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滿心歡喜
這宮裡面最不起眼的便是安嬪,沒有皇貴妃的姿容性情,也沒有裕昭容的身份,更沒有富美人生來嬌俏,更是不敵眾位小主年輕朝氣,可往後可就是與眾不同了,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本以為這安嬪一輩子都出不了頭。
眾人看著皇上抱著柏晨滿心歡喜,安嬪在身邊來回伺候,跟著說話逗著那孩子,眾人的目光除了嫉妒便是欣羨,自然也有許裕昭容這樣有一絲絕望的。
「裕昭容,你近來身子怎麼樣?」駱啟霖稀罕了一會兒那孩子便扭頭問道。
孟玉瓚先是一愣,隨即起身答話道:「謝皇上挂念,臣妾身子還算不錯!」她心裡百轉千回,皇上在這時候問自己身子,難不成是戳自己的傷口不成。
「嗯,朕正想去玉修宮,現在皇貴妃也在月子里,後宮的諸多事宜,她一個人打理不過來,與朕說過多次了,想讓你協理,朕也覺得你是個不二的人選,既然如此明日開始你便協助皇貴妃打理六宮事宜吧!」
駱啟霖示意劉牧,只見劉牧宣旨道:「皇上口諭,封孟氏為裕妃,協助皇貴妃打理六宮事宜,欽此!」
眾妃面面相覷,後來許才人先是起身給裕妃娘娘請安,眾妃方才緩過神來,一同恭賀裕妃娘娘。
孟玉瓚對這突來的驚喜一時間有些按捺不住,她本以為這輩子就這麼算了,皇上能將她封為昭容,安居玉修宮也算是顧及以往的情分,現在晉陞了她的位份,雖然是少不了皇貴妃說話,可到底還是皇上心裡念著自己,這一點情誼倒是讓孟玉瓚眼眶酸酸的。
安嬪受封禮后的第二日,曹若彬親自到了絳雪宮來拜見皇貴妃,現在後宮諸事由皇貴妃打理,自然她晉了位份要來拜見,所以曹若彬特意選了一身淺藍色素凈的衣衫,裹著月白色的斗篷親自到了絳雪宮。
皇貴妃正在坐月子,孩子被奶娘抱去餵奶睡覺了,怕皇貴妃在月子里受了風寒,內外門都用雙層的擋門帘子壓住,屋內的炭火燒的旺旺的,除了火爐的水盒子里,地上的銅盆里也放了些防乾的水。
曹若彬看了一眼絳雪宮伺候月子時的吃穿用度,不禁感慨自己真是見識短淺,太醫院開出來的葯膳,豬肝、雞蛋、小米、蹄髈、鯽魚、花生,幾種常吃的月子里的東西,葯膳一調,做出來的都是不那麼難以下咽,反而色香味俱全。
再看那擦手的軟巾都是上好的棉紡成的,比起棉麻的帕子來好得多,內務府還親自做了幾雙紋花繭綢面兒的小棉襪子,免得腳踝裸露傷了關節,日後留下病根。
看著皇貴妃從裡到外,從大到小的使用的物件,曹若彬昨晚上那點自得的虛榮心被打擊的無影無蹤了。
「安嬪今日來可有事情?」苑苑精神頭不錯,可是身子寒氣重,還是有些氣血不足,示意萬卿如賜座。
「沒什麼,就是過來給皇貴妃請個安,臣妾順便來看看娘娘產後恢復的如何!」曹若彬覺得自己這句話問的有些多餘,看看那碗里剩下的一點燕窩,哪裡還用得上自己操心。
「本宮身子有些寒,還好太醫院調理的不錯,還惦念著你恢復的如何,今日一見倒是覺得面色紅潤,想必恢復的是極好的!」苑苑接過萬卿如奉過來的參茶,這高麗參煮的湯藥喝了后覺得有些發熱,臉上一會兒便緋紅了許多,聽太醫說養氣的效果不錯,所以駱啟霖便將新羅進貢來的參全部送了過來,自己倒是天天都得喝著略微苦澀的參湯。
「聽說柏晨是皇上親自賜的名字?」苑苑臉色和藹,「果真是個好名字,一聽上去便是朝氣蓬勃的!」
