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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夢魘

  「當真?」


  仙若愕然,看著沈墨洲,還不敢相信。


  沈墨洲臉色發白,不是虛弱、不是恐懼,而是無法辯解的無力。


  他的確傳信出去了,他也的確在破壞仙若這所謂的「逆仙」。他希望仙若好好修仙,並不是為了取代什麼,可是承認他做了這些手腳,也就等於承認了寧青的話了。


  他就算是解釋,仙若估計也聽不進去了,要是能聽進去,他又怎麼會被她綁到這裡來呢?


  沈墨洲做聲,仙若也說:「你不是說話,是默認了這些的意思嗎?」


  「我就算說什麼,能否認掉這些嗎?」沈墨洲反問她。


  仙若搖頭,眼淚劃過臉頰,喃喃道:「你人很好的,我很喜歡你,你不會這樣做的。」仙若衝上前,雙手抓住沈墨洲的衣襟,哀求道:「你不要告訴二十一好不好?我不會和你搶的,只要你讓我留在二十一身邊就好……」


  沈墨洲被她碰到痛處,悶哼了一聲。


  「姑娘心慈,難道還不明白,你和他不能共存嗎?」寧青淡淡地說道。


  仙若渾身一震,淚眼看沈墨洲,目光由哀怨慢慢地變成了決然。


  是啊……他可以假裝答應,然後轉臉又告訴二十一真相。


  仙若無法想象二十一會有多冷漠。


  自從認識了沈墨洲后,她和二十一之間就有過好幾次冷戰了。


  這個男子,天生煞氣,說不定就是來克她和二十一之間的感情的。


  她不想在看到二十一冰冷的眼神,沉默的表情,還有轉身離去時的背影……


  仙若的手,緊緊地抓住沈墨洲的衣襟,轉而,一隻從他身上滑落,另一隻慢慢地將五指伸展開。


  她手掌抵著沈墨洲胸前,啞聲道歉:「對不起,我會照顧好二十一的。」


  沈墨洲眉頭一蹙,看到仙若眼中的狠心。隨即,仙若手中靈光一閃,讓沈墨洲心口猛地一緊,心臟好像被人捏爆一樣,劇痛來不及感受,一口鮮血從喉中逆上。


  腥甜的氣味,立刻驅逐了洞中的惡臭。


  仙若木然連退兩步,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沈墨洲溢出唇角的鮮血。


  她、她剛剛做什麼了?


  她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


  沈墨洲感覺到胸前符文好像在灼燒,眼前的仙若一分二、二分四……


  「呵。」符這時候起作用了?沈墨洲用最後力氣沖仙若笑了笑,輕輕地說道:「沒關係。」


  仙若腦中轟然,思緒混亂,轉身朝外面跑,一連摔了好幾次,渾身是濕泥,消失在出口。


  寧青看向出口,眼中儘是譏嘲,又回頭看地面沈墨洲的癱軟在地的屍體,冷哼了一聲。


  寧青轉身,大步地朝地面毫無尊嚴可言的寒一梔走去,一把抓住她凌亂如乞丐的頭髮,拖著她朝水桶旁邊走。


  「哐啦……」


  他將寒一梔的頭塞進水桶之中。又一把提起她的頭,笑眯眯地問道:「仙子,舒服嗎?還想不想要?」


  寒一梔迷迷糊糊地看著寧青,那張邪惡的臉慢慢被二十弦的面容取代。


  「二十……」寒一梔伸手去摸寧青的臉。


  寧青不輕不重,截住了寒一梔的手,低低地冷笑道:「這麼快就堅持不住了?」


  「嗯……我難受,我要死了。」寒一梔委屈地哭了起來,「你為什麼不肯原諒我?」


  「原諒你?」寧青弔詭哂笑,「要我原諒你還不容易?當年,你怎麼奪舍成仙的,告訴我、我就原諒你。」


  寒一梔眼中,清醒、迷糊,明亮陰暗交錯,好一會兒才吶吶地說道:「靈女、鬼仙、定魂針……」


  「這些我都知道,用你說?」寧青不耐煩了,抓著寒一梔的頭髮晃了晃。


  寒一梔吃痛,呻吟了一聲,痛苦慢慢地襲上身,渾身戰慄起來。


  寧青眼中滿是陰翳,再次將寒一梔的頭壓進水桶中。


  寒一梔整個頭沒入鮮紅的水中,不住掙扎著。等她掙扎弱下去,寧青又將她從水中拉出。


  「乖,說詳細點。」


  ……


  仙若躲進馬車之中,大口喘息。


  山林之中,靜悄悄,偶爾傳來悉悉索索的輕響。


  仙若整個右手好像沒了知覺一樣,冰冷而又無血色。


  她到底用這隻手做了什麼?

  將神魂顛倒注進了地仙體內,還殺了沈墨洲……


  不不不,地仙是最有應得,你看她殺了這麼多人,她是罪有應得!

  可是,沈墨洲呢?

