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請,請你,聽,聽我說」她幾乎是哽咽著,抬頭看著他。


  霍漱清盯著她,空氣里流淌著奇異的安靜,不安的情緒卻在持續地躁動著。


  漸漸的,他鬆開她,靜靜望著她。


  蘇凡低頭,片刻之後,抬頭抿了下嘴唇。


  「我,我們,以後,以後,還是,還是不要,不要再,再這樣了!」她的聲音,波動著,劇烈的。


  「不要,怎樣?」他低頭望著她,問。


  他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可是,她,心軟了。


  不行,蘇凡,不行,你要堅持,不能心軟,絕對不能!要不然,要不然,你會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不能回頭了!

  她咬了下唇角,剛要開口,他那修長的手指,卻撫上了她的唇瓣。


  「以後,不許這樣咬了,這麼漂亮的嘴唇,咬破了,不好看,明白嗎?」他的聲音那麼溫柔,蘇凡的鼻腔里,猛地被澀澀的液體充滿,眼眶似乎也潤濕了。


  她低頭,猛地吸了一下鼻子,把那些潮濕的液體吸進了心扉。


  旋即,她又抬頭。


  「不要在一起了,我們,不要再見面了!」此刻,她的聲音,似乎沒有之前那麼波動劇烈。


  他那如墨的瞳孔里,那只有她的眼眸里,閃過深深的錯愕的神色。


  她不敢看他,別過臉,盯著電視屏幕。


  如果他不回復,他不同意,她這麼說是不會有結果的。因此,蘇凡在等著他的回答。


  霍漱清坐正身體,拉開茶几的抽屜,從裡面取出一包煙和打火機,等蘇凡聞見了煙味,才注意到他在抽煙。


  她的心頭,一陣疼,張開嘴想要勸他別抽煙,會傷到身體,可是,自己都和他分手了,還有,還有什麼資格說這樣的話?


  他沉默不言,猛吸了幾口煙,就把煙蒂摁進煙灰缸,摁滅了。


  接著,他又準備從煙盒裡取一支煙,可是,裡面沒有了,他拿起盒子倒也倒不出來,便把煙盒揉成一團,扔在茶几上。


  「你想說的,就是這個?」他問。


  她點頭,「嗯」了一聲。


  他看著她,不禁苦笑了一下,接著又轉過頭看著前方。


  從他的動作看來,他的心情不平靜。


  霍漱清不懂,自己向來都會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心情,控制自己的行為,絕對不會讓別人看出自己內心的喜怒。可是,今晚,怎麼了?他,這麼不平靜?

  他的十指,輕輕落在鼻翼兩側,卻又抹了下下巴。


  「因為孫蔓,你才說這樣的話,對不對?」他問。


  蘇凡不語。


  他無奈地笑了下,道:「的確,你是該跟我提出什麼,畢竟,你我之間,你這麼年輕,而我」


  她的心尖,一陣陣地被針扎著,痛,卻說不出來。


  良久,他轉過臉,凝望著她,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


  「蘇凡,我做什麼,才能讓你留下?」他輕聲問道。


  她閉上眼。


  「呃?蘇凡?說,告訴我,我該為你做什麼?」他的臉,貼近她的,低聲問著。


  她搖頭,一言不發。


  寂靜,將兩人包裹起來,如一個厚厚的繭,誰都無法打破。


  許久之後,蘇凡起身走向玄關,從自己的包里取出兩把鑰匙,在手裡緊緊攥著,旋即又鬆開手,捏著那兩把鑰匙走進客廳。


  「這,這是你的鑰匙,我,我不能」她輕輕把鑰匙放在茶几上,推到他面前。


  他拿起鑰匙,卻又放下,不出一言。


  她深深地望著他,多想在他的懷裡輕輕說一句「我愛你」,可她還是,還是轉頭離開了。


  那一刻,霍漱清閉上眼,緊緊閉上眼。


  他根本不知道她的腳步有多麼沉重,根本不知道她的心裡有多麼不舍。


  是啊,她年輕,未婚,而他,他已經結婚十幾年了,哪怕他和孫蔓長期分居,哪怕他們早就沒了夫妻之實,哪怕他們現在除了那個結婚證還有名下的財產之外,沒有任何共同的東西。


  唉,她要走就走吧,他有什麼資格強迫她和他這樣一個男人在一起?他有什麼資格剝奪她可能會有的美好明天?