提起孩子,曹若彬倒是心裡舒泰了不少,至少在這方面她可並不比皇貴妃差,而且她的兒子還是皇長子,要比皇貴妃還勝上一籌。
「是啊,柏晨是晨起生的,皇上便取了這個名字,也希望他能夠如旭日初升!」
「柏晨現在一定是好看極了!剛生出來的有些難看,是越長越俊俏,聽裕妃說,柏晨現在與陛下相像極了,想必是極好看的!」苑苑多提及柏晨,也讓曹若彬感覺的自己的關心,而不是嫉妒。
「的確很像,就連太後來探望過柏晨之後,都覺得柏晨與陛下小時候極其相像,想必是血濃於水,所以才這般的相像吧!」曹若彬臉上的欣喜之色更加的明顯了。
「皇貴妃,今日臣妾前來,還有一事!」話一冷場,曹若彬端著手裡的茶有些局促的說道。
「有事但說無妨,宮內姐妹是一家人,雖然平日里不是親近走動的頻繁,但是有些難處,還是要相互幫襯的!」苑苑心裡能猜得到幾分曹若彬想說什麼,可還是細細的聽她說。
「皇貴妃,現在外面都在盛傳臣妾生了皇長子,就此壓了娘娘一頭,可是臣妾想說,臣妾絕無此心,柏晨雖然是皇長子,只不過是早出生了幾天而已,娘娘金枝玉葉,地位尊貴,生出來的皇子自然不比柏晨差,所以娘娘還是不要聽信外面的謠言,臣妾可是絕無二心的!」
曹若彬可能是心裡緊張,說話東一句西一句的,好歹是想說明自己絕無僭越的心思,她也算是個老實人,苑苑也不至於因為這點小事情便給這對母子下絆子,她倒是真成了外人口裡心狠手辣的角色。
苑苑聲音和悅的說道:「本宮倒是沒聽到這樣胡亂的話來,而且皇子都是陛下的孩子,長幼順序是天定的,何必在意這點小事情,倒是本宮覺得,柏晨一定是和安嬪性情一樣穩重,懂事,將來身為皇長子,倒是可以為表率的作用,教導弟妹,這是好事,安嬪不必多心!」
苑苑示意秦梅雨將人扶起來,繼續說道:「至於外面有人心思不正,說了些奇奇怪怪的話,耳邊聽聽就算了,何必向心裡去,要麼是嫉妒,要麼是不懷好意,安嬪在宮裡這麼久了,想必這些事情都是心裡清明的!」
苑苑的話好歹讓安嬪踏實了些,其實她倒是沒覺得皇貴妃如同說的那般如猛獸如蛇蠍,還不如姚貴人和昕貴人來的如狼似虎。
對待奶娘的吃食苑苑格外的小心,這會兒駱騏駿的事情剛剛結束,保不齊有些忠心之人加以報復,接近皇子困難,所以便在奶娘身上想主意,在奶娘的吃食里加,慢性的藥物,孩子長時間喝乳母的奶便會間接中毒,這樣的事情就算苑苑沒見過,可聽說的可就多了,為了防範,苑苑也格外的小心。
秦梅雨當年產子的時候,齊冰玉就曾不止一次的在奶娘的吃用里動手腳,企圖謀害孩子,好在秦梅雨及時發現,不然還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所以苑苑的孩子一生下來,秦梅雨便提醒苑苑要格外的注意這件事情。
宮裡給皇子選奶娘可是極其講究的事情,不僅僅要奶娘身體好,而且連形象性情都要要求一番,駱啟霖受宮裡影響很深,所以著令內務府篩選了三十幾個奶娘,從身體、相貌、性情、家世一一權衡過後,最後選了鑾儀衛屈鑫的兒媳婦馬氏為奶娘。
就是因為給小皇子選奶娘過於聲勢浩大,所以宮裡的人未免又說三道四,最後將這過錯竟推到了苑苑的身上,說是皇貴妃生性挑剔,所以才選了三十幾個奶娘。
苑苑知道自己被妖魔化已經不是一次了,所以也懶得聽,只要小皇子能夠安心的長大她便是心中歡喜了。
