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由來
仙人？
許晉之前沉浸在終於見到了山頂醒來後的第一個人的強烈衝擊當中。
此刻突然驚醒，才注意到了樹下不遠處白衣男子的那一頭醒目金發。
他想起了老馬跟他描述過的仙人形象，居名山大川，法寶無數，飛遁地……
尤其是那一頭迥異於凡俗百姓的金發。
眼前這位可能便是老馬口中不可侵犯的山上仙人了，許晉有些呆愣。也開始暗暗後怕，慶幸自己剛才沒有冒然現身。
可是？他隨即想到老馬的描述中，仙人都是五感通神，飛蠅蚊蟲之聲也逃不過他們的眼睛和耳朵。
許晉身體僵硬，不敢發出一點動靜，他剛才可是親眼得見那位傳中的仙人是如何輕描淡寫地取走了同行仆人的性命的。
“果然，老馬的沒錯，這樣的仙人已經是另一個物種了，不可碰觸。”許晉暗暗想到。
其實許晉此時也沒想到，那傳中的“仙人”此刻自身也不好受，正如他自己輕語的那樣，這大雪山山腰處已經能夠對他們這種修行者產生壓製了，這是一種地壓勝。
此刻的白衣男子已經無法騰空而起了，他的身體就像凡俗之人一樣，被地死死的禁錮在地麵之上！就連一向為世人所豔羨的賦五感也削弱大半。
此刻的他跟凡夫並無二致，隻是還有一些修行者的獨門法門。不然，剛剛慘死的牧民與同伴聯手之下隻管逃命，未必不能逃得性命去。
當然，也隻是有可能，畢竟，那一手飛劍雖然是白衣男子的全力立威之舉，卻也是實實在在的仙人手段！
因此，許晉至今未被發現，是運氣使然，樹高針葉密，所以也是必然，賦五感失去之下，卻也難以想到這雪山之中的樹上還有人在躲藏。就是那“仙人”也沒想過這雪山禁區居然還有人類生存！
至於許晉為何在此，原來他本打算去替回老馬，好讓老馬回洞暖暖身子，路過此處見到這株鬆樹高聳異常，念頭一轉打算爬上高處搜尋一番野豬蹤跡。沒料到卻突然見到了“人”！
自山頂醒來後這是自己見到的第一個人類，許晉當時便想要趕緊下去打個招呼。畢竟他記憶全無，現在就如同一張白紙。
雖然老馬提及過許多次與人打交道切記謹慎存身。可當時欣喜之下哪裏還能記得？
話許晉正打算出聲，一抹金光飛出洞穿了鬆雞銀狐。震撼之下竟然止住了呼聲出口。而後情勢急轉，白衣男子隨手便斬殺了一名同伴。呆愣片刻後他徒然警醒，於是便隱匿住身形，覺得暫時還是不要現身為好。
寒風淒厲呼號，樹頂的許晉心神緊繃，身體更是一動不敢動。
剩下的牧民身體顫抖不已，不住的磕頭嘴裏哀呼著上仙饒命。
在對方沉默不語中終於還是顫抖著從地上慢慢爬起，接著佝僂著腰身搖搖晃晃地半站起來。
其實他何嚐不想爬著過去呢？隻是又擔心引起眼前這喜怒無常的上仙不快。隻得硬著頭皮邁動僵硬的腿往前方坡而去。
來時的三個向導可隻剩他赤牙一個了啊！回想前幾仙人降臨，部落裏眾人如蒙恩，跪拜不止。而後上仙指中自己三人為向導，自己和其餘二人感恩戴德，直覺得老開眼，自己三人得遇仙緣從今往後必將徹底翻身騰達的場景赤牙便覺得不出的諷刺。
阿貢扭傷了腳，麵前的上仙覺得礙事便一劍削掉了他的頭顱。而就在剛才，仙人讓我們上這死亡坡。隻是遲疑了一下，死的差點就是自己啊！仙人，仙人究竟將我們當成了什麽？
赤牙不敢多想下去，一步，兩步。緩緩走向山坡。“上仙……”
“轟！”這個叫赤牙的牧民剛剛踏上他口中的死亡坡，突然身體如篩糠一般顫抖不止，而後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便跪倒在地，“好，好冷！上仙，，，的……”
“廢物！”
許晉看到白衣男子呢喃了兩個字，而後衣袖一揮拂過跪地之人，一顆頭顱便隨之滾落在地。傷口處迅速結冰，不見一絲血液流出。