  他能做的,已經做了,或者,將來會為她做,而現在


  要走就走吧!

  他霍漱清又不是那种放不下的男人,他有什麼捨不得的?一個女人而已,他想要什麼樣的沒有,何必,何必死纏著蘇凡?


  可是,鼻間全是她的香味,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她。眼前的地板上,自己剛剛和她,和她此時看向那地板,眼裡似乎依舊是她動情時那不可自抑的嫵媚神情。


  耳邊傳來是英文新聞的聲音,他看了一眼,拿起遙控器關掉了電視,而那兩把鑰匙,都被他扔進了茶几抽屜。


  他不會為這樣的關係而傷神,他是霍漱清,怎麼會因為一個女人


  手機,突然不合時宜地響起來,他趕緊找到手機接了。


  「嗯,是我,姚省長···台灣?···是,我知道了,我安排一下,下周···」霍漱清忙回答道。


  掛了電話,霍漱清想了想,給市政府秘書長打了個電話,說了下周三和姚省長一起去台灣的事,讓秘書長組織雲城市的參訪團。


  「周三台商座談,您還有什麼指示?」秘書長問。


  「沒有了,不過,電視台那邊,你再注意一下,做好全面的宣傳。」霍漱清布置道。


  「是!」秘書長道。


  「還有,到時候和台商們座談的時候,了解一下他們對我們去台灣的政府採購有什麼建議,這一點,你要重視,我回頭跟姚省長彙報一下。」霍漱清道。


  「是,我明白了,霍市長!」秘書長趕緊在電話那頭拿著筆快速記錄下來。


  「沒事了,就這樣!」霍漱清說完,掛了電話。


  是啊,他有很多事要忙,哪有精力為這些兒女情長煩惱?


  蘇凡,就當做她從沒出現過好了,霍漱清,你要繼續自己過去的生活,做你自己,不為任何人改變!

  「東陽,在哪兒?喝兩杯?」他給覃東陽撥了個號碼,道。


  「怎麼有空來找我喝酒了?老婆回去了?」覃東陽笑著問。


  「少廢話,不歡迎我就不來了啊!」他說。


  「歡迎歡迎,趕緊過來」覃東陽報了地址,霍漱清就掛了電話。


  回更衣室換了一套衣服,他關掉房間里的燈,鎖上門離開。


  路燈,一道道投射在他的臉上,沒有人看見他那緊鎖的眉頭,更加看不到他緊閉的心。


  蘇凡下了樓,一步步在小區漆黑的路上走著,她的腦海里,始終是他最後的表情,還有他那兩句話。


  他,想要她留下嗎?可是,她,她


  其實,蘇凡,你也不想離開他的,對不對?既然他不讓你走,你又為什麼這樣固執?


  不對,蘇凡,你必須離開,你想想孫蔓,再看看你,你怎麼可能和她比?哪怕他現在和你在一起,他很快就會厭倦你的,他喜歡的是孫蔓那樣的女性,而你,而你,充其量就是他換的一種新口味。他會留你,也會很快就拋棄你。到時候,你怎麼辦?你能離開嗎?

  抬起頭,夜空里一顆星星都沒有,漆黑一片,好像她的未來就是那樣。


  原以為和他分開了,她就不用再背負那麼深的罪惡感,就會變得一身輕鬆,可是,為什麼現在腳步這麼重?為什麼心裡,缺了一大片?