宮裡的規矩,新生下來的皇子公主,只要不滿一個月便不能取名字,滿月後取了名字也是乳名,取了正式的名字也不能寫入宗譜,要到了三歲時才能入譜。
眼看著孩子快要滿月了,駱啟霖還是沒想出一個好名字來,幾乎每來一次絳雪宮都得重新換一個名字,將之前自己取得名字推翻了去,苑苑也全憑他自己折騰,不做理會,倒是這滿月了之後的乳名,她要自己想一個。
苑苑寄了一封書信給回了川中的父親,三日後葉安居為小皇子取了一個乳名『保成』,苑苑聽著極為的順口,而且還吉利,連秦梅雨也說,小孩子取一個普通點的名字好,苑苑遂叫了這個『保成』的名字。
黃緞子面的小被子包裹的,奶娘還用身上的斗篷蓋著,快步的抱到了寢殿,小皇子這會兒工夫吃了奶又睡了,苑苑慢慢的接了過來,心裡喜歡得緊,就怕驚動了他睡得不好哭鬧起來。
「今日可哭鬧了?」苑苑問道。
奶娘是個頭臉整齊,身材健碩,麵皮麥色的女人,苑苑若是跟她站在一起,能夠將苑苑裝進去,每次苑苑與她說話都要抬起頭來,她倒是個本分的人,說話也是慢條斯理的,一雙眼睛生的極好,水靈靈的顯得年輕許多。
「回娘娘的話,小皇子今日可是乖巧了,吃了三遍奶,這會兒又睡了!」奶娘說話聲音細弱蚊蠅,帶慣了孩子,說話中氣都是不足的,生怕大了聲擾了孩子睡覺。
「辛苦你了,廚房做的鯽魚牛奶湯,喝了吧,也補補身子!」苑苑輕輕地拍著孩子吩咐道。
鯽魚牛奶湯雖然是能下奶,而且補身體,可是並不好喝,不能放鹽,鯽魚熬煮過後有些腥氣,加上牛奶喝下去是沒什麼味道的,可是餵奶就是不能多吃鹽,奶娘的飯菜都要特殊的調配。
馬氏倒是習慣了,接過了一大碗的鯽魚牛奶湯臉上並無難色,正欲喝時,仔細的拿在鼻子下聞了聞,喝了一小口,口裡面含了一會兒,然後又是聞了聞,苑苑一怔,問道:「怎麼了?這湯可有什麼不對?」
馬氏連忙示意丫鬟拿來痰盂,將口裡的鯽魚牛奶湯吐了出去,然後秦梅雨端來白水漱了漱口,方才說道:「娘娘,這奶湯奴婢怕是不能喝,奴婢怎麼覺得有一股子鴿子肉的味道?」馬氏警覺的將湯碗遞了過去,她已經養育了兩個兒子,自己的婆婆當年也是給太子餵過奶的,所以對哺乳期間不能吃的東西敏感的很。
馬氏的父親本是大夫,常年給自己的婆婆調理身體,兩家結親后,馬氏身體力壯的善生養,而且奶水充足,這次駱啟霖選她進來,不僅是看中她長相身體好,更重要的是馬氏人機靈,而且懂些藥理,嗅覺味覺也是靈敏。
「鴿子肉?這裡只有鯽魚呀?」萬卿如連忙取了一個小碗,將奶湯倒了出來,將切得細細的魚肉放在嘴裡嚼了幾下。
「果然,有些不是魚肉!」萬卿如又嚼了嚼,「如果不是熟悉的,倒是分不出來是鴿子肉!」
馬氏連忙說道:「娘娘,這鴿子肉可是不能吃的,餵奶的時候吃了這鴿子肉,會讓孩子身上起紅疹,嘔吐,長此以往豈不是嚴重,看來有些人對小皇子可是居心不良!」
「奴婢在生第一胎的時候,家裡的下人便弄混了鴿子肉和雞肉,熬了粥端給了奴婢,差點害了奴婢的第一個孩子,所以奴婢對這個味道敏感的很,尤其是這鴿子肉切得這麼碎,一熬煮起來味道明顯,方才奴婢聞得時候不太確定,喝了一口進去才能確定是鴿子肉無疑!」
聽了馬氏的話,苑苑將懷裡的孩子抱緊了些,先是吩咐萬卿如再去做鯽魚牛奶湯,這次一定要小心,繼而吩咐秦梅雨此事不能聲張,如果想找出來這個背後的人,首先不能打草驚蛇才是。
