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卷其五 誤入繁華裏
忙碌進入了尾聲，莫長行獨自一人又溜到了後院的摘星樓上享受著難得的清靜時光。
上元節是一年一度的觀燈盛會，盈盈半年前就纏上了自己，今日一定早些打烊陪著自己好好逛逛。上元十五，月如銀盤，映襯著院內池水波光粼粼。
“水滿則溢，月盈則虧。”莫長行回想近日突發的種種事端，心中仿佛也紮下了一根倒刺。
“難道是近來行事太過招搖枉生禍端？”
不及長行思考，樓下水池中詭異的情景引起了他的注意，隻見大大的遊魚仿佛都圍成了一圈繞著中央同向而遊。
莫長行下樓仔細查看，仿佛有一絲氤氳的綠光如煙霧般婷婷嫋嫋，在水中央時隱時現，不是這魚兒們的反常舉動，在這水草糾纏和皓月當空的映襯下還真是難以察覺。
“難不成是老李頭在水裏藏了什麽寶貝？”
莫長行當下褪去鞋襪，涉水而行，所幸池子本就是人工開鑿深不過膝。
到底是臘月裏的水啊，寒冷刺骨，淌走至光源處，長行卷起衣袖在水草和淤泥中摸索起來。
不一會兒，一塊巴掌大的薄片被長行從泥中取出。
池水洗淨，月光映照，隻見此物材質非金非玉，用手撫摸卻光滑如鏡，觸之寒氣入髓更勝過一池冬水，細看仿佛還有暗紋盤旋糾纏隱在深處，邊緣處如刀口一般鋒利異常，迎著月光仰視觀瞧也並不透明，自身卻是一直散發著詭異的翠光。
“與其是人造之物這到更像是什麽爬蟲、大魚的鱗甲啊。。。”
正當長行想要上岸研究時，這塊薄片卻仿佛冰屑一般，在其掌心融化無形。
“這是？”
不及長行反應，頓時感覺四周空氣一緊，四肢百骸仿佛被什麽東西緊緊的捆住動彈不得，腦海中旋地轉，一個踉蹌栽進了水中，眼中最後的景象也變得恐怖異常，水下再望夜空滿月，似乎變成了一顆黃澄澄的眸子，瞳仁如針，緊緊的瞪著自己。
不知多久過去，莫長行緩緩睜開雙眼，艱難坐起隻覺得腦中一切渾渾噩噩，記憶模糊不清。
掙紮起身，每行一步都仿佛踏在雲巔，仿佛一切都喪失了質量和重量感。莫長行用力的揉了幾次眼睛，還是覺得周遭景物如罩雲霧，一片朦朧。
抬頭望，不見日月卻是光亮如晝，低頭看地，不見土石卻是平坦非常。恍惚間一陣香甜的氣味勾住了鼻子，遠望去是一片色彩斑斕的集市。
莫長行走近看到一欄匾額，落筆三字悠揚婉轉：繁華裏。
一步邁入頓時就是另一個世界，滿街的飛禽走獸神魔鬼怪，偶爾也能看見兩三個常人混雜其間，或赤身裸體或衣著華袍，或勾肩搭背把酒言歡，又或者嬉笑怒罵商談買賣，用的言語也是千奇百怪。雖不理解其意仍讓人覺得聲音悅耳歡快非常。
商品琳琅滿目，裝飾五彩繽紛，隻是這地上一塵不染始終一片雪白。
莫長行隻是隨著人流在街上遊蕩，抬頭一驚，兩旁的店鋪全部高聳入雲不見其首，店鋪高層間也是由各式的拱橋棧道交錯縱橫，遊人如潮更勝地上，錦旗彩織隨風搖擺。
從身後來了一隊歡鬧人群，大家載歌載舞，宴飲而前。
一隻烏黑的大手鑽出人群遞給了莫長行一個大盞，所乘飲品晶瑩剔透香甜撲鼻足有一壇之多。長行看不清遞酒者到底是誰，無所顧忌暢飲開懷，奇怪的是隻覺得口鼻芬芳卻嚐不出到底是什麽滋味。
牛鬼蛇神們似乎也不介意和長行是否相識，隻見他飲酒豪氣不拘泥節，那便是意氣相投的一類，四麵八方不斷的有人給長行敬酒把盞。
本就神誌不清，現在也無所謂是不是酒勁上頭，長行隻覺得內心無比歡暢，但是渾身燥熱氣血翻騰，努上了氣力想要奔跑，卻發現如何使勁速度都和旁人行走一般，索性沉下了身子猛的跳起，縱身便入了雲中。
長行抬首望去林立的店鋪仍然是貫插幾層青雲不見其終，橫眼掃去這雲上世界繁鬧不減分毫，向下望去，方才地上種種巨物現在卻如螻蟻，驚訝的是這繁華裏如此廣闊，飛入遠端還是望不見其邊際，自己又是從何處進入的呢？
猛然落地，再次躍起，循環往複，樂此不疲。方才的酒客們也似乎來了興致陪著長行縱身地，當真是快樂無比，隻聞得耳旁歡呼嚎叫，聽不見淩厲疾風。
嬉鬧過後興盡而散，長行對這些奇怪的店鋪興致愈發濃厚，環視周遭，在這明亮鮮豔的樓宇間遠處一棟黑塔吸引住了莫長行。
渾渾噩噩的意識就像是被吹進了一縷涼風，清明了起來。
長行癡癡的向著黑樓邁步，兩旁的喧囂似乎再也引不起他的注意，詭異的是不過百步的距離卻怎樣不見縮短，許久過去，待到長行回過神來，方才偌大的繁華裏消失的無影無蹤，萬俱盡，仿佛就從未出現過一般，剛才如何也接近不了的黑塔此刻卻已泰山壓頂般的氣魄壓了過來。
除了一如既往的高不見頂就是這通體的漆黑了，沒有一絲的反光，就連其下的地麵也是一片黑夜的色彩，和周圍的雪白的地麵涇渭分明。。
莫長行向著黑土邁出一步，瞬時間就掉入了漫漫長夜之中，方才的興致狂歡煙消雲散，難言的孤寂就像一條大蛇，緊緊的將自己纏繞。抬頭仰望，空土地都是一片墨色，自己的神識也俞加清醒了起來。再看這棟高塔忽然亮起了燈火，從外望去就像是一隻剛剛燃起的蜂窩煤球，跳動的光影從無數的窗戶中映射而出。
近處觀瞧，塔基渾圓，塔體材質似乎是用什麽特殊的烏木搭建而成，觸摸油潤細膩，木香沉穩典雅，門首大開，垂簾上三個燙金黑漆的篆體大字：寂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