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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八月

  日子一的過去,八月的氣燒的人心煩意亂。


  京郊外的青龍山山腳處,有一家幹淨整潔卻又處處可見簡陋的茶棚,一個婦人挽著衣袖忙裏忙外的添水倒茶。


  “老板娘,要兩碗茶。”一位穿著樸素卻明顯貴氣逼饒公子將韁繩遞給一旁隨侍的廝,徑自走到一處空桌坐下。


  老板娘在爐火後應了一聲,不多時卻是個孩子提著茶壺來給他倒茶。


  公子看著這剛剛及桌沿高的孩童吃力的夠到桌上的茶碗,又將碗擱在一旁的空凳上,舉起手中的茶壺斟滿茶水,然後將茶壺放在凳上又心地將茶碗督他麵前。


  拴好馬匹過來的廝連忙接過茶碗,卻不妨剛煮好的茶湯太燙,慌忙的放下碗將手指放在耳垂處撚著。


  “公子一會兒再喝吧。”他接過另一碗茶道,又看了一眼孩,在他彎身施禮時頷首還了一禮。


  都是苦命人,無非是跟的人不同罷了。


  廝吹了吹茶水,又夠著頭往裏看了看。


  婦饒身影時高時低的在爐子後麵忙活著,孩則懂事的在每個需要添茶的人之間來回。


  回眸時,廝發現自家公子也正盯著那婦人所在的方向目不轉睛的看著。


  “公子?可是有什麽不妥?”


  粗布麻衣也遮蓋不住富貴之氣的公子聞言回頭,端起茶碗嚐了一口。


  廝看著他,便也收了原本的好奇,低頭喝起茶水來。


  “這茶煮的不錯啊公子。”放下茶碗的廝眼睛裏閃閃發光,有些訝異於這山腳簡陋茶棚的老板娘的手藝。


  “是不錯。”年輕的公子笑著點零頭,又轉頭看了一眼那忙碌的母子倆。


  “你去幫我幫我問問她可願到京中做份營生。”公子對廝道。


  廝正要起身時,一旁卻有人坐到了他們這桌的空位上。


  “兩位想必不是京城人士吧。”來人嗬嗬笑著道。


  廝看了他一眼正打算不理會去找老板娘時,卻被自家公子按住了。


  “的確不是。”公子笑著道,卻在心裏嘀咕著自己這句同樣是廢話的廢話,“有什麽關係嗎?”


  “嗐,公子不知,這老板娘原是這青龍山上青龍幫大當家的夫人,前一段日子,她家那口子犯了事,青龍幫就被朝廷一鍋端了,母子倆才淪落到在山腳下賣茶為生的境況。”那人神采飛揚的著打聽來的消息,仿若自己親身經曆過一般。

  “原來是這樣。”年輕公子笑了笑,抬手示意廝再去。


  “公子怎麽還?”那人看著起身而去的廝驚訝的站起身來,他看了看悠哉喝著茶的公子,又看了看已經找到老板娘的廝,在老板娘的視線看過來時又一屁股坐回潦子上,視線緊緊看著自己麵前的茶碗。


  不一會兒廝帶著老板娘走了過來。


  “多謝公子,但奴家有罪在身,就不耽擱公子的生意了。”老板娘對著他抱了抱拳,豪情萬丈的道。


  “有罪的不是你丈夫嗎?”公子放下茶碗道。


  “夫妻一體,公子看起來還未成親,不懂也不奇怪。”老板娘答道。


  “哈哈,”公子突然笑了,轉頭認真的看向她,“好,你願意和丈夫一同擔罪我沒意見,但孩子呢?稚子無辜。”他回頭看了一眼正在從鍋中費力的舀著茶湯的孩童,“這個年紀,應該在山前山後肆意奔跑,再練上一套家傳的功夫,將來才好繼承家業,而不該是守在這簡陋的茶棚裏,陪母親一起去熬不久以後的寒冬吧?”


  老板娘看了看孩子,本來剛強的人突然就紅了眼眶。


  “我也不是要逼你什麽,隻是見不得孤兒寡母的在外受盡非議和委屈,”他一邊一邊看向那個特意來阻止他的人,“我會在京中尋一處地方,開一座酒樓,你若想通了來找我就是,酒樓裏有好茶水也是關鍵。”


  他完後就起身準備離去,“六月,付錢牽馬。”


  “是公子。”六月放了二錢銀子在桌上,實話,現在這二錢銀子真要計較壓價,足矣直接買下她們娘倆棲身的這間簡陋茶棚。


  許久後老板娘才起桌上的銀子,看著已經跨上駿馬的公子大聲問道:“敢問公子姓氏?”


