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太荒唐
又將那日的事細細想了遍,越想眸中越驚訝。難道……
她是想算計她和西門挽清?讓黑衣人將西門挽清引到她帳內,再設法讓他留下來,等她媚葯發作。她唯一沒算到的是,西門挽清竟沒碰她!
想完后,自己都不敢相信,太荒唐!就算算計了她和西門挽清,她傅舒雲又能得到什麼?駱啟霖?感情的事,不是算計了別人,自己就能得到的。
如果這一切真是傅舒雲所為,她實在不能理解。
現在也沒有確實的證據,證明就一定是她做的,暫且不要胡思亂想。如果真是她做的,沒有證據前也不要打草驚蛇。
這個猜測,實在讓她難以消化。一直到深夜都輾轉反側,無法入睡。
她披衣下床,出了帳。營地中異常安靜,所有的營帳燈火都已熄,只剩一堆篝火在雪地里孤單的跳躍。
她看了看駱啟霖的營帳,離得她如此近。今日她都沒能將他看清,現在,該可以去看看了吧。舉步走了過去。
輕輕掀起帳簾,一片漆黑,小心翼翼的將帳簾放下,憑著感覺,移步到他床前。站在床前,壓低呼吸靜靜等著,等眼睛適應這種黑暗,她才能看見他。
片刻,終於能看清模糊的輪廓,她緩緩的靠近些,聽到了他均勻的呼吸聲,聞到了他身上飄出的淡淡竹香,嘴角不覺翹了翹。
即便是在黑暗中,能如此安靜的與他待上片刻,她也覺得安心。
黑暗中的輪廓漸漸清晰,她借著窗口投射進來的點點亮光,看清了他的臉。
他睡得如此安逸,入鬢的劍眉,高挺精緻的鼻樑,濃密的睫毛輕覆,微薄而稜角分明的唇,一張美到讓人嫉妒的臉。真好,他還是這個樣子,唯一有些遺憾的是,看不見他那雙如潭的深眸。
那日,在長魯王宮,她看見渾身浴血的他的第一眼,那種感覺她永遠忘不了,撕心裂肺。
他被刀刺穿腹部,她除了驚恐,就是憤怒,那時,她真的想殺了屋內所有人,那種恨,不亞於她滿門被斬時。
她以為他要死了,她覺得天都塌了。他如果真死了,她會先殺光傷他的人,然後再去陪他。
那些感覺太強烈,強烈到她騙不了自己,她愛他,他是她逃不過的劫。
可愛又如何呢?他們之間太多阻隔,太多傷痕,連命運都要被人左右,小心翼翼在皇權下求生。
現在她也無別的想法,只要他能好好活著,便好。
想撫一撫他的臉,手伸了一半,在他臉寸許處停住,半晌,又縮了回去。他已很累了,不要再打擾他。
又呆站在床邊看了他一陣,便轉身悄悄離開。
「顏兒」她走了幾步,身後傳來似囈語的聲音,她屏住呼吸停住,仔細聽著動靜,半晌沒有了聲,果然是囈語,她手腳更輕的邁步。
「顏兒」一聲嘆息,「你就如此不願見我?」
他果真沒睡著?苑苑收了步,背脊挺的筆直,不知該不該轉身。
她不是不願見他,從他回來的那刻,她就想見他,奈何,傅舒雲一直霸著他,她就只能等夜裡大家都睡了才能來。
「你還在恨我……」
「沒有。」苑苑飛快否定,轉過了身。
她怎麼可能還恨他?他為了替她拿傅炎謀反的證據,差點丟了性命。
她後悔,後悔對他說了那麼多過分的話,後悔為什麼要相信他說會與她一起守關,也後悔,她對他的信任還是太少……
「既不恨我,為何不願見我?」
黑暗中靜默片刻。
苑苑有些慶幸是在黑暗中,她才能坦然說出:「我沒有不願見你,只是今日傅舒雲一直在照看你,我來多有不便。」
似乎又是一聲輕嘆,「你為何要在意她在不在?我想見你。」
黑暗中,苑苑聽見自己的心亂了節奏,是喜悅。
「我看不清你,你過來些。」
苑苑覺得自己被蠱惑,不受控制就朝他床邊靠了過去,嘴角噙著絲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
看著他掀開的被子那角,半晌未動,是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看我傷得不夠重,想讓我雪上加霜?」明明是有些責問的話,苑苑卻聽出些耍賴之意。
只好除了外袍,輕手輕腳縮進他被子里,面對著他,小心的與他隔著一拳的距離。他留給她的位置不多,她只能側著身。
駱啟霖滿意的勾了勾唇,側過頭看著她。
黑暗中,滿室寂靜。
苑苑的心「砰砰」直跳,到了嗓子眼,她明顯感覺到兩道灼熱的目光投在她臉上。身子有些僵,她不自在的挪了挪。
駱啟霖看了她片刻,突道:「顏兒,你那天在長魯王宮是如何威脅本王的?」語中竟有幾分打趣。
苑苑一愣,他為何突然說這個?「我……那天情急……」
「你不希望我死?」
苑苑有些氣惱的看向他:「我什麼時候希望過你死?」
「顏兒……」駱啟霖嘆,伸手撫向她臉龐,細細摩挲,「我有時候真看不懂你。」
他的手好涼!苑苑心驚,憶起了那日他躺在長魯王宮一動不動的樣子。
不假思索的握過他的手,放在唇邊哈氣,然後反覆揉搓。她怕了!