「娘娘,這個姦細怕是自己就會露出馬腳來!」秦梅雨說道:「想通過奶娘的奶水謀害小皇子,定是要日復一日的,畢竟一次鴿子湯不能害的到,想必這個人明日還能把鴿子肉摻到鯽魚肉里,到時候抓住這一雙黑手不就清楚了!」
「梅雨,你和卿如盯著,明天晚上一定抓住這個人,他既是知道奶娘每日喝湯,想必就在這宮裡!」苑苑心裡氣的發抖,這孩子出生尚未滿月就開始有人惦記了,往後這漫長的時間裡,如何才能避開這艱難險阻,苑苑簡直是不敢相信。
「娘娘可彆氣壞了身子!」秦梅雨勸道,將孩子給了馬氏,坐月子的女人不能久抱孩子,「犯不上為這樣的人置氣傷了身子,等抓住了這個人,一定好生懲罰他,殺雞儆猴!」
苑苑這一動氣,只覺得嗓子苑苑,便咳了幾下,怕對孩子有影響,連忙示意奶娘將孩子抱下去,「一個孩子什麼都不懂,為何加害於他,本宮真是想象不到,這些人的心肝是不是肉長的!」
苑苑向來不和駱啟霖抱怨後宮的事情,知道他前朝有一大堆焦頭爛額的事情要應對,邊境、災情、賦稅、吏部都夠他忙上一天的,所以只要是能自己解決的盡量不去叨擾他。
可苑苑在駱啟霖面前卻是藏不住心情,似乎總能被他一眼看穿似的,本來這件鴿子湯的事情苑苑並不打算說,可晚上駱啟霖過來用晚膳,總覺得她有些走神,心不在焉的。
「怎麼了?今日可是身體不適?還是累著了?」駱啟霖坐著與苑苑聊天時問道,「聽秦梅雨說,今天下午你可是抱了小半天的保成!」
「沒有,就是想了想給保成再做件小衣裳!」苑苑拿話搪塞過去。
「是安嬪過來請安說些什麼了?」駱啟霖知道曹若彬今日來過,可是曹氏為人他自是清楚,也不敢說什麼做什麼。
「不是,皇上多心了,安嬪是來探望臣妾的,相互走動有什麼不好,臣妾正好這幾日顯得難受呢!」苑苑連忙解釋,怕他怪罪在曹若彬身上,冤枉別人。
「看來皇貴妃心裡的事情不願意告訴朕,那朕只能去問問安嬪,看看她和皇貴妃走動時都說了些什麼?」駱啟霖作勢起身,苑苑連忙拉他坐下,皺了皺眉說道:「皇上,可別冤枉了安嬪,不然臣妾真是成了信口雌黃的妖妃惡婦了!」
「既然不是,那你就說說你從用膳開始一直心裡合計的事情,朕聽了才知道是不是安嬪的緣由!」駱啟霖倒是會設計,讓苑苑進退兩難了。
苑苑氣血不足,太醫在產後曾經說過,如果想調理身子,那這就是個好機會,如果月子里養好了,或許以往的病根就能減輕不少,所以駱啟霖最為精心的伺候,甚至每日吃用都是可以安排的,為的就是調理好她的身體。
調理身體其中最為重要的一條便是不能憂思過重,不然必定有礙氣血通暢,所以駱啟霖覺得苑苑有心事便怕她自己什麼都窩在心裡不說,白白浪費了這一次調理身體的好機會。
「皇上,臣妾說了,皇上可不能衝動行事!」苑苑怕駱啟霖龍顏大怒起來,恐牽涉過多。
「朕聽你的想法便是了!」
苑苑方才說道:「今日奶娘用膳,發現牛奶鯽魚湯里被人刻意的混有大量的鴿子肉,兩者都是肉質細膩,若不是奶娘味覺靈敏有經驗,發現了鴿子肉,恐怕長時間吃食,孩子喝了奶之後便會嘔吐生紅疹!」
「可抓到了是何人所為?」駱啟霖的臉變得快,此時已經是如同寒冬冰霜一般板了起來。
「臣妾只裝作不知道,奶娘說這鴿子湯要喝上幾日才有效果,所以這個人明日還會暗中動作,到時候在人贓俱獲也不遲!」苑苑說出來后,心裡也算是鬆快了不少。