男子眉頭微皺，嫌惡的甩了甩衣袖，隨即表情恢複了淡漠。
許晉很想衝下去揪住他的衣領問他，“這難道不是一個如你一樣的，活生生的人！”他不明白對方的表情，那神態，好似剛剛他殺死的並不是一個人，而是碾死了路邊的一隻螞蟻。
許晉終究沒有動，那兩個人已經死去，許晉改變不了什麽，也阻止不了他們的生命逝去，在這冰封的山林裏漸漸被風雪掩埋，冰凍。
樹下，白衣金發男子隨手拾起了那隻銀狐，邁步遠去，看方向應該是往高處去。
寒風呼嘯著，許晉辨認著那人靴子踩著積雪的嘎吱聲，漸漸遠去。直至這地間隻剩下風聲。
日頭漸漸往西偏移，再過不久就要落到山的另一端了，那時候夜幕也就隨之降臨了。許晉活動了下微微僵硬的身體，從樹上下來。
他來到了那兩具屍體旁，好一會兒，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這兩具屍體皆穿著厚重的皮襖，其中一具屍首分離，許晉將之撿回，鮮血與雪花糊成一片，已經看不出容貌了，許晉隻能依稀辨認出先死的應該是個中年人，黑發黑髯，那顆頭顱應該是屬於一個少年的。
許晉沒有將他們拖到一起，隻是在兩具屍體旁挖開了一些凍土。簡單地掩埋。他怕夜幕降臨後狼群啃食了這兩個人留在世間最後的一身皮肉。做完這一切後他便轉身離開了。
許晉找到老馬的時候日頭已經快要看不到了。簡單的明緣由便帶著老馬回到了山洞。
寒風淒厲的呼號聲在山洞口的大石處回轉，似乎也找不到進去的路徑，於是越發的淒厲了。
山洞內頂部的螢石微微閃爍著光芒，映照著地麵上的痕跡在訴著它與之前的不同。火光搖曳，發出劈啪的聲響。
“仙……他們到底是什麽？”許晉打破了長久的沉默。之前發生的事他已經與老馬詳細過了。
“仙人……我也不知道。”老馬聲音罕見的低沉。“據，他們是六千年前突然現世的。”
“他們，是……人嗎？”許晉似乎在猶豫應該怎麽表達。這個疑惑在他心裏很久了，之前老馬講山下，講廟堂，唯獨很少提及這些“山上仙”。
“沒有人還得清，或者，沒有人還能夠記得了。”老馬的聲音帶著一絲恍惚，一絲不確定，“有人，仙人是六千年前降臨世間的，當時地間妖魔共舞，一片混亂，這些來自九之上的仙人斬妖除魔，滌蕩五嶽三山，肅清了四海九湖。而後，人便迎來了安穩，而他們，從此便居住在名山大川之中，很少再於凡俗世界打交道。”
老馬可能是被火光烤的有些燙，便轉動了身體，側對著火堆。“也有人，他們，從來不曾退出凡俗。”
“什麽意思？那，妖呢？魔呢？”許晉問道。
“有一些流言，凡俗中的皇朝，實際上就是他們管理人間的方式。仙人不屑接觸凡人，便扶持了人皇登基。”
老馬頓了頓，“至於妖……如今基本是見不到了，有妖族已滅，不複存也。也有，妖族遺民被趕到了星海彼岸，一片亂流的荒蕪世界中苟延殘喘。
總之，這世間，妖多半是沒有多少的吧。偶爾出現的，也是人人得爾誅之的吧。”老馬的聲音越來越低。許晉看了一眼老馬，沒有話。
“而魔，誰也不知道是否存在。沒有任何人見過。”隨即，老馬低聲一笑，聲音微不可聞。
“就跟龍一樣。”
許晉久久未能回神，良久，吐出一句話來，“他往山上去了。”
老馬又換了一麵側對火焰，“嗯，不管怎麽吧，不要接觸。這幾日我就不必出去了。”
許晉沒有見識過得山下，老馬口中的九州大地。人們關於仙的法大致也就這些。
九州的史書是從六千年前開始的，關於仙的記載也有，無非寥寥幾筆：“塗山崩，裂。有仙始現，披金發，彩衣華服。屠魔，驅妖。”又有書，“仙授長生法，居於山，時人謂之山上人，故稱仙。”
