防止蒼夏的軍隊趁機偷襲反撲。
柳傾城對於他的賠禮道歉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畢竟如今雙方各自立場不同,她就算死在那幾名士兵的亂刀之下,也只能怪自己無能而已。
她想起方才所見的城中荒涼之景,又想起城牆上的斑駁血跡,她不由得有些擔心,問道:「原來我竟不知奉天已經失守,不知這是何時發生的事?」
「兩天前的事情。」
「那白衣打算如何處置城內的百姓?不知當時的守城官又是何人?」
柳傾城的問話裡帶著幾分迫切,將「立場」二字完全拋到了九霄雲外。
沈白衣見她眉宇之中滿是焦慮與擔憂,姣好的面容上掛著他不曾見過的憔悴神色,他心底泛起一股淡淡的酸楚。
他忍不住伸手拍了拍柳傾城的手背,安慰道:「放心,攻城之前我就已經下令,不準傷害百姓分毫,違者斬立決。浣月軍隊向來紀律嚴明,不會有人違抗軍紀的。至於守城官,只是一介尋常武夫罷了,不值一提。」
聞言,柳傾城稍微鬆了口氣。
因為沈白衣認得歐陽璟,若是雙方率軍交戰,主將會面雙方一定能認出彼此,沈白衣也應該不會對自己隱瞞事實。
守城官不是他,那太好了,或許此刻他應該在殷州或者其他的一線陣地吧。
見柳傾城略有些出神,沈白衣再也無法正視她蒼白的面色,他傳來身邊的隨從,吩咐備下美味佳肴,為柳傾城好好補一補身子。
隨後,他又不由分說的拉起柳傾城的手,將三指搭在她的手腕上,為她號脈。
柳傾城感覺到從他的指尖傳來的溫熱觸感,有些不自在的想要抽回手,卻被對方強硬的握住了手掌,不得動彈。
沈白衣微斂濃眉,沉聲道:「莫動,你面若白紙,氣息虛浮,白衣略懂醫術,還是讓我為你號下脈。」
說著,他閉上眼睛平心靜氣的感受著指尖下柳傾城跳動的脈搏,感覺到那起伏有序的顫動就貼著他的手指,沈白衣感覺到自己的心逐漸變得躁動。
他不受控制的貪戀關於她的一切,自她離開之後,日日夜夜他都在宣紙上描摹著她絕世的容顏,今日終於再見到她,卻見到她如此憔悴狼狽的模樣,當真令他心疼不已。
之所以閉上眼睛,是他不敢去看柳傾城染血的白衣和受傷的臂膀,他怕自己一時衝動,忍不住心裡蒸騰的感情,將柳傾城強行摟入懷中,他怕自己會毀了柳傾城對他的初初印象。
深吸一口氣,沈白衣不舍的鬆開手,他緩緩睜開眼睛,抿著嘴唇提筆蘸墨,在鋪展開的宣紙上寫下幾味藥材的名字,寫完后他命人按著上面所書立刻抓藥熬成湯藥送到軍營中。
整個過程中,柳傾城將手中剩下的半個蘋果解決了,見他一直凝眉不語的模樣,與印象中那個一直溫潤笑著的沈白衣截然不同,她不由的拍了下沈白衣的肩膀,問道:「你怎麼了?打了勝仗,不應該高興嗎?」
沈白衣回眸看進她清冽的眼中,見她的眸子里折射出的滿是真摯而關心的光芒,他勉強扯出一抹笑容,搖頭道:「沒事,只是覺得方才若不是我登上城門,恐怕會鑄下一個無法饒恕的大錯,未免心有餘悸。」
見他眉宇之間流露出自責的意味,柳傾城倒是頗為豪爽的擺了擺手,勸慰道:「現在是非常時期,你有你的立場,也有你的考量,若是方才我不小心命喪刀下,也只能怪我命不好,撞上了埋伏,與你無關。說起來,你還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呢,何必要自責呢?」
此刻她談笑風生,彷彿方才從鬼門關繞了一圈的人不是她自己一樣。
這樣豪情的柳傾城,令沈白衣著迷,也令人心疼不已。
沈白衣不想讓她看出自己的情緒,遂轉移了話題,問道:「對了,傾城怎麼會孤身一人出現在奉天?白衣還以為,你會跟他在一起。」
他話語中的「他」,自然是指歐陽璟,畢竟在沈白衣的印象之中,彷彿他們兩個總是形影不離的,那樣親昵的感情令他羨慕又嫉妒。
聞言,柳傾城的眸子暗淡了幾分,她輕嘆口氣,道:「我當你是朋友,所以實不相瞞,這次我來奉天就是想找他的,可沒想到這幾天只顧著趕路,沒想到奉天城居然淪陷了。」
頓了頓,她抬眸看向沈白衣,語氣里多了幾分試探:「既然你是浣月國的主帥,想必對蒼夏的軍隊動態十分了解,你能告訴我關於歐陽璟的下落嗎?我有十分重要的事要找他。」
沈白衣沒有立即回答,只是嘴角的笑容變得有些苦澀,他垂眸看著自己的指尖,心想也許在她的眼中心裡,永遠都只會有歐陽璟一個人的存在吧。
見他擰著眉頭陷入沉思之中,柳傾城也不想為難他,道:「我知道雙方交戰都有各自的立場,若是你不方便透露,那我也不會勉強。只是,希望你能高抬貴手把我放出奉天,好嗎?」
聽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沈白衣也不想多解釋,他只是看了看營帳外的熾熱陽光,道:「烈日當頭,你連夜趕路想來已經疲憊至極,今天你好好留在這裡休息,明日我便派人護送你到蒼夏大軍那裡。」
「白衣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此事人命關天,我實在不能耽擱。」柳傾城眉頭緊皺,眼底滿是焦急的神色,她想立即找到歐陽璟,確認他的安危,最重要的當然是探聽關於歐陽溪的消息。
沈白衣聽她竟是今日要走,不禁有些不解,道:「到底出了何事,竟如此著急?歐陽兄距離這裡不過半日的腳程,傾城大可不必如此心急。」
「實不相瞞,我來是為了尋找歐陽溪的下落,你也認得她的。」
見沈白衣一臉迷茫,柳傾城想起最初他們在秦州相識時,由於歐陽璟詐死需得隱姓埋名,所以歐陽溪也向來對外自稱「蘇小溪」,而沈白衣卻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柳傾城繼續解釋道:「就是你認識的那個蘇小溪,前幾天她突然被劫持,消失的無影無蹤,我懷疑她是被人綁到了西南這邊,而我此次前來就是想要搜尋她的下落。」
聽到她的解釋,沈白衣恍然大悟。
想到那女孩子天真爛漫的笑容,他實在不明白為何會有人忍心傷害她。
歐陽溪曾經對他有過援手之情,聽聞她被劫持的消息,沈白衣也不禁擔心起來:「她為何被劫?傾城可確定,她被劫持到了邊關?」
「這其中原因說來複雜,其實我也並不確定,但直覺告訴我,那個人不會放過如此絕佳的報復機會。」柳傾城並沒有仔細解釋,但對於前段時間蒼夏王朝的內亂,沈白衣也略有耳聞。
歐陽溪身為歐陽璟的親生胞妹,自然是政敵用來要挾歐陽璟的最好籌碼,所以柳傾城懷疑她被人劫持到西南邊關,十分合理。
但轉念一想,沈白衣突然想起一件事:「歐陽溪是璟王的胞妹,那她應該是寧溪郡主。既然如此,前段時間嫁入浣月的女子,又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