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宮闈5

  衛獻帝正在內廷處理今天剛報上來的軍報,看似一片和平的表面然而和他通過暗衛得知的消息根本不一樣,正有些頭痛,忽然聽到和順通傳,「皇後娘娘到。」

  不免得心裡有幾分新奇,皇后極少來內廷,就算有什麼事情也是派下人通傳一聲,此時還在病中卻親自前來,怕是有什麼要緊的事,這樣想著,衛獻帝收起手中奏章,上前去迎接皇后。

  「參見皇上,」皇後身邊扶著她的宮女見皇上來了,急忙請安。

  皇帝大袖一揮,「免了。」

  說著扶著腳步虛浮的皇後去坐下,「婉兒怎麼親自前來?」

  皇後接過和順呈上來的茶水喝了兩口,「今天天氣好,出來走走,想著正好有件事想求陛下答應,就一路順著走過來了。」

  皇帝今年年近四十,體態富足面容平和,他和孫若婉是原配夫妻,互相攙扶著從皇子走上皇位,其中承受了太多不為人知的苦楚,因此對她十分愛重,「是什麼事?」

  「慧英年紀輕輕就去了,丟下三個孩子,啟星才三歲,我看著可憐,想把他帶在我身邊,」皇后慢悠悠的說,她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哀痛,「我與慧英從小一起長大,這麼多年都未曾變過,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如今她比我先走一步,我……」

  皇后說著又開始咳嗽起來,咳的十分厲害,眼淚盈潤了眼眶,她彷彿又看到鍾慧英穿著最愛的紅色衣服騎著馬停在她面前,興緻勃勃的說著她又偷偷跑出家去郊外騎馬,摘了非常好看的花要送給婉兒。

  皇上連忙輕拍她的背,玉榮玉德也有條不紊的遞帕子遞茶水,等到皇后緩過來,她說,「我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總該讓我照顧啟星一段時間,等到了地下再見到慧英,我對她也算是有個交代……」

  皇上本就擔憂她的身體,不愛聽她說這些喪氣話,「又在胡說八道,朕還等著你陪我長命百歲呢。」

  「皇上……」皇后眼眶紅紅的。

  皇上嘆了口氣,「朕答應你,一會兒就讓和順去吩咐。」

  和順極有眼色的躬身退了出去,大概等皇后回宮的時候,小皇子已經搬進永安宮了。

  閑話兩句,皇上看出皇后眼中難掩疲倦,便讓她先回去休息。

  皇後走后沒多久,和順悄悄進來了。

  「妥了?」皇上靠在椅子上。

  「回皇上,辦妥了,小皇子已經安置在永安宮了。」和順見他臉色不好,湊過去輕柔的搭在太陽穴揉按起來。

  皇上閉著眼不說話,過了一會兒遲疑的說,「和順,你說……」

  和順服侍衛獻帝從小到大,從衛獻帝幼時就陪伴在他身邊,十分了解他的心意,「淑妃娘娘鬧著要小皇子不過是怕您冷落了她,皇上大可不必太過掛心。」

  皇上嘆了口氣,「隨她去吧,你一會兒從我私庫里,把淑妃一直想要的那個琉璃金盞牡丹給她送過去。」

  和順手停了一下,「皇上,這牡丹……」

  皇上眉毛皺的更深了些,「算了,牡丹不合適,她那個性子,怕是耀武揚威的明天整個朝堂都知道了。罷了罷了,換成玉鑲金石榴寶瓶擺件給她送過去。」

  「是。」和順應下來。

  消息傳的很快,青檀還沒有吃完飯,大家都知道七皇子衛啟星記在皇后名下已經搬進永安宮了。

  青檀提心弔膽的等了兩天,自然是風平浪靜,沒有任何波瀾,這才鬆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年關將近,偌大的皇宮裡沒有一個閑人,都在忙著手頭做不完的事,張嬤嬤帶的小宮女們就成了萬能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青檀累的夠嗆,偏偏她還有罰在身,膝蓋痛的每天快要沒有知覺,每日里天不亮頂著兩個黑眼圈爬起來掃地,別人都睡了她還得自己找個防風的角落裡跪一個時辰。

  碧荷和徐妍比她還慘些,每日泡著冷水,雙手腫的吃飯都沒有知覺,天天哭喪著臉,同行的小丫頭們看到了都忍不住逗她。

  三個人苦中作樂,逮到空閑時候就扎在一堆里打瞌睡,爭分奪秒的滿足生長條件,青檀可不想到頭來一身病還長不高。

  這天距離掌燈還有段時間,可天已經黑了,張嬤嬤沒有燈油分給她們,一群小丫頭坐在屋裡擠在一團閑話,青檀摸著黑溜著門縫齜牙咧嘴的出去了。

  好不容易走到太醫院,太醫院燈火通明,她站在門口張望,一個能搭話的人都沒有,青檀不覺有些鬱悶。

  「嘿!找我嗎?」有人拍了青檀的肩膀一下。

  青檀嚇了一跳,差點腿軟,她回頭一看,沒好氣的說,「對。就找你!」

  竹青笑嘻嘻的湊過來,手上還拿著葯托,「怎麼?跪夠了?」

  青檀懶得理他,「對對對,跪夠了,您老人家快大發慈悲救救我吧!」

  竹青帶著她去了旁邊的門房,門房裡沒有人,竹青點上一盞燈,「坐吧,我看看你的膝蓋。」

  青檀小心翼翼的挪過去把自己放在凳子上,把褲腿捲起來露出一片青紫的膝蓋,「誒,為什麼你們太醫院還有門房?」

  竹青皺著眉仔細端詳,「先帝體弱,年少時經常半夜招御醫進宮問診,御醫們折騰的苦不堪言,索性最後商量著幾人輪流值守,但是又實在沒有休息的地方,就把門口的一間雜物房改出了個門房。」

