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卷其六 寂寞無相生
莫長行上前正想叩門，剛一抬手就聽得“吱呀”一聲，兩扇厚重得門板向裏徐徐而開。樓內深處似乎有兩尾暗紅的火苗閃爍，隻是眼前實在昏暗，看不清到底是什麽所在，又是否有人，長行隻得探步向著深處緩緩而行。
“店家相擾！在下。。。”莫長行來到了火苗前，其上端坐著一個模糊人影，拱手施禮道。
“這幽僻處多少年月無人造訪了，能在這片乾坤尋到此處，即是有緣。”一個幹瘦蒼老的聲音從人影處傳出。
“子，你再向前一步，握住這兩團火光。”老者到。
莫長行腦海中還有些昏沉，無暇顧及其他，試探著伸向了兩團火焰，沒有一點熱度，反像是觸到了什麽圓滾滾的大玻璃球，原先的火苗勢頭卻又了許多，搖曳中似乎快要熄滅。
“靈力枯竭，三脈俱廢，分明是個凡人，你得是多大的機緣造化能踏入此境，又來到老夫的麵前呐。”不等老人話落，方才暗紅色的火團忽而轉綠，幽光盈盈。
“這是。。。你身上怎麽會有那個孽畜的靈力？”老人單手在所坐的台上輕輕一拍，火苗頓時大漲，光亮處匯聚一點在長行身上來回遊走，最終停留在了長行的眉心處不再變動。
“這個是？哈哈哈！當真意外！好啊！好啊！”老人突然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一改最初精神萎靡的狀態。
“困守在這寂寞高樓，匯集下所有珍奇異寶功法典籍，想不到外界還有這般的道理和見識，好啊！好啊！我也不追究你的罪責了。”老人的話語直震得塔內土石響動。
“子！看來你來到這裏當真是不負我，把你腦中所記的‘奇書’抄誦留下，我除饒你不死，這塔裏所見都可交換！”
莫長行被這一席話驚得頓時清醒過來，方才種種遊曆似乎都那麽恍惚虛幻，更為吃驚的是沒料想到竟然有人可以看到自己腦中事物。
這本書就是當年自己被老李頭收養時一同被發現的，書中所記詳細繁複無所不包，日月星辰、地理水文、列國圖誌、衣食住行，應有盡有是謂百科。詭異的是所記載事務和見聞與無瑕，甚至所知各國都不相匹配，老李頭自長行懂事後就軟硬兼施，硬是讓他把這法典厚度的‘奇書’連字帶圖給背了個通透，隨後就把這本書給隱匿了起來，長行幾次找他要原本，老李頭也隻是敷衍對付。
幼年時不懂緣故，大了後，才明白到，老李頭怕走路風聲。
身懷如此詳細的異域圖文資料，在這邊防之地隨便栽贓你個裏通外國的罪名都不成問題，又何況兩人都是對書的來曆不清不楚。
老李頭之所以讓長行記下，也是想留下其身世的線索，多年來，長行也就隻敢用用裏麵的衣食住行方麵的知識作為營生的手段，旁餘信息除了當作故事哄過盈盈入睡，對他人隻字不敢透露。
現在卻讓一個剛剛碰麵連樣貌都不清楚的陌生人，一下點破了自己從到大隱藏的秘密，讓人如何不後怕呢？
“我身上有什麽孽畜的靈力，這又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話回來我人到底是在哪裏，來這裏之前的記憶怎麽這麽模糊？”
長行一時間又覺得頭腦昏漲，方才清醒的意識似乎又要慢慢遠去。
“子，磨蹭什麽呢？老夫我今可是法外開恩，無故闖我清修之地本是死路一條，身懷那孽畜的信物和靈力更是罪加一等，若是讓老夫我親自敲開你的腦殼，動手把書給取出來，你可就後悔莫及了！”
老人的言辭一轉，暴漲的火苗也透露出一絲肅殺之氣。
長行機靈靈打了個冷顫，攏了攏神思，回答道：
“謝謝您老高抬貴手！老神仙又何必動怒，與我這麽一介凡夫俗子一般見識豈不是降了您修真的身份？晚輩無意中有得罪您老的地方現給您賠個不是！”
見對方沒有否認，長行心中更加篤定自己無意間肯定是到了曉暉先生的什麽洞福地來了。
“晚輩資質愚笨，哪裏有什麽機緣會結識修真的仙人仙獸，因此更不會攜帶什麽靈力不靈力的，今日見到老神仙就已經是三世之福了！老神仙神通廣大，連晚輩腦海中的事務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既然對家父早年的遊記有興趣，換作平日我早就給您雙手奉上了。可是，您要用物品和我交換，以物易物，那可就變成了買賣，晚輩一生的信條便是買賣麵前一律平等，不分什麽王侯將相平民百姓，各取所需相互利用。老神仙既然願意和我做這筆買賣，自然也要讓我先看看你的價碼不是?”