駱啟霖隨她擺弄,唇角勾起一抹溫暖的弧度,看著她一舉一動。那日,他是有感覺的,她在不停揉搓他的手,跟他說話。只是,他聽得不甚清楚罷了。
見她神情緊張,輕道:「不礙事,冬日涼些罷了。」
苑苑眼眶發酸,捧著他手揉搓的動作未停。這時候還糊弄她!她怎會不知他是失血過多,身體虛弱才會如此。
見她只是魔怔般搓揉他的手,不語。駱啟霖伸出另一隻手一把握住她:「顏兒,好了。我沒事。」
苑苑再也難耐,把臉埋在他掌中,低咽:「夜,再也不要如此!不管為誰,為了什麼,再也不要如此!」那日的一幕幕,是她每夜的夢魘。
駱啟霖將她的頭撥靠到自己肩上,費力的側了側身,將她擁進懷裡,「都過去了,顏兒,我現在沒事。」
苑苑只是窩在他懷裡,努力想汲取一些他的溫暖,證明他真實存在。
這幾日,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駱啟霖將她摟緊了些,輕撫著她背。
聞著他身上的絲絲竹香,感受他大手輕柔的撫著她背脊,苑苑漸漸平靜。
手覆在他胸前,又向他靠了靠,將臉蹭在他胸口,聽著他沉穩的心跳,倦意緩緩襲來。
駱啟霖見她已平靜,問道:「顏兒,是你師父救的我?」
「嗯。」
「他怎的會突然出現?」
「師傅沒說,但我覺得他是專門為救你而來。他說你命中有此一劫。」
駱啟霖思索片刻,「你師父於我恩同再造,兩次大劫,都是他相救,我還未感謝他。」
「師父走了,他說該想見時必會相見。」苑苑聲音越來越模糊不清,最後已沒了聲。
駱啟霖低頭看了懷裡的人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笑,她一臉恬靜的閉著眸,在他懷裡睡著了。在她額際落下一吻,也安然閉上眸。
第二日清晨,傅舒雲進駱啟霖帳時,見到的就是床上兩人相擁而眠的情景,美目含怒,滿面恨意,甩袖離開。
出帳時,與正端著葯而來的段逸塵撞了個正著,傅舒雲怒瞪他一眼,「哼」,疾步而去。
段逸塵皺眉愣了愣,他實在沒惹這難纏的大小姐,又哪得罪她了?搖了搖頭,端著葯碗進了帳。
看到帳中情景,他總算明白傅舒雲是為何了。
猶豫片刻,端著葯碗走到床前,非禮勿視,側身對著空氣「咳咳」咳了兩聲。
床上的人總算是醒了。
駱啟霖睜開眸,冷冷瞥著他,他還真會攪人清凈!
苑苑睡眼惺忪的轉頭,「師兄?」眸子轉而清明,從脖子紅到了耳根,立刻從駱啟霖懷裡爬起來,披衣下床,又替他把被子蓋好。
段逸塵看了她眼,掃向床上躺著的男人:「葯涼了藥效不好。」
「你就不能晚點煎?」冷冰冰的聲音帶著股沉鬱之氣。
段逸塵氣得一瞪眼,「你喝不喝?不喝我端走。」這男人從長魯王宮回來后就越來越沒皮沒臉,要騎到他頭上!他起個大早,辛辛苦苦給他熬藥,還要受他的氣!
他自己都沒發現,從長魯王宮回來后,他也變了,變得不再跟駱啟霖小心翼翼,彷彿回到了多年前玉涼山的那些日子。
駱啟霖嘴角噙笑看著他,不接過也不讓他走。
段逸塵滿目怒火,端著碗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中低咒:真是著了魔了!
苑苑一雙眸子來回在二人身上流轉,實在看不下去了,兩個大男人這斗的是什麼狠?
伸手拿過段逸塵手上的葯碗,坐到床邊,「行了,兩個剛一同經歷過生死的大男人,跟結了仇怨似的。」舀了勺藥,用唇試了試藥溫,剛好。
眼中藏著絲笑意,看向段逸塵:「師兄,幫我把他扶起來。」明明就關心駱啟霖,非要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有夠彆扭。
段逸塵看了她眼,滿臉不情願,將駱啟霖輕輕扶起靠到床頭,一甩袍袖,走了。
苑苑好笑的看著他疾步離開的背影,輕搖了搖頭。
舀了勺藥,看向駱啟霖:「你非要氣他做什麼?明知他是為你好。」將葯到他唇邊。
駱啟霖眸中滑過絲狡黠的笑意,「有趣。」把葯喝了下去。
苑苑忍俊不禁,他竟有了捉弄師兄的心思,「以前在玉涼山的日子,你沒少欺負他吧?」
「誰讓他總一副溫吞的模樣,本王是讓他體會人間疾苦。」不咸不淡。
苑苑輕嗤:「還說他,你自己能好到哪去?不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本王何時對你冷冰冰了?」駱啟霖眸中曖曖昧昧。
又不正經了!苑苑雙頰飛紅,垂下眸,舀了勺藥送到他唇邊,只看著那勺藥。
見他半晌未張嘴,抬眸看他。
他眸中笑意流轉,她只覺腕上一緊,猝不及防,身子被拉得往前一傾,輕呼聲還來不及出口,就被堵在唇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