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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路難行

  慎心齋內,凝重的氣氛比悶熱的天氣更讓人煩躁不安,雁兒來報信,霂颻只是聽了大概。並沒有細問,就打發雁兒先回去了。


  「太妃娘娘,你真的不過去瞧瞧?」瑞喜焦急的詢問,他看得出霂颻也在擔心。


  「你怎麼又忘了,剛才我講的計劃很清楚,如果在外人面前表現的太過關心,以後她就會被懷疑。」霂颻深重的嘆了口氣,闔上雙眸,有些時候狠心是必要的。「何況這種事情她日後還會遇上很多,如果不知道怎樣面對、如何處理,那早晚都是一死。與其是那樣,晚死不如早死,還能少受些罪。」


  福海沒有吭聲,之前他害怕霂颻會把玹玗當棋子使用,可今天聽過她的計劃,才知道她已經為了玹玗,把自己擺上了棋盤。事情既然發展到這一步,他只能選擇聽從,霂颻怎麼說,他便怎麼做,只求精準無誤的將計劃實行下去。


  「你們若是擔心,等入夜後就過去看看,如果有人問起,就說是我睡了你們才偷摸出去的。」望向院牆外太醫院的方向,霂颻心情凝重地說道:「以玹玗那孩子的心思,這次未必真的那麼嚴重,有可能是她的應對之法。」


  瑞喜、福海相視一望,都無奈的擠出了一絲笑意,只能等到入夜後再去探望玹玗。


  而在另一邊,毓媞得知裕妃下狠手之後,一直不動聲色,只是又一次讓人把這事兒傳開,務必要闔宮上下都知道,故事怎麼編她不管,但要圍繞著裕妃殺人泄憤這個點去傳。


  耿氏這幾年漸漸顯露了野心,以為自己坐上了妃位,兒子又冊封了親王,就機會覬覦更大的福氣,卻又不知道掂量自己的份量。


  戲罷眾人散去后,毓媞便命人將裕妃請到景仁宮小坐。


  「裕妃妹妹,有些事情既然過了就應該忘掉,總揪著不放還挑事點火,也不怕燒著自己。」毓媞也不點明事情,只是隱隱的出言警告。


  「熹妃姐姐說什麼,妹妹我聽不懂。」裕妃心中七上八下緊張的打鼓,她手下的小太監一直沒回來交差,涴秀去而復返后又總橫眉豎目的瞪著她,只怕是事情失敗,可在毓媞面前還得強撐著。


  「妹妹要知道,如今後宮可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蕊珠的事情還沒讓你看出宮中的情勢嗎?」雖然出言相勸,毓媞卻是樂意見到裕妃鬧事,雖然弘晝繼承大統的機會不高,但總是個威脅。「你心疼蕊珠,等過段時間想個法子招她回來就行了,別把事情鬧得沸反盈天,收不了場還反把自己搭進去。」


  「蕊珠是我的表侄女,招她入宮本來也不是當奴才的,卻因為一個辛者庫罪籍被罰去先帝妃陵,我只是想替她出口氣。」裕妃行事之前早讓人打聽過玹玗的身世,見她是在慎心齋當差,如此命賤應該是沒人憐惜。「我知道,涴秀格格和那個賤婢親近,姐姐也不管一管,小心沾染了一身晦氣。」


  毓媞冷聲一笑,還真是個愚不可教的蠢女人,難怪不得雍正帝寵愛,如今上了年紀,歲數是在增加容顏漸殘,可內涵依舊淺薄,宮裡熬了這麼多年,也沒半點長進。


  「娘娘宮裡又出大事了。」銀杏剛回景仁宮就聽說裕妃也在,便故意到毓媞跟前說道:「奴才們都在傳,今天有個小太監在西華潭邊行兇,正好被一個侍衛撞見,據說事情已經傳到皇上跟前了。」


  「砰」地一聲茶杯落,裕妃心中一顫,以為只是件小事,怎麼會鬧到雍正帝跟前,忙向毓媞問道:「今天西華潭邊侍衛不是都撤了嗎?」


  「是撤去了一部分,調派到西安門至團城一帶駐守,但宮闈禁地怎麼把侍衛全撤掉。」只因為今天允許宮婢去西華潭邊祭祀花神,才撤去西苑門一帶的侍衛,讓附近內務府會計司的太監們留心盯著點。「出西華門左邊是昇平署、灰池、油漆作,右邊是會計司,雜人雜事最多的地方,豈能不放侍衛看守?」