萬卿如在準備牛奶的時候,用眼角逡巡了一遍廚房裡的人,燒火的小太監一個,打下手的丫鬟是荷香和蕊香,從內務府新調來的兩個丫鬟,不過都是背景清白的人。
一個清洗餐具的丫鬟小尹,一個擺放餐具的丫鬟琴玉,內務府的規矩,為了防止丫鬟和太監與各宮的主子勾搭成奸,所以非后妃的貼身丫鬟和掌事宮人,都要每一年輪換一次重新派往各宮伺候。
雖然這個規矩的確讓個別的宮人不再只忠心於一個主子,對自己主子的任何命令聽之任之,可是也是有缺陷的,宮人們為了能夠伺候到出手闊錯,賞賜多的主子,往往會賄賂內務府的總管和掌事。
苑苑對這個規矩一直有想法,先是黃靜嘉在位自己左右不了,後來自己懷有身孕也無暇顧及,這次出了謀害奶娘的事情,苑苑也想過,這規矩似乎應該改一改了。
「琴玉,將新送來的那個白色青瓷罈子拿過來,一會兒將牛奶鯽魚湯裝在那裡,娘娘吩咐了,日後那個罈子就給奶娘用!」萬卿如刻意的說給暗人聽。
「那骨瓷罈子可是精貴得很的,聽說就上面的描金就耗了師傅三天,可是上好的瓷器,娘娘也就給太後送糖漬梅兒的時候才用,居然要給奶娘用!」琴玉今年十四歲,還是個孩子,進宮不過兩個月,因為絳雪宮忙碌才遣了過來,所以自然是不懂得宮裡人情世故。
「娘娘的吩咐你也不聽從,還不快把罈子拿出來,現在奶娘奶水的好壞直接的影響到小皇子,可真是沒有眼力價!」萬卿如瞪了她一眼說道。
罈子拿了出來,放在案上,丫鬟荷香將萬卿如料理好的鯽魚肉剔的乾乾淨淨,細細的切著,這鯽魚湯要熬上好久,將肉都熬入湯中才好,所以若是刀工細緻,方才能入味入得好。
「皇貴妃的燕窩可備好了?」萬卿如故意的借口離開,端起放置在暖爐上溫著的燕窩,吩咐道:「我進去送燕窩,你們可不能偷懶,一會兒這鯽魚就要開始熬煮了,遲一會兒都不行!」
說著萬卿如出了廚房,實則是躲在暗中悄悄地盯著切著鯽魚肉的荷香,荷香刀工嫻熟,將魚骨剔除乾淨,細密的切成絲狀,再一一的剁碎,不仔細的分辨品嘗,定是看不出來是什麼的,尤其是鴿子肉和魚肉一般細膩。
荷香聽從萬卿如的話,魚肉切好之後便再次用米酒沖泡清洗一遍,免得有腥味。
荷香轉身去取米酒,上好的紹興米酒,一打開便是醉人的味道,米香四溢、芬芳醉人,荷香貪口,趁著眾人都在忙活著手裡的活計,偷偷的用小勺喝了一口,入口甘醇無比,好似神仙一般飄飄欲仙。
突然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嚇得荷香差點媽呀一聲的坐在地上,回頭一看竟是蕊香,荷香臉色慘白,生怕蕊香將今天自己偷喝酒的事情告訴給了卿如姑姑。
「姐姐可真是貪嘴!」蕊香小聲的說道,荷香尷尬的一笑,央求道:「好妹妹,就嘗了一小口,別告訴卿如姑姑了,不然她非得把握打發到浣衣局去不可!」
「昨天你偷喝牛奶,今日偷喝米酒,昨天弄得滿嘴是奶白色,今日一口的酒氣就不怕被卿如姑姑發現,到時候就算是我不說,你也逃不了干係!」蕊香顯然沒打算揭發荷香。
「還不快出去將嘴裡的酒氣去一去,一會兒姑姑回來了,你就完了!」蕊香看了看周圍都在幹活的人,說道:「這會兒正好都忙著,你快去吧,就當我什麼都沒看見就是了!」
荷香還當著蕊香是好人,覺得她說的也對,自己趕緊借著出恭唯有出去了,實則是想找些茶葉來清清口氣,趁著荷香出去的工夫,只見蕊香以清洗蔬菜為由,慢慢的靠近了裝著鯽魚肉的案子,然後將藏在蔬菜下的一小團白色的鴿子肉混進了鯽魚肉中,這會兒只要她向洗菜的盆子里倒滿清水,那殘餘的鴿子肉就會隨著清水倒走,不留痕迹。
