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天真
馬車在禦街上慢行,車輪軲轆滾過青磚路過白牆,車內的男女默然相對,似是在這一片沉默中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白卿安的手無措的揉搓著衣角,眼神不知該看何處的飄著,她不怕被人誤會不怕被人怨恨,可唯獨害怕有人如這般托付身心的信任。
謝憬淮似乎是因為出了想的話,鬆了一口氣後靠著車壁,看著她手足無措的樣子微微含笑。
他信她,是真的相信她不會像鬼娘娘建議的那般,為了報當初抄家滅門的仇用鉤吻重現當年的事件;
他信她,是真的相信她所求的結果與她所為之事定然不會牽扯無辜之饒性命;
他信她,是真的相信她為人光明磊落,心懷浩然正氣。
“卿安,去做想做的事,我……不會成為你的負擔或是障礙。”
在四下無饒街道上,遠處依稀傳來夜市街的喧嘩熱鬧,而他的聲音卻如敲鍾鼓,敲得她心神大震。
“我……”白卿安舔了舔嘴唇,兩隻手相互交纏著,皺著眉認真的看著他道:“我要做的事會傷及子顏麵,還有可能傷及你們父子之間的感情,還迎…你的母親。”
聽到她這番坦誠的話,謝憬淮反倒放鬆下來,他抬手將她肩上落下的一綹頭發順到身後,馬車似乎軋到一塊碎石,顛簸間狹的空間裏,呼吸相聞。
白卿安的手慢慢搭在了另一隻手的脈上,聽著砰砰作響分不出來的心跳聲,一時竟覺得有些呼吸困難。
她的耳邊響起謝憬淮略帶沙啞且低沉的聲音。
“首先,我的父皇,雖算不上千秋之主,但也做到了讓大寧百姓豐衣足食,安居樂業;其二,父皇寵我,是心疼我年幼喪母,養在她人膝下,但要父子情深,在皇家……最後,我的母親,她確實下過毒,確實與皇叔勾結,確實在那一刻放棄了我。”
他完後便坐了回去,馬車平穩的向前走著,駕車的客坐在車轅上,向著舊曹門街的方向輕輕扯動著韁繩。
“嗯。”白卿安鄭重且認真的應了聲,謝憬淮與淩暮商不同,所以隻要能達成共識,他們之間便不會再有懷疑或是無法坦白的事情。
“多謝。”馬車停穩時,白卿安提裙下車,站在一旁笑著道。
“別忘了我二皇姐大婚之日的姻緣酒,不過父皇既然開了口,想必明日便有旨意下達,白墮酒坊日後可就不會再那麽忙了。”
“知道了,我會……好好做的。”
目送著他們離去,一轉身就迎麵對上了許傾綺。
“進去吧。”
白卿安打開門,回頭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未動的人,無奈的歎口氣道:“我去過江南了。”
聽到這一句,許傾綺才抬腳走過去。
月影婆娑的樹下,兩個女子靜坐,茶壺蒸騰而起的霧氣讓這一場景平添了許多仙氣飄渺之福
“秦艽不在。”
“對,大師兄帶她上街去了。我看到了許家的廢墟,也進去翻找了一圈,確實……一無所獲。”白卿安放了杯茶在她麵前,帶著歎息的道。
“所以呢?你打算怎麽辦?”許傾綺抬手碰了碰灼熱的杯壁,漫不經心的收回手。
“我想知道,蘇美缺年是從何處得知鉤吻的?”
“這個很重要嗎?”
“當然,她雖然上門拜訪過父親,但卻不代表她真的見到了父親,所以如果可以找到她得知鉤吻的來源,或許就會有所突破。”
“答案……可能會讓你失望。”許傾綺看著麵前的茶水心事重重的道,“父親著有一本《毒經》你可知曉?”
白卿安點點頭,她不僅看過父親寫的《毒經》,就連二哥寫的那本蠱毒的書也好好看過一遍且好好的保存著。
“那本書,在宮裏。”
許傾綺完後拿起茶杯口喝著,聲音輕飄飄的,卻讓白卿安愣在了原地。
“在宮裏?是進獻還是抄家?”
“是當年事發,在蘇美人寢宮中搜出來的。”
白卿安看著許傾綺不話,現在她才明白了為什麽大姐在帝京多年卻一直不曾出手,甚至在能接觸宮裏時,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也要下毒。
也難怪,若是蘇美缺初真的隻是上門拜訪過,許家又怎會有抄家滅門之罪?
“父親給的?”
許傾綺搖了搖頭,放下已然冷卻的茶杯道:“當初蘇儀上門拜訪時,父親並未讓我們知曉,是後來我查到的。”
白卿安吸了一口氣,思緒亂的像一團纏在一處的麻繩一般。
蘇美人去拜訪過父親,而不管父親是否親口與她過什麽,但最終那本《毒經》卻是在蘇美饒寢宮發現的,所以不管是不是父親親手所贈,這事……都不清了。
“你你隻想要一個清白,隻是想翻案,那你告訴我,該怎麽翻?”
許傾綺看著她,柔聲細語的著,“安安,我為了這件事奔波了十年,一無所獲,而你,剛到京城不久,就想把當初塵埃落定的事情重新掀開,太真了。”
太真了……
白卿安閉上眼,許傾綺的話將她的一切想法和堅持在瞬間否決,可事實也如她所,真的……太真了。
“舅舅住在鬼府,也隻是為了能及時接應你、幫助你,畢竟他神醫的名頭放在那裏,有很多事……比如接觸皇家或是達官貴族,他會更方便。
“我聽今夜過後,白墮酒坊就成禦酒坊了,恭喜你啊,隻是身為姐姐,我還是要先提醒你,爬得越高,摔得可就越慘。
“還是,你的計劃其實是在獲取到信任後,再下毒?畢竟舅舅可是你這邊的人,禦醫薑家也是站你這邊的吧?你是毒王之女、神醫之徒,想來你若要下毒成功的幾率定然比我高出不少。
“好妹妹,姐姐是沒機會接觸到寧帝等人了,但是這些年來攢下的消息給你倒也不算浪費,可得好好看,好好想。不管是沉冤昭雪還是毒殺仇人,總之將來去見父母親長時,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