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山上生死
十步之內見芳草,四海之中有奇秀。九州大地,有太多神秘奇異的所在了。在這遼闊幾無邊境的九州大地上有著太多太多無法踏足的神秘之地。
大地的盡頭,無盡星海據是星辰的歸宿,茫茫無際不知其幾萬萬裏,傳海內有孤島,便是昔年妖族退守殘存棲身之處。
北疆連著蒼穹,是仙神也越不過的世界鴻溝。
五嶽連,聳入雲深不知處。
名山大川除了仙人修行,還有那一處處神秘禁地。
……
橫亙大地西極的無邊山脈更是令人絕望,而當拉雪山又是其中最高峰,也是世間最高峰。
所謂凡俗登不上山腰,仙神越不過山巔不僅僅體現在它的高度。這座大地最西麵的雪山相對於這世間的其他禁地雖然算得上是異常“溫柔”。
因為它的山巔似乎僅僅阻擋著世間修煉法,練氣化虛的修行中人來到這裏會受地壓勝,從而氣脈全失,功法難繼,一切返本還源。
除此之外卻再無其他壓製。聽起來似乎凡人也能登頂?可是別忘了,這裏畢竟是世間最高處,山腰處已經阻絕了世間所有人。
至於山頂?誰的體魄能夠達到這種地步?怎樣的外物能抵禦這樣的嚴寒?仙人禦六氣,納地之源於己身。
來到這山巔也隻能靠著純粹肉身去抵抗,諸般仙家手段全無,萬種法器靈寶無用。立住一時片刻已是極限,又何談越過山巔?而且,當拉雪山隻是起點……
至於老馬許晉如何活著走下山頂?或許也唯有那場威能夠回答。
山洞入口的大石應聲而動,光線好像也將隨著風和雪爭搶著擠入。一道身影立在洞口,陽光、淒風、飄雪在他身後張牙舞爪,嘶吼咆哮,卻偏偏逾越不得絲毫。
洞口封石驟然移開後光顯現,許晉一時看不清來人長相。但他知道來者便是那日樹下的仙人。
“人?”來人依舊身披雪色大氅,此時卻已經不複初時登山風姿了。雪白大氅破碎著,胸前沾染著點點血跡,早已風幹暗淡。皺褶著,混著冰雪與泥土痕跡。那頭飄飛金發此刻沾滿冰屑,耷拉在頭皮上。
“劍閣武修弟子,前來探查。見過上仙。”
這是這兩日間老馬和許晉想出來的如若遭遇後的辭。
大劍山劍閣!凡俗中唯一以凡人之姿登頂修行界,占據世間名山之一開宗立派的蜀中劍仙創立的門派。
蜀中劍仙於五百年前大劍山悟劍,相傳劍仙枯坐山巔二十年,那年驚蟄,有一劍自西南起,披盡蜀地雲霞後北上橫穿九州大地,入北疆而回,最終懸停大劍山頂。
此後,大劍山便多了座問劍廬。至於大劍山原本仙人宗門在當日舉派消失則無人過問。
有人驚蟄日劍仙悟透大道,自蜀地祭劍,一日間橫貫九州,問劍沿途名山大川仙人宗派祖師堂。逼得下山上仙門咬牙承認下了劍仙道果。而後開宗立派,自此劍閣便成為了九州大地上獨樹一幟的修行聖地。
老馬起劍仙也是一臉神往,破荒地承認了自己對他的敬仰。
畢竟,這老馬以前每次談論山頂風光,都會加上句自己貴為神龍,這世間無處可俯首的。
所以,在許晉想到有可能遇上那金發仙人後,二人討論許久,老馬便出了這樣一個對策。
一來蜀地距離西部邊陲不遠。老馬猜測這山上仙人出現於此可能與月前雷有關,那麽劍閣派人查探也得過去。
二來劍閣弟子極少出蜀,如果許晉身負劍閣重任,那其他山上仙門多少會有所顧忌。
一時辭雖然不算嚴密,可如若遇上,據老馬對雪山的了解,就算是仙人,去到山頂恐怕也討不到半分便宜,如果能讓他有上片刻遲疑,從而借機盡快脫身便有機會保命!
金發仙人眉頭不可察覺的微微一皺。“劍閣弟子?”
眼光卻落到了一邊老馬身上,此時老馬已經收斂所有異常氣息,隻充當著一匹體魄異常的山上負重駑馬角色。“這匹馬是劍山所產?”
許晉思緒急轉,他不知道眼前仙人是怎樣的想法。自己頂著劍閣武修弟子的名頭,體魄異常能夠勉力在這山腰處生存還可以解釋。而一匹瘦弱老馬也能夠在這雪山中存活卻是一個問題。
如果自己這老馬是雪山產物,與老馬的交流下他也是知道這雪山生物的體型皆是數倍於尋常物種,何況就算暫且不這山腰生物體型問題,眼前的存在大概率便是來此處探查的,萬一對雪山生物起了研究興趣怎麽辦?