  蘇凡坐在公交車上,頭好疼,疼的要炸開。


  將腦袋貼在窗玻璃上,路燈如一條條彩色的線從玻璃上劃過去,從她的臉上劃過去。


  一個女孩甜甜的笑聲從前排傳來,她不禁看了一眼,前面坐的是一對年輕的情侶。


  世上的事真是奇怪,公交車上的情侶又不是珍稀動物,以前她根本沒有注意,現在,最近卻總是會不自主地被他們吸引注意力。是因為她也想要那樣吧?現在,她從知道,可以和自己心愛的人在陽光下牽手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公交車,停下又開動,開動,又停下,一波波的人上來,一波波的人下去,她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眼裡,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人生就是這樣,有人走進了你的生命,有人離開,而你,只不過是見證這些來來去去的記錄儀而已。


  身邊座位的人,也換了一個又一個,可她根本沒注意自己來到了哪裡,直到身邊乘客那高聲講電話的聲音把她的思緒拉回。


  呀,怎麼過了這麼多站?


  過站就過站了吧,這樣的異鄉,不管什麼地方都沒有區別,沒有人會等著她,沒有人會為她亮著一盞燈。


  這趟車是環城線,繞城一圈要好長的時間,那就慢慢的繞吧!她的臉靠在窗玻璃上,風從外面吹進來,吹亂了她的頭髮。


  路上的車,排著隊規規矩矩地走著,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沿著平行的軌跡走著各自的道路。她知道,從今往後,自己和他,也就會像這馬路上畫的線路一樣,再也沒有交匯的一點。


  這一夜,她怎麼都睡不著,躺在床上睜著眼,直到半夜。想起來看時間了,竟然是凌晨兩點!


  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去他家的那個時候了,她也是這樣閉不上眼。


  蘇凡苦笑了,淚水卻從眼裡滾了出去。


  霍漱清回到自己的住處,空蕩蕩的房間,似乎沒有一絲的不適。正是因為他以前感覺到了房間太空,感覺到了孤獨,才會讓那個女孩走進自己的心扉,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如果要為自己前段時間的行為找個根源的話,那就是他心裡的孤獨感。長久以來的孤獨無聲地吞噬著他的心,直到他見到她的那一刻,這份孤獨爆發了出來,讓他如同中了蠱毒一般走近她,最終


  是他太縱容自己了,他以為自己可以極好地控制自己的慾望,可他終究還是失敗了,他太高估自己的能力。


  現在,一切就這麼結束了,她走了,很好,很好,他可以繼續重回過去的生活,重新變成過去的自己,任由那份被她消滅的孤獨感繼續回來侵蝕他的身心。


  現在,是夜裡十一點鐘。剛剛在覃東陽那裡喝了點酒,腦子有點興奮,就坐在電腦前開始上網了。


  市長信箱里,有市民反映上清江畔已經被廢棄的排水口,最近又開始排放生活污水了。現在每個城市都在為堆積如山的垃圾和源源不斷的生產生活污水發愁,前兩天的暴雨,市中心有好幾個路段發生大面積積水,或是因為下水道排水不暢,或是因為地勢過低。城市建設的弊端,哪怕是一點點的雨都會讓這些弊端暴露無遺。可是,有什麼辦法呢?總不能重建一座新城吧?


  霍漱清將自己的精力一點點從蘇凡的身上拉回來,投入到工作里。


  剛剛和覃東陽喝酒的時候,覃東陽看著他一臉不悅的樣子,還開玩笑說他是不是被老婆甩了才這麼悶悶不樂。


  的確,他是被甩了,不是孫蔓,而是蘇凡!


  想到這一點,霍漱清不禁無奈地笑了,自己活到這歲數,從來都是他甩女人,卻沒想到今晚被那個小丫頭給難道這就是報應?

  都說每個人有個剋星,如果這是真的,那麼,蘇凡就是他的剋星!