周邊的人都在忙活其他,也沒注意到本就是打下手的蕊香乾了些什麼,倒是蕊香的一舉一動被藏身在外的萬卿如看得一清二楚。
可這次,還不等她處理乾淨盆子里的鴿子肉,萬卿如便一把的抓住了蕊香的手,嚇得她近乎於一跳,比方才荷香的反應還大。
「卿如姑姑!」蕊香說話不敢抬起眼睛,一隻手緊緊地抓著洗菜的盆子。
萬卿如沒給她辯解的機會,將她手裡的盆子一把奪了過來,將人用力地拽到了寢殿,跪在了皇貴妃的面前,而此時的蕊香已經是渾身篩糠了。
「娘娘就是這個人,將鴿子肉摻進了鯽魚肉中,奴婢看得一清二楚,這盆里的蔬菜下面還殘餘著些許的鴿子肉!」萬卿如遠遠地拿給苑苑看了一眼,人贓並獲,就算是有一千張嘴也是狡辯不了的。
「抬起頭來!」苑苑此時說話未見一絲的凌厲,依舊聲音柔和。
蕊香顫抖著微微抬頭,眼睛按照規矩看著地面不敢凝視主子,「眼睛看著本宮!」苑苑命令道。
蕊香一雙如同小獸一般的眸子顫顫的看著苑苑,坐在床上姿容不整卻還是雍容華貴的女人,只聽她問道:「蕊香,你為何要加害本宮,可是本宮慢待了你,還是這宮裡有人欺辱了你,你要因此報複本宮?」
苑苑不想冤枉好人,如果蕊香只是如同繁艾那般,迫不得已有苦衷才會加害自己的皇兒,苑苑或許還能網開一面,自從當了母親之後,苑苑的心也柔軟了不少,畢竟誰都是人生父母養的,即使奴婢也並不例外。
「奴婢一時糊塗!」蕊香自然不肯說出事情。
「一時糊塗?」苑苑心中明白她是受人指使了,「如果你是因為存心使壞,那本宮就要嚴懲你,將你送到慎刑司去,謀害皇子是什麼罪過想必你在內務府已經聽過了,如果你說出指使你的人,本宮還能夠網開一面,從輕處理你!」
蕊香被派來前自然也是被警告過了,如果說出去,自己就算被饒了罪過也得不到好處,反而自己本來能夠得來的錢也會沒了,如果自己死了,或許家中的母親弟弟還能夠得到一筆錢,也是好的。
蕊香一咬牙,並不打算說出來,反而生了赴死的心思,一頭向一旁的桌角撞過去,好在秦梅雨有了準備,及時的將人拉住了,只是碰了一個口子,拿了些香灰敷上及時止了血,送到房裡歇息去了。
「叫太醫來看看,讓她活下來,本宮還有話沒問完!」苑苑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看來蕊香的謀害是有人背後操縱,為了日後日子的安寧,苑苑必須清楚自己的敵人是誰。
「娘娘,奴婢這就去派人看著蕊香,一旦她醒過來,就立即用刑審問,一定將背後的人問出來!」
「慢著!」苑苑制止了秦梅雨,「宮中不可動用私刑,絳雪宮開了這個先河,以後如何約束其他人!」
「那奴婢這就去內務府,將蕊香領去慎刑司,那裡有的是招數讓她招!」
「這麼做會驚動指使蕊香的人,任何機會給敵人都能夠滅口,斷了線索!」苑苑想了想,吩咐道:「一會兒太醫來了,就說蕊香撞得極其嚴重,然後就說蕊香一頭碰死了,然後不要驚動別人,然後將她偷偷的送到裕妃的玉修宮去養著,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秦梅雨雖然沒明白皇貴妃要做什麼,可是苑苑的神色顯然已經知道自己該如何去辦了,於是應道:「奴婢遵命。」