  說著拿出葯來,「你這看起來有些嚴重啊?跪了多久?」

  青檀咬著牙忍痛,「每天一個時辰,今天第四天。」

  竹青抬眼瞅她,「這仇夠大的,你犯了什麼錯啊?」

  青檀不理他,「你快些,一會兒掌燈了嬤嬤瞧不見我就遭了。」

  竹青撇嘴,把葯抹好后挽了挽袖子,「來了,你忍著些別叫出來。」

  說著手上使了勁力按下去。

  青檀一瞬間痛到眼淚都出來了。

  竹青見她忍的辛苦,便與她搭話,「你還要罰多久?」

  青檀深呼吸一下,「不知道。」

  竹青略同情的看了一眼,手上卻毫不留情,青檀忍不住掐住自己的腿,「大哥大哥,能不能輕點?」

  「輕點有用嗎?」竹青挑眉,「化不開淤血到時候痛的還是你。」

  「行吧……」青檀捂臉,「早死早超生。」

  竹青讓她逗笑了,「誒,見了好幾次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我叫青檀。」青檀說。

  「是進宮來取的還是爹娘給取的啊?」竹青好奇的問。

  「……爹娘取的,」青檀有些無語,「難不成竹青是你進宮來的名字嗎?」

  竹青點頭,「是啊,我叫周承,師父給我取的名字叫竹青。」

  「……」青檀無語,「那我叫你竹青還是周承啊?」

  「隨便你,喊哪個都行,」周承無所謂的聳聳肩。

  你來我往一來二去,說話間很快就結束了。

  周承也薄薄的出了一層汗,「行了,你回去吧。」

  「謝了,大兄弟。」青檀齜牙咧嘴的把厚實的棉褲腿放下來。

  「不謝不謝,下次多照顧我生意。」周承擺擺手,拿帕子擦掉手上黏膩膩的藥膏。

  青檀聽著來氣,這跟出院的時候醫生跟你說歡迎您的下次光臨有什麼區別。

  懶得理他,青檀原地走了兩步適應了一下,「走了走了,下次再聊。」

  周承沒來得及說話,青檀就邁著小步子彆扭又快速的跑了。

  周承這才摸摸自己發燙的耳朵,小聲嘟囔,「怎麼又走這麼快?」

  回到尚宮局門口被張嬤嬤逮了個正著,上下打量她一番,「幹什麼去了?」

  青檀支支吾吾說不上來。

  張嬤嬤問著她身上淺淺的藥味,猜也猜到了,「跟我過來。」

  青檀乖乖的跟著她進了屋,偏偏幾次進來都是挨罰的,她不自覺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張嬤嬤看到她的樣子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還知道怕呢?」

  青檀訕訕的笑。

  「行了,我不嚇唬你了,」張嬤嬤抬手理了理髮鬢,「馬上過年了,從今個兒開始不用跪了,回屋早些休息吧。」

  「啊?」青檀被這好消息砸暈了頭。

  張嬤嬤沒理她,「宮女身上不能帶著異味,這藥味也算,你自己記著,以後小心點。」

  「是。」青檀乖乖點頭。

  張嬤嬤有些乏了,打發了她下去自己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盤算著年底前最後一次的探親該定在什麼時候。

  青檀難掩雀躍的走回去,今天難得小宮女們沒出去幫忙,此刻嘰嘰喳喳的坐在床鋪上散開了髮辮你一句我一句正聊的起勁。

  碧荷見她回來,忙過來幫她拆頭髮。

  「在聊什麼?」青檀有些好奇。

  「在聊探親,」碧荷笑眯眯的,「聽姑姑們說年底前有一次探親,我正想著我娘會不會來呢。」

  碧荷拉著青檀坐到床邊,徐妍和她們身邊的人換了鋪位,三個人睡在一起,「青檀,你家人會來看你嗎?」

  青檀笑著搖頭,「怕是我們兩個要一起過了。」

  徐妍知道這樣不好,但還是微微鬆了一口氣,她有點害怕那天大家都在和親人團聚而她自己一個的話,她一定會哭的很慘。

  青檀把自己領的月例和攢的賞錢偷偷塞給碧荷,「你先拿著,到時候拿給你娘,看夠不夠。」

  碧荷感激的接過來,小聲說,「謝謝你,青檀。」

  青檀知道現在對女子名聲的看重,不想碧荷也吃這種苦頭,於是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笑著搖搖頭。

  年節越來越近,宮人們也越來越忙,尚衣局是最忙不過的,忙著給各宮主子做新衣服,忙著年節要做的吉服,忙的腳不沾地。

  青檀又一次被派去皇後宮里。

  這次是送吉服,除夕夜宴請大臣時皇后要穿的禮服。

  青檀看著手裡正紅色鑲金絲如意雲紋的華麗吉服,眼睛都要看直了,小心翼翼的捧著一路往永安宮去,生像捧了個炸彈。

  永安宮自從衛啟星住過來,為了方便小皇子活動已經不再大門緊閉,青檀向門口守門的宮女說明來意,便捧著衣服進了大門。

  剛拐過彎去,就聽到有人說話,「誒,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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