  裕妃一臉焦慮地望著銀杏,問道:「可知道皇上怎麼看待此事?」


  「皇上國事繁忙,哪裡會管這些事。」銀杏瞄了毓媞一眼后,才繼續說道:「不過皇上把這件事交給齊妃娘娘處理,要她一定嚴懲。」


  「怎麼又是她?」裕妃挑撥的對毓媞說道:「這後宮執掌鳳印的是姐姐你啊,可皇上怎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事情交給她處理,這不是明擺著奪姐姐的權嗎?」


  「我也只是代執鳳印,皇上覺得齊妃姐姐比我更會管理後宮,且她位分排名確實在我之上,自然就把權利都交給她了。」毓媞露出一個淺笑,滿不在乎的說道:「所以我才會勸你消停些,齊妃可是個黑臉包公,弘時死後她也沒少受委屈,眼下得了權勢,還不拚命的發泄心中不快,儲秀宮以前是她的,如今你住著,她不挑你的錯,還能挑誰的?」


  如果按照雍正帝當年分派宮院的想法,永壽宮空置,翊坤宮鎖閉,居住在儲秀宮的裕妃似乎就是地位最高者,可實際上卻比毓媞都還不如。耿氏年輕那會兒徒有容貌並無學識,在藩邸時只是烏拉那拉氏房中的格格,說白了只算得上是個通房丫頭。剛入宮時,還能憑藉著容貌混到個嬪位,但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唯一邀寵的資本漸漸逝去,兒子弘晝又不長進,她在雍正帝心裡早已沒了地位。


  「當年可是她自請遷宮的。」裕妃挑撥不成,反被毓媞將了一軍,又想起當年弘時剛死,她卻故意在咸福宮擺戲,人前人後也沒少擠兌曼君,心裡就更覺寒顫。


  「齊妃那邊又是怎麼說的?」裕妃的抱怨,毓媞全當沒聽到。


  「說是要追根究底的詳查此事。」銀杏故意把語調放沉了些,又意味深長地看了裕妃一眼,才說道:「那小太監是要殺宜太妃身邊的宮婢,就是在內務府受過裕妃娘娘處罰的玹玗,奴才斗膽揣度,齊妃娘娘如此大動肝火許是另有用意。」


  這話如針般插進了裕妃的心裡,便急急告辭先回儲秀宮,她必須想法子趕在曼君前頭把那個小太監料理掉。


  「玹玗怎麼樣了?」殿內已無旁人,毓媞才向銀杏問道:「涴秀說她嗆水嚴重,你回來之前她可有醒過?」


  「沒有呢。」想著玹玗的情況,銀杏的心情更沉重了幾分,「發著燒一直昏睡著,楊太醫說是引發肺染,恐有性命之憂。」


  毓媞皺起眉頭,嗆水不是小事,當年仁壽太後生養的六皇子胤祚就是死於落水引發的肺染,不知道玹玗那孩子有沒有福氣逃過此劫。


  「今夜景仁宮的門就別落鎖了。」毓媞嘆了口氣,才柔聲說道:「你把這話帶給涴秀,免得她又生出爬牆頭的把戲。」


  銀杏淺笑著點了點頭,現在涴秀是被困在景仁宮,可一旦入夜毓媞就寢了,那是一定會想盡法子溜出去的。


  入夜後,滾滾烏雲低壓,一道閃電撕裂了天幕,暴雨傾盆於天地間。


  御藥房和太醫院之間的排屋。


  雨水砸落在石階上,泛起朵朵碎花,悶熱的暑氣因雨勢而減退。


  玹玗雖非完全昏厥不知事,但嗆水引起發燒卻不是假的,耳際的轟隆雷聲讓她從昏沉中醒來,只覺得全身發軟,四肢酸痛無力。


  瑞喜和福海從天黑后就一直守在這,見她睜開眼了,那提著的心才算是放下一半。


  「你可嚇死我們了。」三人關係好,且他們又是太監,平時也沒什麼忌諱。這會兒瑞喜跳到床上,緩緩扶著她坐起身,用自己的身體做她的靠墊。「太妃娘娘要避嫌,才不敢來看你,我們兩也是入夜後才偷偷過來的。」