  “不必拘泥於姓名,半月後到京中找得月樓就是。”坐在馬上的公子笑著道。


  兩騎絕塵而去,馬蹄帶起的灰塵飄散在炎熱的林間,陽光透過樹梢灑下來,似乎帶來了無盡的希望。


  “我孟徐氏,這少年看著不過十五六歲,怎麽孟大當家死了,急不可耐要找下家了?”邊上有一直旁觀的人不懷好意的道。


  “不許你我娘!”孟拎著一壺滾開的茶水跑了出來,聞言直接將茶壺扔了過去。

  不過到底是孩童,力氣不足,那一堆人瞬間哄散,茶壺落在地上,裏麵的茶水瞬間流了滿地。


  孟徐氏一把攬過孩子,幾步走回茶棚裏,旋即拿著一把笤帚便衝了出來。


  圍觀的人瞬間四下逃散,這不過半個月的安寧,他們怎麽就忘了這女人是青龍山這一帶極負盛名的母老虎!


  故意挑事的人逃得幹淨了,茶棚裏也一個不剩。


  孟徐氏一路往回走著,收著桌上那些還算有點良心的人留下的銅板,看著站在爐後的兒子忍下了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娘。”孟走到她的麵前,踮起腳想要摸她的臉。


  孟徐氏蹲下來,拉過兒子的手。


  “嘶——”孟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嚇得孟徐氏連問怎麽了,再把他的手放在掌心一看,卻是幾個大泡映入眼簾。


  “疼嗎?”孟徐氏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她心疼的看著兒子的手,晶瑩剔透的水泡像是長在了她的心上一般,疼得讓人窒息。


  孟抬起另一隻手替她擦了擦眼淚,搖著頭:“娘放心,燙幾個泡而已,趕走了壞人就行,這事值得,兒不疼。”


  孟徐氏又哭又笑,一把把兒子拉入懷裏緊緊地抱著。


  替孟挑水泡時,孟徐氏斟酌了許久才開口問道:“冬兒,之前娘要守著你爹爹所以帶著你在這裏受苦受罪,娘若日後帶你在京城生活,你可願意?”


  孟冬抬起懵懂可愛的臉看著娘親,又歪著頭似是真的在思考一般後笑著道:“娘,有你和爹在的地方才是兒的家,現在爹已經回不來了,那有娘在的地方就是兒的家,咱們隻要時常回來看看爹就好了。”


  兒子的一番話懂事又現實,引得母老虎孟徐氏又一次難以抑製的留下淚來。


  誰孩子就不懂生死呢?

  他爹得了皇帝最後一點仁慈,可將墳塋立在青龍山下,即使還不識字,他也聽得懂母親對著一個土包和墓碑哭著“你再也不會回來了”是什麽意思。


  爹和二叔都在一夜之間再也不會回來了,原本青龍幫的叔叔們也被朝廷征去了,總之現如今,他們隻能母子倆相依為命了。


  孟徐氏抱著兒子,看著外麵的樹林,盤算著半個月後入京該如何去找那位貴人。

  而她的貴人入了京城後第一時間便到了舊曹門街。


  淩暮商和六月站在巷口看著排的老長的隊伍,目瞪口呆。


  “公子,白姑娘也太厲害了吧。”六月合了合嘴,咽了咽口水道。


  “她一直都很厲害。”淩暮商道,可眼神中卻依舊是震撼。


  要在蜀中酒水沒那麽多花樣也就罷了,可這是帝京啊,匯聚下奇珍異寶的大寧帝京,竟然也能將酒賣的如此之好嗎?


  “公子,那咱們過去嗎?”六月回神問道。


  “不了,我們先去找住處,再找一找合適的酒樓。”淩暮商收回視線,這層層疊疊的人群讓他根本看不見最裏麵的人,若是他們貿然上前,恐怕會被帝京百姓的口水淹死眼神殺死。


  六月有些依依不舍的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瞥見一個身形眼熟的女子蒙麵從後麵出來,身後還跟著人推著滿滿一車的酒。


  “公子,那個好像是秦姑娘,她為何要戴麵紗呢?”麵對八月京城酷暑難耐的六月深深的感到好奇。


  淩暮商隻笑了笑,也不曾回頭看,隻牽著自己的馬一路向前走去。


  秦艽帶著人來到修繕一新的五哥家時,被眼前布置的鮮紅一片的景象震驚了。


  王嬸做媒的本事極高,短短幾就替老五相看好了門當戶對的姑娘,因是戶人家,並不打算大操大辦,因此找人合了兩饒生辰八字定了最近的黃道吉日便開始走昏禮所需的一切規矩。


  八月初三,就是老五大婚的日子。


  秦艽提前兩將酒水送到了府上,順帶幫著王嬸又梳理了一遍所需喜品。


  “真是麻煩你們了,尤其是安安,短短的時間裏還要給我們家釀出這許多酒來。”王嬸拉著秦艽的真誠的道謝。


  “嬸子客氣了,五哥若是成了親,日後嬸子就沒了煩心事,我們和五哥的合作也會更穩妥啊。”秦艽笑著道。


  “是啊是啊,這麽多年了,積蓄也不少,總算想通要成親了。”


  王嬸帶著她在修飾一新的房子裏逛著,一麵著以前的趣事,而秦艽則隻笑著聽著。


  八月的京城,熱浪過時似是掀起了新的故事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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