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墨澀
沈墨洲走進屋,卻看見她斜斜地側身躺在床上,眉目半垂看著他,模樣慵懶、妖嬈,有些勾魂。他定了定神,緩步走過去。
「來幹嘛?」二十一沒好氣地問。
沈墨洲笑了笑,「就來看看你。」
二十一衝他揮了揮焦黃色的右手,翻了一個白眼,道:「看到了吧,出去!」
「……」兩句話就開始趕人了,說明她精力好著呢!沈墨洲就放心的轉身走。
「站住!」二十一又叫住他。
「……」
她從床上爬起來,走到他面前,把仙若賺的一百兩給他。「喏,還你錢。」
他莫名其妙地又盯著她嘴看,剛剛在樓下還看得到的墨色,現在幾乎沒有了。
怕是被她有意無意地舔凈了。
他忍不住輕笑了起來,收起錢,笑眼看她,問道:「女先生,那墨水,可好吃?」
二十一一愣,「什麼墨水?」
沈墨洲抬手,食指輕輕點在她柔軟的唇瓣上,聲音低沉地說道:「剛剛這裡,可不有著你從毛筆上舔下來的墨?現在都沒色兒了。」
他指尖淡淡的溫度傳進她嘴中,瞬間點燃了她雙頰。她驚忙地後退一小步,瞪大一雙鹿眼看著他。
沈墨洲輕笑一聲,像是達到了什麼目的一般,愉悅地往外走。
「我……」二十一窘得在他身後大叫,「那是我剛剛洗掉的!」
「呵呵。」沈墨洲看著她進屋的,當然知道她這是在撒謊。
二十一氣得狠狠跺腳,一邊吐著口水,一邊使勁擦著嘴,面紅耳赤地罵道:「呸、呸、呸!這個卑鄙無恥、齷齪下流的紈絝子弟!」
他只是報復了她的白眼而已,結果二十一認為他是在調戲她,給了他一整天的白眼,見到他就瞪他。
沈墨洲也不惱,只是笑。她一瞪,他就笑,二十一越看越不爽,就使勁地瞪。
瞪了一天,二十一眼睛都有些不舒服了。
看到喬揚帆在樓下和店小二聊天,二十一想起寫信的事,就走了過去,沒好氣地問道:「要你寫的信呢?」
喬揚帆連忙雙手奉上,道:「寫好了,請師父過目。」
二十一將信一扯,上下掃視一眼,斜眼瞟他,問道:「字突然變得這麼好看?」
「嘿、嘿……」喬揚帆撓了撓頭,訕笑道:「墨洲哥代我寫的。」
一聽到沈墨洲的名字,她的臉色立刻一暗,從齒縫中擠出一句:「給我說沈墨洲是個無賴、是個臭流氓,寫丑無比,人丑如字!」
喬揚帆看著靜靜地走到她身後的沈墨洲,面露難色,道:「啊、這樣……這樣有些不好吧!」
「說不說!」二十一威脅道。
「啊,呵呵呵……那我到底是說呢?還是不說呢?」喬揚帆眼睛偷偷地瞟著沈墨洲,僵笑著說道。
「快給我說!」她直接命令了。
「……」喬揚帆左右為難,只好向沈墨洲發出求救的目光。
沈墨洲在她身後,微笑著朝喬揚帆點點頭。
唉,還是墨洲哥大方,被人當著面罵都不生氣!喬揚帆鬆了一口氣,立刻討好地說道:「沈墨洲是個無賴、是個臭流氓,寫丑無比,人丑如字。」
「哼。」二十一甩了甩手中的信,心情也算好了一點,「這還差不多!行了,我給你把信寄出去了。」
她轉過身,與沈墨洲撞了個正面照。
她登登後退兩步,與他保持安全的距離。
「女先生,晚上好啊!」他從善如流。
二十一面不紅,耳不赤,淡淡地看著他,呶呶嘴,道:「他說的,不關我事!」
喬揚帆:「……」
沈墨洲笑著點點頭。「當然,女先生這樣光明磊落的人,肯定不會躲在別人背後說別人壞話的!」
「……」二十一側著身子,繞過他身旁,泄露了她的心虛。
「這麼晚了,你上哪兒給他寄信?」沈墨洲在他身後問。
再下來是,她手裡的信已經被疊成了千紙鶴,紙鶴頭上點上了硃砂眼。她走到門口,攤開手心,對著掌中的紙鶴輕輕一吹,紙鶴頭上的紅眼睛轉了轉,活了過來,展翅朝夜空飛去。
「寄出去了。」二十一攤開雙手,一臉輕鬆地說道。
「好厲害!」喬揚帆看得眼都直了,追出門外去看。
「的確了不得!」沈墨洲又見識了她一項絕技了。
喬揚帆追進來,猛地跪在了二十一面前,抱著她的腰,哀求起來:「求師父教我!」
二十一被他抱得身上一痛,連忙去推他,慍怒道:「快給我鬆手!」
「不!師父肯教我,我就放手!」喬揚帆抱得更緊了。
「鬆開!」沈墨洲黑著一張臉,走過來,一把拎開他,呵斥道:「沒規沒矩,你一個大男人能這樣隨便動人家姑娘嗎?」
二十一倒沒想這麼多,她只是覺得有些痛而已。她瞅了瞅沈墨洲,反而譏笑他:「原來你知道動不得啊……」
沈墨洲愣住了。「……」
二十一挑了挑眉,對喬揚帆說道:「你最好少做夢,我可沒答應過做你的師父。」
「師父……」