想撬開一個丫鬟的嘴,如果除了用刑逼供在無計可施,那豈不是辱沒了她葉苑苑在外人口中的神通,這次苑苑就要以一計攻心,來找出蕊香背後指使的人。
按照皇貴妃的吩咐,秦梅雨出去后將太醫帶入了蕊香的屋子,神神秘秘很是焦急,前門的、廚房裡的、奉茶的下人們都圍過來伸長了脖子看。
萬卿如將眾人趕回去,「都去幹活,嘴巴有一個不嚴實的出去亂講話,絕不會輕饒了你們!」荷香最是心裡害怕,蕊香剛才還抓住她偷吃東西,這會兒出了事,會不會怨怪到自己身上。
「這是怎麼了?蕊香怎麼了?」荷香問上面奉茶的宮女。
「蕊香碰了頭,滿臉是血,怕是活不了了,這不連太醫都請來了,方才抬出來的時候,身上全是血!」丫鬟小林嘖嘖的說道,誇張的比劃了一下。
「聽說是做了壞事畏罪自盡的!」小尹說道,她在前面奉過茶,與卿如姑姑交情不錯,她說的自然有些眉眼。
「怪不得,咱們皇貴妃對下人一貫仁慈,怎麼會單單的將她找去難為她,一定是蕊香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錯事,她平日就是不言不語的,做事也偷偷摸摸的,肯定是幹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小林撇著嘴說道。
碰了額頭昏了過去的蕊香經過太醫診治之後並無大礙,頭上的血雖然流了不少,可是已經凝住了,半邊臉都是血跡,按照事先的計劃,這會兒還不能給蕊香包紮上藥,要到了玉修宮才能,這會兒趁著蕊香的情況還穩定,小唐和小齊兩個太監將蕊香抬上了運屍體的板車,用白色的苫布蒙住了頭一直鋪到腳以上,露出一雙帶著血污的繡鞋來。
丫鬟小尹故意的在板車將屍體運出絳雪宮的時候站在門外與荷香嘀咕道:「聽說是一頭碰死在桌角的,滿頭滿臉的血,嚇死人了,方才小唐搬上車的時候差點都吐了出來,全是血腥味,雙目還瞪瞪得看著……」
小尹有意的誇大其詞,說的越是可怕越是能夠引起其他宮人的獵奇心理,這樣傳播的便更快,用不了多久蕊香背後的人就會相信蕊香已經死了,這就是所謂的三人成虎,這一招在宮裡尤為的好用。
木質的板車本來推起來便是發出咯噔咯噔的響聲來,上面壓著一個人自然要不穩一些,遂走起來格外的響,幾乎沿途各宮的宮女太監都跑出來伸長了脖子看熱鬧。
絳雪宮傳出來的話也都口耳相傳的散播開來,只見蕊香的屍體在人前如同展覽一般的被推走,沒有人為一個年輕的生命感到惋惜,反而覺得好奇、輕蔑、不屑,宮內向來人情冷漠,面對一個小丫鬟的死似乎向來如此。
「這是往哪裡推?」看著板車從面前路過,小太監秋聲低聲問道。
「聽說要從皇宮的北門運出宮去,然後再到城郊的亂墳崗埋了!」許才人宮裡也來看熱鬧的雅南答道。
「沒有家裡人來認屍嗎?」秋聲看不見臉,所以也無法確認車上的人是不是蕊香。
「哎呦秋聲公公!」雅南說道,「你以為是宮裡頭病死的,這是橫死的,運出去找個地方埋了就是了,難道還找來家人不成,家裡人都害怕受牽連不敢認!」
正說著,忽然來了一陣風,將原本就沒蓋好頭的苫布吹開了一角,露出蕊香的小半邊臉來,全是污血的痕迹,這一露出來,讓看熱鬧的人都炸了鍋一般的,有驚呼的,有害怕的,還有嫌棄的,小唐見目的已經達到了,連忙示意小齊,兩人將頭蓋好,趕緊向玉修宮方向推去了,太醫還在那裡等著給蕊香療傷。