一些野史遊記則與之有些出入，曾有《左丘道人遊記補遺錄》記載“嚐攜二童遊姥山，得遇山上客。謂予曰：‘仆甚美，獻來吾食之。’晝夜倒轉，餘二白骨，哭而下山。逢人謂之山上為惡鬼！”不過此書後來因另有反詩而遭禁毀，流傳甚少。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靜坐在洞中。近來許晉也感受到自己的體魄增強好像慢慢停止了，也正需要時間細細梳理一番。
老馬則百無聊賴的逗弄著一株野草，正是之前許晉遷移進來的那一株。之前的野豬填洞可能因為許晉將之種在洞內深處，竟然未曾遭受波及。
“許子，你你這是辦好事還是辦壞事了？進了這山洞，雖然免去風雪之憂，可它也得不到陽光雨露了呀。”老馬實在是閑的，竟研究起眼前野草的生長所需要來。
許晉睜開了眼睛，“不知道，免去一時之災，卻不知道是否正確。不過，你這老瘸馬腿好全了嗎這麽閑？”
不怪許晉脾氣不好。這種事越想越是難以理清，昨日裏擔心那所謂“仙人”去而複返，許晉未能妥善處理好死去二人的屍體。方才正是念及此處之時。老馬又拋上來這種沒答案的問題攪擾他。
“你，那金發仙人是不是為探查那日威的原因而來？”老馬沒接話茬，突然低聲詢問道。
“咳，這山頂是什麽鬼地方？”他們口中的金發仙人此刻哪裏還有許晉初見時的仙人風姿？
一身白衣此時已經是泥濘不堪，金發站著泥土雪水耷拉在腦袋上。之前淡漠的臉上如今是一臉見鬼的樣子。卻昨日裏將以為能派上用場卻反而成為了累贅的當地牧民處理了之後這位上仙便一路直上往山頂行去。
他是奉命來這裏調查的。玉林山是這西部大地的名山之一，叢白便是這玉林山上玉林宗的供奉之一。
一個月之前，當拉雪山有雷浩蕩。本來因這當拉雪山的奇異性質，勾動雷雲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發生之事。往年裏總發生過，玉林宗開宗千餘年，也記載過兩次。
可如此時聲勢那般浩大的也算罕見，原本玉林宗也沒有太放在心上，畢竟上山也困難，這雪山對修行者又有著先壓勝。也就未曾想過派人過來查探。
可這一月來，漸漸有牧民傳開了一則流言，是當日虛空中隱隱有人影閃動，流言越傳越廣。玉林宗畢竟是當地仙山，也考慮到許多可能，一是宗內漸漸傳出聲音，怕是雪山頂有異寶出世，二是是否有高人於此修煉？
這兩則猜測促使宗門內決定派人上山查探，畢竟如真有異寶，那合該我宗門擁有，而若是有人修煉引發威所致則更需要查驗清楚，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玉林宗畢竟屬於當地一等仙府，威嚴不容侵犯。於是便有了供奉叢白登山探查。
叢白此刻有苦難言，盡管準備充分，臨行前更是從好友處借得一件頂級法寶。卻依然吃了大虧。
甫登山頂，叢白便感受到了地之威，那是大道相壓的痛苦，一身修為如流水四散點滴不存不，肉身更是好似受萬鈞之力，簡直寸步難行。
也幸虧叢白道心堅定，仍是艱難來到了雷劫遺跡，卻不想身上一直未曾響應的法寶氣機翻騰，勾出了威餘力，雷意肆虐下竟然將叢白轟下了山頂！
叢白從昏睡中醒來，卻已是倒在了山頂石壁之下。平穩住翻騰不已的氣海，可這山腰位置卻依舊調集不到一絲靈氣。所幸修煉多年，肉身之中藏有一點神韻。勉強恢複了一些體力的叢白隻得往山下行去。
“我們要待到什麽時候？”老馬煩躁的踱著步。
許晉剛要話突然神思一動。示意老馬噤聲，他伸手握住了身旁用石片削成的狩獵木矛。老馬會意，屏氣凝神。
“沒想到竟然漏了眼，這雪山之中居然還有其他人存在！”山洞口的堵門石頭應聲而動，一道身影出現在山洞之前。。
正是那白衣金發仙人，叢白！
“人？”叢白看清了洞中景象，眉頭微微一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