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利用
隔天。
日落西山,傍晚將至。
空蕩蕩的南疆古寨,籠罩著一層詭異的灰影。
一樣貌普通的女子緩緩拾級而上,手無寸鐵,只有一副血肉身軀。
她面色波瀾不驚,搜尋著腦海里的記憶,沿路觀望。忽地傳來一陣極微小的「嗞嗞……嗞嗞……」聲響,像亂舞蛇信。
無憂知道那是藍血蟒。
不知過了多久。
一幢熟悉的吊腳樓赫然映入她眼帘。
沒有驚喜。
更多的是恐懼。
「你來了。」
殊不知這幽幽的一聲,嚇得無憂魂飛魄散!
她回頭看去,一雙直勾勾的眼眸正盯著她,隱約透露出喜悅之意。而嵌著這雙眼眸的人,是一年紀約摸三十上下,眼角有三顆紅痣的男子。
「那天吊腳樓里的人影……是你吧?」無憂強自定了定心神問道。
「是。」那男子聲音極其縹緲。
如果不是無憂時刻警醒自己小心提防,她還真以為這是一場夢。
「你在等我?」
「等你很久。」
「為何等我?」
「你我有緣。」
「有緣?」無憂疑惑道,「你我萍水相逢,哪來有緣一說?」
那男子笑了笑,說,「從那天我看見你的一刻起,我就猜到你會一個人回到這裡。」
無憂饒有興味地「哦?」了一聲,道,「那閣下想必能告訴我你是誰咯?」
「千里霜葉千里紅。」
一聲冷哼。
「你抓了我大師兄?」
「誰?」
「寒水門蕭肅。」無憂冷冷道。心說眼前這人便是血阿獄頭頭千里紅了吧,不過真跟她想象得有點不一樣……
那名喚「千里紅」的男子「咦」了一聲,問,「你說的寒水門,可是無名派在北境的分支?那你是無名派的人了……」似乎有點惋惜的語氣。
無憂怔了怔,問,「你到底抓沒抓?」
那千里紅搖了搖頭。
他這一搖頭,無憂登時一頭霧水,思索片刻,目不轉睛的盯著跟前男子,冷言道,「你們搶續命草也就罷了,竟然將人也搶了去。如今還不承認,真是可笑。」說完哼了一聲。
「續命草被你們摘走了?」那千里紅似乎很驚訝。
無憂冷笑道,「你以為呢?」
那千里紅「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道,「我還以為是被那個鬼寡婦摘了呢……」
鬼寡婦?無憂皺了皺眉,她越來越不懂了。不覺意識到別在腰間的煙火,簡直重重疑雲。
「我給你看一個東西。」那千里紅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笑得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
無憂見狀心神一震,順勢看去,只見那千里紅小心翼翼地將手中之物捧到她眼底。
是一對十分古樸的血玉手鐲,通體幽亮,散發著一股神秘氣息。
「喜歡嗎?」那千里紅滿眼期待地注視著她。
無憂皺了皺眉,但聞跟前人繼續說道,「這對手鐲乃千年血玉所制……裡面混的,是千年之前的人血……」
話音一落,無憂冷不丁一陣脊背發涼,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幾步,問,「你什麼意思?」說罷一手攥緊腰間煙火,一手氤氳淡淡白光,蓄勢待發。
「我想把它……送給你。」那千里紅滿眼真誠道。
「送給……我?!」無憂瞠目結舌地失聲道,「你我之間非親非故,你覺得我們之間有緣分,就要送我這對手鐲?」
千里紅輕輕點了點頭。
無憂忙不迭失笑道,「你開玩笑吧……」轉念一想,問,「你既然覺得我們之間有緣,何不賣我一個人情?」
「什麼人情?」那千里紅不解道。
「你把我大師兄放出來,就算我欠你一份人情。無論你何時何地要我還,我絕不……」
話未說完,那千里紅嘆道,「我真沒抓你師兄。」
這就奇怪了……蘇師兄親口說的大師兄被血阿獄的人抓走……除非……
「蘇綸信騙我?」無憂難以置信地小聲嘀咕道。
「我來南疆以後,血阿獄的人從未踏出這寨子分毫,你大可放心。」千里紅又說道。
無憂斜睨了他一眼,心想現在要麼是蘇綸信騙她,要麼是這個千里紅騙她。可若真是蘇綸信騙她,為的是什麼呢……
正自苦思時刻,只聽「嘭」得一聲,寨門上空霎時綻開了一朵極其絢爛的煙花,轉瞬即逝。與此同時一對通透血鐲,悄然箍緊無憂手腕。
「奇怪。」那千里紅眉頭緊蹙的盯著煙花消逝的方向,說,「不是馬上就走了嗎,還放什麼花子。」
一剎間挨挨擠擠的人頭從周遭吊腳樓探出來,一雙雙精光發亮的眼眸全然落在那渾身散發著精血氣味的女子身上,似是飢腸轆轆已久。
無憂專心致志地拆著手上的血玉鐲,怎奈用了十二分的力氣,拖拉硬拽,這鐲子就像長在她手腕上了一般,紋絲不動。
「別費力氣了,」千里紅背對著她道,「這血玉鐲是有靈性的,認主人。」
「我沒說要這鐲子,你為何給我戴上?」無憂問道。
「要不要……由不得你。」
話音剛落,只見無數鬼影匍匐在地,速度之快,堪比火石電光!