  「你先喝點溫熱的粥,然後在吃藥。」福海眼中泛著淚光,端著清粥親自喂她。


  玹玗剛吃了一小口,就覺得胸口發悶,肺部也有疼痛傳來,胃裡泛起的痙攣引來乾嘔。


  「那還是先喝點水。」看她如此難受,瑞喜忙指著一旁幫的蜂蜜水說道:「那是楊太醫吩咐下的,要是你沒有胃口,就用野蜂蜜兌點水喝。」


  「嗯,那粥一會兒再吃。」玹玗勉強擠出一絲淺笑,反而安慰他們道:「我沒什麼大礙,這是故意做出來的苦肉計,博取銀杏姑姑的同情。」


  「別說話了,自己好好歇著。」福海又端了葯來,眉頭緊皺地說道:「我剛才嘗了一口,這葯可苦了,你又是喝了蜜水再喝苦藥,只能忍著點。」


  玹玗細聲笑道:「我不怕苦,沒事。」


  「宮裡的日子長著呢,你以後行動可得注意點,今天我們哥倆打聽過,那個裕妃最是小心眼,一定是她挾怨報復,才命人下毒手的。」聽著玹玗說全身酸疼,福海便坐到床邊幫她捏腿。「我們過來的時候遇到御藥房的李公公,他說銀杏姑姑一定會幫你出氣,會想法子給裕妃顏色看。」


  「我恍惚中也有聽到他們的對話。」玹玗深知後宮中多的是奴大欺主,銀杏要對付裕妃也不是難事。「銀杏姑姑跟在熹妃身邊多年,她自有法子警醒裕妃,以後裕妃應該也就不會對我下手了。」


  深知她是在寬慰他們,瑞喜也不多言,只想著她發燒必定頭疼,就輕輕的為她揉著太陽穴,又細聲說道:「你要是累就閉上眼睛養著,我倆伺候著你。」


  「這一病才知道,有哥哥寵著真好,以後得多病些,才有這樣的福氣。」玹玗知道瑞喜的身世后,偶爾也會喊他一聲哥哥,也就是因為他們倆攀上了親,有時說話更近些,才會張羅著給福海也認個妹妹,這樣大家都能有親人相伴了。


  「烏鴉嘴!」瑞喜忙啐道:「壞的不靈好的靈,就是不生病我們也會寵著你,這種話可不許再說了。」


  窗外雨聲嘈雜,雷聲不斷,玹玗雖覺得身子乏,卻並不睏倦,於是和他們低聲說笑。


  此時,落雨中夾雜著急促的腳步聲,只見涴秀帶著雁兒推門進來,身上的衣服都淋濕了一半。


  「這麼大的雨,你們跑來幹嘛?」福海既然認了雁兒做妹妹,自然也就多了幾分憂心。「別她還沒好,又病倒兩個。」


  「玹玗妹妹,你可好些了?」涴秀走上前,挨著床邊坐下,見玹玗醒了才不似之前那般擔心,且她也知道了認親之事,便取笑地說道:「你們都是有哥哥寵著的,偏我沒人疼愛。」


  瑞喜和福海只是笑著不答話。


  「兩位王爺不是專程送了禮物給格格嗎?」雖然雁兒看不明白禮物的含義,但是涴秀卻喜歡極了,「只是那禮物有點莫名其妙。」


  「是什麼東西?」雁兒那一臉的糾結,引來了玹玗的好奇心,弘曆、弘晝都是心思細巧的人,千里迢迢送來的禮物,一定必有深意。


  「一大箱子泥土,還長著草呢。」雁兒答了,又說道:「肯定是和親王戲弄咱們格格呢。」


  「不是!」瑞喜、福海、玹玗異口同聲的否定,眾人都不由得相視一笑,才緩緩為雁兒解答了疑惑。


  春樹繞宮牆,宮鶯囀曙光。忽驚啼暫斷,移處弄還長。


  隱葉棲承露,攀花出未央。遊人未應返,為此始思鄉。


  深宮之內,一箱故土,遙寄多少思鄉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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