  「幹嘛這樣?」覃東陽道,「我跟你說,要是真的不想和孫蔓過了,就離婚唄!誰規定你們當官的不能離婚了?」


  「你少胡說八道了!」霍漱清道。


  「唉,就算那些和你不對頭的人不找你麻煩,孫蔓那麼精明的人,你就算真的和她離婚,恐怕也不安生!」覃東陽嘆道。


  「我說是孫蔓了嗎?」霍漱清看了覃東陽一眼,道。


  覃東陽嘿嘿笑了下,眼睛猛地一亮。


  「你,有情況了?」覃東陽驚道。


  「你是不是想讓我把這樣一瓶都灌進你的腸子里?」霍漱清拎起腳邊的酒瓶,作勢就要灌,覃東陽大笑。


  「好了好了,開個玩笑都不行。你啊,就算真有1;150850295305065情況了,我也會替你保密的!」覃東陽笑道。


  霍漱清放下那瓶XO,端著自己的酒杯抿了一口。


  覃東陽看著霍漱清的表情,給他添了酒,道:「你這人,活的比誰都清楚,可是呢,比誰都累。說到這個,你讓我想起小飛了。」


  「小飛?他怎麼了?我好一陣子沒他的消息了。」霍漱清道。


  小飛就是覃春明的兒子覃逸飛,在美國讀書還沒回來。


  「你還說呢!」覃東陽失聲笑了,「前年,我去美國玩,看了他一趟,正好趕上那小子失戀,我的天,好傢夥,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


  霍漱清笑了,道:「還有人讓小飛尋死覓活?真是奇事!」


  「你說可不是呢!我當時就把他拉去拉斯維加斯賭了三天,他把二叔給他的錢都賠進去了,輸光了,才跟我說,他是咽不下那口氣,並不是真的有多喜歡那女的。」


  「你害他把錢都輸沒了,還好意思講!」霍漱清道。


  「要讓他發泄啊!男人又不是女人,可以來大姨媽,可以流眼淚,我們心裡不痛快了怎麼辦,難道要憋著?不得憋成前列腺炎啊!」覃東陽道,霍漱清無聲笑了。


  「讓他去賭,總比給他找幾個女人玩要好吧!你和他啊,都是有潔癖的,我是不想在你們兩個面前觸這霉頭了!」覃東陽有些無奈。


  「接著說,後來呢?」霍漱清笑問。


  「他說啊,他也不是怎麼愛那女的,就是呢,怎麼說呢,男人嘛,都有虛榮心,一個你不當回事的女人有一天突然跟別的男人跑了,而且是那種連你的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的男人,你說說,這心裡」覃東陽道。


  霍漱清不語。


  蘇凡沒有跟別的男人跑,可她,的確甩了他。而且,將來有一天,她終究會嫁給別的男人,而那個男人,的確會是連他的腳趾頭都比不上的。那麼,他怎麼辦?他的女人甩了他,嫁了一個差勁的男人他碰過的地方,那個男人也會碰;他吻過的小嘴,那個男人也會吻;那個柔軟溫暖的讓他銷魂的所在,那個男人髒兮兮的物件也會進去

  「砰」房間里猛地響起一聲,覃東陽愕然地盯著他。


  霍漱清失手,杯子掉在了大理石地面上,破成了無數的碎片,而覃東陽的名酒,也染花了地板。


  不過,霍漱清還是很快就反應過來了,等不及覃東陽開口問,他就說「手滑了」。


  覃東陽「哦」了聲,笑著拍拍霍漱清的肩,道:「沒事,不過就是個杯子!」


  「時間不早了,我明天還有事,先回去了。」霍漱清起身,道。


  覃東陽看了一眼落地鍾,道:「我送你」


  時間還早,怎麼覃東陽心想,今晚的霍漱清,真是怪!

  從覃東陽的家裡出來,霍漱清開車在市區里沒有目的地亂走,等他反應過來,才發現車子停在了蘇凡住的那幢樓下。


  他還是,放不下嗎?


  可是,一想到將來有一天,她會在另一個男人的身下嬌喘呻吟,他的心裡就被無數的小蟲子啃咬著,根本停不下來。


  蘇凡啊蘇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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