而如果自己這老馬是自己從劍閣帶來的,許晉畢竟沒有任何人生過往記憶,他也不知道所謂名山大宗內是否畜養有這樣的動物。“隻能期望於那些宗門的底蘊確實有此特殊了!”許晉心道。
這一切不過在許晉一個念頭間閃過,他不敢遲疑,趕緊開口回應,“回上仙,此馬是宗門師長所賜。在這雪山中有些負重代步的用處。”
許晉卻不知這世上的名山仙門底蘊卻是遠遠超出世俗觀念的。
對於老馬,叢白也隻是隨口一問。玉林宗內雖然沒有這樣的牛馬,卻也是有些賦異稟的獸類的。
隻是叢白此時也有念頭在轉動,“劍閣?難道他們察覺到了什麽?哼,手未免也伸的太長了!”
許晉不敢抬頭去細觀叢白神色,他也未曾修煉過什麽法門,更無從探查叢白氣機流轉。而一旁老馬此刻裝作一匹有些體魄賦的尋常駑馬,倒是大大方方看著這金發仙人。看到叢白臉色的細微變化不禁暗暗焦急,一口心氣提著。
叢白眉頭慢慢皺的更緊了,卻依然不做聲,隻是心下念頭又起,“不過,劍閣確實有些麻煩。隻是就派了這麽一個修武的凡俗過來?想必他們也隻是探查一番。哼,一隻螻蟻罷了。”
也幸虧許晉實力低微,叢白這樣的山上客從未正眼看過山腳芸芸蟻行的凡俗。
正如人麵對螻蟻,也不會有什麽刻意的殺心,殺了也隻是隨手為之,就如那三個牧民,僅僅隻是因為累贅,看著礙眼,便伸動了一下手指。
叢白一開始是有些訝異於這雪山之中還有人存在,等知道了許晉背後的身份,那麽對他來冒然殺了會帶來一些麻煩,尤其在宗門層麵上。
叢白便也就勢思考了下,卻也習慣性未曾多想。這要是換成另一個其他山上門派的普通弟子,叢白也就會多一層正式思考了。
“這山洞我要用,滾出去吧。”叢白眉頭舒展,淡淡地開口。叢白畢竟傷勢在身,需要一個地方恢複一下。
許晉聞言暗自舒了口氣,“是,上仙。”便拉上老馬打算出洞。
叢白未曾理會,跟許晉擦身而過後徑自往洞內去。
這凡俗倒是會享受,竟還置了一個窩。叢白有些微嘲。也是這雪山壓製過重,傷勢之下叢白神識難展。他之前未曾看到這洞穴深處正是許晉身上冬衣鋪設的睡覺窩。
“不對!”叢白恍然,一個凡俗武修,肉身體魄修行再深也隻能是在這樣的雪山中勉力支撐,怎麽還會將身上衣物除下!目光移動下他又看到一些食物炭火殘留,明顯在此時生活有一段時間了。
“站住!”叢白意識到那凡俗有問題。
此時許晉牽著老馬已經走出洞口,不敢立馬狂奔以防引起懷疑。
此時聞聽洞內聲音卻也知道恐怕那人已經反應過來什麽了,相遇太過匆忙,許晉和老馬也實在來不及做什麽準備。聽到聲音後不做遲疑立刻發足狂奔,拚命之下身形竟是超出平常何止一籌!
“跑?跑的了嗎!”
叢白轉瞬間已經出現在洞口,實在是山頂之行後他調動不了任何法門,不然心念間飛劍祭出這凡俗武修還需要自己去追?
一月間許晉和老馬生活在這雪山山腰處,捕獵、躲避狼群,這附近地形早已了熟於胸。叢白手段全失下一時間雙方竟沒拉進距離。
“上我背!”老馬雙目已經充血,許晉一時未來得及做出反應,老馬低頭一咬,已將許晉叼在口中。
“……又是這姿勢。”許晉不禁回想起初遇老馬那。
老馬脖頸甩動,片刻後他已經落於老馬背部。原來這家夥還有餘力,隻見老馬長嘯一聲,速度竟是又快了一籌。
“怎麽辦?”許晉回頭望向身後,那金發仙人仍然緊緊跟著。老馬此時牙關緊咬,並未出聲。
不能往山下跑,老馬知道越往下,雪山對修行者壓製越少,要是跑下山腰,恐怕就會有法寶追上來了。
遠處林子中,有一片陰影閃過。“是那頭野豬。”
許晉看清了那道巨大陰影,想來是那野豬正要往山洞去破壞,卻遇上這一幕。
大概是本能令這頭大野豬也意識到了危機,轉身往另一個方向奔去。寒風如刀,撕扯切割著許晉的臉。
“去陷阱。”他伏著身子看到野豬離去的身影,念頭一轉後對老馬低吼道。老馬明白了他的用意,四蹄飛奔速度不減向著記憶中的路線而去。
“他越來越近了!”許晉扭著頭一直注視著身後那道身影。“拔我毛!快點!”老馬咬牙低吼,嘴角隱隱已經有了血跡。許晉這時也沒打趣“這什麽招數?”聞言揪住老馬尾巴,狠狠拔下了一撮毛發。
粗重的鼻息喘出。老馬速度又快了幾分,身形已經有了幾分殘影。
“這匹馬看來也不簡單啊!哼,不過?你跑得了嗎!我看你們能撐多久!”叢白身形如電,緊追不舍。
兩道殘影在積雪林中穿梭,沿途不斷有積雪迸飛。“怎麽把他引到陷阱裏去?”許晉一時想不出什麽辦法,他們和那金發仙人一前一後,如何才能將之引入陷阱是個問題。
“你盯著身後,我一會兒會降低點速度,你隨時通知我,和他保持住十步距離!”老馬的聲音傳進許晉耳朵。“好!”許晉緊緊抓著老馬脖頸處的鬃毛,腦袋扭向身後。老馬稍微放慢了速度。
“終於撐不住了嗎?”叢白感覺距離在拉進,嘴角微微翹起。
“就在前方了,抓穩!”老馬低吼。速度又慢下來一點點,叢白已經快要抓住它的尾巴了!