  他、他要和她搶二十一沒什麼,是他逼得太緊,居然還想趕走她。他、他活該……


  仙若用左手狠狠地捏住右手掌心,坐在馬車板上,前後晃動著身子,就好像一個發了癔症的瘋子,不能靜下來。整個人就連呼吸都在哆嗦。


  「不能怪我、不能怪我……」


  喃喃的自語聲,像佛前懺悔的人的禱告,一直在反覆……


  好黑。


  飄飄蕩蕩的風,被樹木割開成一條條無形遊動的蛇,在林木間刮出悉悉索索的響聲。


  吹得無形之物,像落葉一樣,在深林之中兜兜轉轉。


  不是說,人死後,會有牛頭馬面來引路到陰間嗎?

  他怎麼沒有?


  哦,他又糊塗了……


  沈墨洲胸前猛地一番灼熱,紅光閃過,靈魂跟著發燙。


  他整個人忽然就出現在了馬車旁,馬車中傳來仙若嚶嚶地低泣。


  車簾被風吹得一抖一抖,他也就看到仙若在馬車裡面失魂落魄的模樣。


  她死死地掐住自己右手手腕,好像那是她的仇人一般。沾著污泥的手心,隱隱透漏著紅光,微弱地閃動著,人眼看不到的頻率,和沈墨洲胸前的符光相互呼應著。


  仙若哭得讓人揪心,沈墨洲伸手想要掀開車簾,卻發現自己的手穿過了薄薄地車帘布。


  他猛然就醒悟過來,環顧四周,是在半山腰的一條路上。


  路邊往山上去的方向,有個被人踩出來的缺口,不仔細看,無人注意。


  寧青的那個山洞,應該是從這地方往裡面去找才知道。


  沈墨洲垂下手,從這地方,進了山林之中。


  他步履沉健,踩在枯枝落葉上,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像陣風,拂得落葉微微發顫。


  「唔、唔!」有人掙扎地聲音,從風中微弱的傳來。


  沈墨洲步子一頓,循聲而去。


  卻見四個黑衣人,將一個黑衣人壓倒在地,死死地捂住地方那人的嘴。


  四個人將那一個人塞住了嘴,五花大綁起來,往山上抬。那人不住掙扎,都沒有用。


  人被抬到了又一個山洞前面,然後進去了。


  這洞不是很深,但足夠藏匿一些東西。


  沈墨洲跟著進去了。


  一進去,就發現有些觸目驚心。


  這小洞中,也和囚禁自己的地方一樣,到處都是死屍。唯一不同的是,這裡的屍體要新鮮許多,沒有腐爛的。


  血遍地,黏糊糊的,被那幾人踩得滋滋響。


  他看到那四個人,把那人放倒在一個大缸旁邊。


  沈墨洲走了過去,發現缸里全是暗紅的血,咕嚕咕嚕地冒著泡,好像裡面藏著什麼東西。


  一黑衣人說道:「拿符過來,把他魂給封上,不能讓魂魄跑了出去。」


  符被貼到了被捆綁的黑衣人額頭上。


  一人拿出一把亮晃晃的刀來,用手壓住被捆綁人的臉,使之側露出脖子上的動脈。


  「摁住他。」


  「兄弟,為教主的修仙大業犧牲是你的榮幸。今天沒有找到純陽之人的血,所以只好用你的了。不然這鬼仙壓制不住跑了出來,教主責怪是小,壞了大事才是不妙。」


  說完,就一刀下去,鮮血從他脖子處噴涌而出,那人像只瀕死的雞一樣,抽搐著身體。


  那四人立刻抬起他,將那流出的鮮血,倒進大缸之中。


  這草菅人命的一幕,讓沈墨洲心驚。


  這裡處山不是寒一梔府邸所在地,而是寧青多年來,害人性命的地方,大缸中的,就是同隴鬼仙。


  那人腳蹬了許久,最終沒有動彈。沈墨洲看到那屍體上有個影子好像要破體而出,但是被符給壓住了。


  也是,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確要將死人的魂魄都管好才行。


  沈墨洲知道這處地方,怕是不能久留了。


  雖然普通人看不到他,但若是讓寧青撞見,就慘了。


  沈墨洲連忙出了洞,快速地往山下跑。


  他現在的速度快得很,人輕飄飄的,好像乘著風而逃。不用擔心摔跤,更加不用擔心會撞到什麼東西。


  但是他感覺自己始終都逃不出這片幽深的樹林,在這個地方重複轉圈之後,又是在另個地方重複轉圈。


  他也不知道在這林中轉了多久,有時天黑,有時天白。


  忽地,他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遠處召喚:八方可有神與靈?八方可有鬼與魂?請神請靈請鬼魂,前來與我會一會。」


  聲音不停地在虛無處回蕩,傳入他靈體之中,讓他不由自主。


  女先生?

  沈墨洲心中一喜,居然聽到了她的聲音。


  面前忽然出現了兩盞長明燈,指引了他朝東邊前進。


  他朝著燈光出走,一步疾風如行千里,周圍的景象被拉成了虛線,看不清。


  那邊大喝一聲:「筆仙、筆仙快顯靈!」


  沈墨洲眼前一亮,就發現自己站在了一處庭院之中。


  院中牆,貼了許多黃符,微微顫動著。


  長明燈的光在大堂的門窗紙上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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