「閉嘴!」二十一喝止他,「我今晚還有事,這會兒趁天還早,我得去睡覺,你別煩我啊!」
「可是……」
「可是你個大頭鬼!」二十一剜他一眼,大步朝樓上走去。
「師父……」
「揚帆!」沈墨洲看他還想追過去,連忙拉住他,搖了搖頭,「不可!女先生這幾天都累得很,你也老實點吧!以後有的是機會。」
喬揚帆只好作罷。
沈墨洲看著二十一點的背影,沉默下來,抿著嘴,鎖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也不知在樓下待了多久,喬揚帆也說有些困了,問他要不要上樓去睡覺。
沈墨洲也有倦意襲來,但還是坐在那裡,單手撐著額頭,對喬揚帆揮了揮手,示意他先上去。
神遊了許久,他躺回床上,瞪著雙眼睡不著。
唉,這到底是怎麼了?這幾天,他動不動就煩心。
喬揚帆在耳邊唧唧歪歪地說些亂七八糟的:
「哥、哥!」
「嗯?」
「你說我叔能收到那封信嗎?」
「可以的。」沈墨洲淡淡地答道。
「那我叔會相信我是清白的嗎?」喬揚帆很擔心這個問題。這不正是他逃走的原因嗎?
沈墨洲有些無奈,繼續地安慰他:「你是他侄兒,你有幾斤幾兩他會不知道?這誰都可能不相信你,他也不可能不相信你啊!」
「那倒也是!」喬揚帆自顧自地點點頭,「我又沒做過什麼虧心事,怎麼會不清白?」
這讓他想起二十一說的那句:「我二十一弦這一生從未做過虧心事,難道還不夠清白?」他笑了笑,自語道:「我說的可不是那個意思……」
「啊?」喬揚帆頓時就緊張了,「那你說的是個什麼意思?」
「……呃,我的意思是,你當時不應該嚇得拔腿就跑,這樣反倒讓人去猜測你為什麼會逃跑。」
「那我不跑能幹嘛呀?」喬揚帆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難不成『站』在那裡讓人懷疑?那還不如跑了再說,反正我沒做就是沒做!」他說著說著,自己都為自己委屈起來。
「……」沈墨洲嘆了一口氣,「你真是……」
讓人聊不下去!
他不想理會喬揚帆的自說自話了,翻過身,背對著喬揚帆。
他盯著地面的凳子腳,思緒又開始像只脫韁的野馬。
他又想起,二十一踮起腳尖,為他拉好衣服時,縈繞在鼻尖的清香。他的心都跟著醉了一樣,跳動都不會了。
還有,昨夜無意中看到那一幕……
他眼前彷彿出現白天那淡墨色的唇,讓他的視線都沉了下來。
沈墨洲又轉過身,問喬揚帆:「問你……」
「什麼?」
「男女之事,看重的,到底是什麼?」
「啊?」喬揚帆沒想到會被問這個,頓時來了興緻,追問道:「誒,墨洲哥,你問這個,是不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胡說什麼?」沈墨洲呵斥道。「只是問你個問題,你想這麼多!女先生說你說的對!」
喬揚帆睜著眼,不解地問道:「師父說我什麼?」
沈墨洲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冷冷地吐出兩個字:「閉嘴!」
「……」誒,他又說錯什麼了啊……?
沈墨洲掀起被子蓋上,沉沉地進入夢鄉。
長夜漫漫,他迷迷糊糊醒來,腦子還是亂糟糟的。
「呼——」沈墨洲捂著雙眼,不知道為什麼會胡思亂想。他嘆了一口氣,枕著雙臂,喃喃自語道:「女先生啊,女先生……」
他是在肖想於她嗎?
這個念頭讓他心頭一驚,門「啪」地一聲,忽然在此時被打開了!他愕然地坐了起來,瞪著門口,只見二十一一身桃紅色羅裙,站在門口,面帶婉笑。
「女先生!」沈墨洲站了起來,「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
二十一走進來,緩緩合上門,一雙眼,黑白分明,直勾勾地盯著他。「沈墨洲……」她一步一步地走向他,聲音中帶著撥人心弦的糯軟。
「有、有事嗎?」這樣子的二十一,讓沈墨洲禁不住有些害怕。
她走到他面前,抬頭望著他,眼神迷離,唇帶媚笑。「當然有事啦……」她伸出纖白的手指,輕輕地點著他的唇,貼著他的肌膚一點一點的往下滑。
他眸色深了下來,微微喘息著。「不可!」沈墨洲驀地抓住那隻手,注視著她,低吼道:「女先生莫鬧!」
「女先生……唔……」
沈墨洲一開口,卻被她用唇封住。他整個人腦子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