千里紅身軀一顫,冷哼道,「居然跟我玩陰的。」說罷縱身一躍,凌空大喝!
這一喝漫天血光,吊腳樓里的人頭紛紛響應,「縱橫生死,唯我血阿!縱橫生死,唯我血阿!!」
如潮水般洶湧而至的鬼影。
為首的,是一姿態婀娜的女子。
隨之而來的一股濃烈香氣。
「千里紅,你平日里排擠我也就罷了!但你不聽掌門命令,擅自行動,搶奪續命草。害得我鬼煞道的人被無名派的人圍追堵截,這一帳,我今天跟你算定了!!」
不消說,發話此人,便是鬼煞道鬼夫人染香。
似置若罔聞般,那凌空而立的男子冷冷俯視著充斥古寨的洶湧鬼影,大有睥睨天下的神色,笑了笑,說,「鬼夫人消息真是靈通啊……竟然知道血阿獄的藏身之處。」
明顯答非所問。
「別廢話!拿命來!!」那領頭女子說罷一聲大喊,雙手一揚,身後鬼影即刻分為幾列,朝四面八方的吊腳樓撲將過去。
無憂凝視觀察著二人舉動,忽聞一陣撼天動地的吶喊,驚得一個倒退,只覺眼前一道黑影滑過。
「轟」得一聲,彷彿火光相撞,四下迸散。
那滿眼血光的男子雙眉倒豎地與那婀娜女子兩廂纏鬥。
但見漫天血光霎時化為一龐然大口,劈頭蓋臉地直直衝向那身形飄忽似鬼魅般的人,血光之烈!恍要將那人兒生生軋為兩段!
無憂抻長脖頸,痴痴地看著現下一攻一躲的二人。殊不知她四周,已然湧上了一群人。
不,準確來說,是一群形容枯瘦如同餓鬼般的男子。
不知誰突然「嘿嘿」笑了一聲。
無憂一愣,頓覺四周陰風獵獵,繼而回神,心口大震!
「南疆這個破地兒……可把老子餓死了……」
「哎喲喂,快兩個月了,終於見到一個大活人了……」
「哎唷我的心肝兒肉呀……讓哥哥我好好待你,保證讓你欲仙欲死……」
………………
無憂眼神一凜,冷哼道,「妖人死不足惜!!」說罷暗自低喝一聲,雙掌白光大盛!她怒目圓睜,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胡亂朝周遭劈將砍去。
一餘鬼影,忙不迭連連躲閃,意料之外,窘迫至極。
「嘿!這女娃娃……沒想到還有兩下子!」
一鬼影霎時跳脫至一旁,細細地打量著她的一招一式,驀然一笑,手上爪刺徑直朝她肋下疾刺!
一絲冰涼之意,霎時綻開在無憂肺腑。
是那種徹頭徹尾的冰涼。
她頭腦空白地看向插在她肋間的爪刺,又看了看眼前滿臉邪笑的鬼臉,終忍不住喉內腥甜,「哇」得一聲,搜腸刮肚般,噴出一口滾燙鮮血。
一滴血,就這般碰巧落在那血鐲之上。
先是晶瑩微顫,稍後一滯,漸漸縮小,漸漸縮小,頃刻化進了那血鐲里。
像什麼突然被喚醒。
無憂眉頭一皺,強行咽了口口水,只覺腥氣滿腔,胃裡翻湧不止。殊不知這一丁點子鮮血氣味,勾得周遭鬼影眸里精光愈發強盛,直要將她活活吞沒。
那血鐲忽而閃過一絲光,不待她反應過來,胳膊上一陣鑽心蝕骨的疼登時叫她吃痛大喊!
一手長爪刺的男子正滿眼鮮紅得啃著無憂的胳膊,這一咬,一塊肉鮮血淋漓,搖搖欲墜!
一絲怒意驀然充斥她心頭。
沒由來地大喝一聲!
丹田炙熱之氣似要破體而出!!!
她一把掐住了那鬼影耳後脖頸,亦似殺紅了眼般,一隻單薄手掌,須臾間充溢著恍能排山倒海之力!
就這般硬生生將手指插進了那鬼影的脖子里。
黏膩、炙熱、柔軟……還有穿裂的快感!
她笑了。
「無,無名派的人來了!!!!」
「快跑,快跑哇!!!!」
說時遲那時快。
數百道劍光霎時滑過墨色長空,似流星般紛紛墜落。
古寨內,突然多了哭聲。
於是兩派爭鬥即刻轉為兩派瘋逃……
用抱頭鼠竄四字來形容,再合適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