長行又露出了自己標誌性的營業笑容，仿佛這裏便是自己的醉月樓帳台。
老人生平最為桀驁，聽聞長行話語似有轉守為攻之意心中大生不快。
“混賬！老夫饒你性命便已是好大的恩賜，竟敢還討價還價！怕你子是有命掙錢無命花！”
老人怒氣更甚方才，兩團火焰也是愈發的高漲。
“性命我是不擔心的，我還沒和您老提要求，老神仙就免了我的罪責，我即和您道了謝又和您賠了不是，您也沒有否決，性命自然便成不了交換的籌碼。我也一向聽聞修真極重名譽，想來老神仙也不會食言，至於向您這般大神通的仙人還有性子陪肉體凡胎的晚輩聊了許久，想必也是並不能真的分毫不差的把東西從我腦中取出，所以咱們還是坦誠一些吧，請讓晚輩開開眼，瞧瞧您的誠意！”
莫長行的笑容更甚。
沉默片刻後，老人轉怒為喜：“哈哈哈！好一副伶牙俐齒，老夫麵前談笑風生的你是第二個，也罷也罷，就讓你見識見識老夫的畢生收藏！”
老人右手輕輕垂地，食指指背蓄勢輕輕一敲，一聲清脆的回響從其坐下徐徐蕩開，方才的兩團火焰自長行鬆開手後就恢複了開始的暗紅色，此時卻是轉為耀眼的金光直射而出，匯聚在正對麵的一點。呼吸間，這束光線仿佛有了意識一般，在整個樓內來回穿梭彈射，一掃開始的黑暗，整個高樓亮如白晝。
長行被這突然的光明恍住了眼睛，好一會兒才慢慢睜開：“這！！！這！！！這！！！”
長行被眼前的景象震驚到口吃，僵在了原地。
明明是在這叫“寂寞處”的黑樓裏，可眼前分明是無邊無際的空間，唯一映入眼簾的隻有財寶，沒錯，隻能用金山銀海這種體量來形容的無窮無盡的財寶。
目及之處腳下一片雪白，長行跪在地上用手抓起一把仔細分別，稍稍鬆手全從指尖流下，從這壓手的分量和色澤，全是上好的銀兩磨成的細沙，鋪滿整個空間，偶爾散落幾塊大的“頑石”，也是個個斤把重的壓秤元寶。
遠處一片延綿的山，在白光下熠熠生輝，自上而下一片金黃沒有絲毫雜色，長行已經不敢想象那到底是用什麽堆砌而成了。
走上了一處用瑪瑙壘成的緩坡，眼前首先一片色彩斑斕的樹林，青金石、綠鬆石、紅珊瑚、羊脂玉為幹，巴掌大的翡翠、田黃、琉璃被片成了葉，懸掛的乳白色果實顆顆是拳頭大的珍珠，好一個五彩繽紛。
向下望去，一片湛藍如水顏色卻又深淺不一，是各種成色的冰種藍寶，至於其他珍玩寶貝，早早超出了長行的見識，甚至是‘奇書’裏也沒有記錄，能認出的百不足一。
默然走回了原處，才想起抬首張望，空中懸著一顆巨大的水晶，玲瓏剔透的仿佛是還未落到地上的雨珠，細看表麵被分割成了無數的楞麵，地麵周邊坐落無數水銀大境，光線便是在這來回反射間填滿了整個空間，而這最初的兩道光線依然清晰的呈現在了長行的麵前。
一隻四肢趴伏，腦袋貼地的白瓷大貓，兩顆巨大的貓眼石直射出金光，貓首處端坐一個老者，戴著貓臉的麵具不動聲色。。
“晚輩無夕城醉月樓掌櫃莫長行，請教前輩尊姓大名。”
“名字早就忘了，就稱為無相生吧。”老人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