事先已經得了消息的孟玉瓚早已經準備了接應的人,在玉鏡門的時候,將車上的蕊香抬了下來,藏進了玉修宮,丫鬟渝齡換了身與蕊香一模一樣的衣裳躺在了板車上,按照原計劃蓋上苫布運出了宮。
一出偷梁換柱快速完成,在外人眼中似乎蕊香就是從宮裡運到了宮外,實則瑞祥已經被抬進了玉修宮,太醫已經備好了金瘡葯等著給她包紮。
蕊香年紀也不大,一張白白凈凈的臉,此時已經是污濁不堪,孟玉瓚覺得她可憐,這麼小的年紀差點就沒了命,而且不過是做了別人的棋子。
擰了熱毛巾將蕊香臉上、頭上的血污都擦拭乾凈,手上輕柔舒緩,太醫將金瘡葯上好之後,用乾淨的白布包紮起來,並將剩餘的金瘡葯交給裕妃。
「娘娘,日後每日三次上藥,分早中晚,直到傷口結痂痊癒為止,這開出來的方子是管頭暈的,要每日睡前喝一次,直到頭腦清醒為止!」太醫收拾好藥箱準備跪安。
孟玉瓚將藥方收了起來,囑咐道:「院長請留步,今日本宮身子不適請院長入宮來請脈,病情雖嚴重,但可不能被外人知道了去!」
太醫院的院長本就是皇上的人,他雖不清楚內幕可是人是從絳雪宮帶出來的,也就明白的五分,太醫院最不缺的就是秘密,可大部分秘密都只能咽在肚子里。
「臣是聽從於皇上的,如果聖上不詢問,臣就一定不會透露半個字,裕妃娘娘放心,也請裕妃娘娘轉告皇貴妃安心!」太醫的話再明白不過了,孟玉瓚點了點頭,示意太醫可以跪安了。
玉修宮裡沒有其他下人,多年來只有渝齡照顧著,雖然有時不方便些,可日子倒是清靜,這會兒渝齡出宮了,孟玉瓚看著手裡的葯,又看了看床上的人,起身親自為蕊香把要熬煮了。
可能是上了葯,有休息了好一會兒,大概是傍晚的時候,蕊香醒了過來,鼻端都是中藥的味道,極其的苦澀難耐,她撞擊了頭部,覺得眼睛一時間有些花,屋子裡發暗,更是看不大清楚。
這裡難道就是地獄了嗎?蕊香想起來,可是一掙扎就覺得頭痛欲裂,可能是聽見了裡面的聲響,孟玉瓚便進了內室,渝齡跟在身後端了一碗湯藥。
「原來是你醒了,快把葯喝了吧,一直在爐火上煨著,本宮還怕你今天醒不過來了!」孟玉瓚親自端了葯碗要餵給蕊香喝。
「快喝了吧,這湯藥可是娘娘親自給你熬得!」渝齡在一旁勸道。
「裕妃娘娘為何要救我?」蕊香感動的熱淚盈眶,頭更加的難受了。
「不是本宮要救你,是皇貴妃要救你,快別多說了,快喝葯吧,太醫說你的頭勢必會疼上好幾天,只要小心的喝葯,就會很快地痊癒的!」說著孟玉瓚舀了一勺藥餵給她,蕊香喝了一口,雖然是苦澀難耐,可是口中卻如同嚼了蜜糖一般,在宮裡似乎再沒有人這樣待她好了。
「蕊香,你何必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來!」渝齡見她也不像是心腸歹毒的人,便質問道。
蕊香此時死裡逃生,又見裕妃待自己這樣的好,心中滿是愧疚,說道:「皇貴妃心地善良,在絳雪宮也曾受娘娘的恩惠,可是奴婢實在是有說不出的苦衷,不得已而為之,自知罪該萬死!」
聽她這麼說,孟玉瓚繼而問道:「蕊香,到底是何人指使你?本宮知道你進宮時間不長,也就是在司珍局和絳雪宮做過,為何要謀害皇貴妃,方才你不也說她帶你不錯的嗎?」
蕊香臉上既是愧疚又是無奈,咬緊了嘴唇,淚如雨下的跪著說道:「裕妃娘娘,奴婢真的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