“噅!”老馬一聲長嘯,叢白飛奔的身影微微前傾,已經能觸碰到它的尾巴了!老馬長嘯後驟然加速,幾根毛被拽下。叢白心下冷笑,拚死一搏了?居然速度也加快了幾分,他竟然還有餘力!
許晉扭過頭來,發現陷阱已經就在眼前了,他能看到自己留下的記號!這時,他感覺到自己騰空了起來。
原來老馬竟是借著速度飛躍。“蹬!”許晉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湧來。一手抓緊老馬的鬃毛,努力往胸前拽的同時另一隻手環住了老馬的脖子。
原來,老馬竟是飛躍了整個陷阱,卻仍然距離不夠,半個馬身在地麵,後半個馬身淩空著在陷阱裏。許晉在老馬脖子處穩住身形,卻是看到老馬的前蹄已經深深紮進了泥裏。
身後的一角地幻境已經消失。那金發仙人被樹根木樁洞穿在陷阱裏頭。也是老馬的體魄非凡,鬃毛堅韌。再加上許晉的肉身也強大到不可思議,氣力極大。不僅沒有被甩下馬身,借著鬃毛環住老馬脖子後許晉終於穩住身形。他顧不得其他,順著脖子往上攀爬,來到了地麵。並拉住老馬前蹄將老馬拖上了地麵。
“呼!呼!”一人一馬仰躺在地麵上,不斷的喘著粗氣。許晉在將老馬的前蹄拔出地麵後卻是發現已經齊齊斷裂了。此時的老馬不出的淒慘,雙蹄折斷,鮮血混著泥土在不住的流淌。
脖子鬃毛處連帶著臉頰被許晉撕扯的變形,鮮血淋漓。一雙眼睛也正在往外流血。馬尾算是徹底的禿了。
“嗬,嗬……”許晉恢複了點氣力,此時也顧不上老馬。探出腦袋往地下看去,那金發仙人被數根木樁分別洞穿了頭顱,身體和雙腿,卻還有“嗬,嗬”的掙紮喘息聲傳出。
“那根木樁從他臉頰穿進去的,這怪物沒那麽容易死!”老馬虛弱的聲音傳來。“你去搬些重點的石頭,往他腦袋砸!”
許晉依言起身行事。瘋狂摜砸了無數石塊後坑底終於沒了動靜。不免向老馬投去擔憂的眼神。
“嗬,死不了。”老馬喘著氣。“哈,哈哈,狗屁仙人!累,累死你家,龍,龍大爺,了!”老馬依舊仰躺著,喘了好一陣才繼續開口,“等我恢複下,我們得盡快下山了,這些自稱仙人的有不少手段,我怕會有人來。”
隨後,許晉在老馬示意下下到坑底,從屍體上摸回了一個紫色的繡著金線的布袋以及兩柄巧飛劍。
“發財了發財了,等下山我們尋點修行道法有了氣感後就能打開這袋子了,這家夥身份不低啊!”老馬見到那個巴掌大的布袋的時候口水都快下來了。
許晉更好奇那兩柄巧的劍。“兩柄外劍而已,真正厲害的在他氣海裏,不過本命飛劍基本是與主人俱毀了。不過這兩柄劍品質也不低啊!這家夥到底什麽來頭?”
許晉不清楚老馬嘴裏所的這些,想他一個沒有任何記憶的人。所知道的一切這世間的事情還隻是來自於他身邊的老馬,因此心緒倒沒有那麽大的波動,更多的是死裏逃生的慶幸和感慨。隻是對於手上的這兩柄古銅色劍卻是愛不釋手。。
這一人一馬卻是不知道,死在他們手上的是一宗供奉的存在!可能這叢白也是史上第一個死的如此憋屈的名山大宗供奉了!分明沒有任何氣機的兩頭凡物而已。
老馬手上的介子袋中更是他大半生積蓄所在。那兩柄在老馬口中品質不低的兩柄外劍確實不如他的本命劍,但卻也是這西南之地赫赫有名的兩柄殺伐劍,一名止雷,一曰萍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