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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進宮探視

  「聽聞今天宰相大人奉太后旨意進宮探視,但是被皇貴妃擋在了絳雪宮外面,可見現在除了兵部尚書邱侯爺,沒有人知道皇上的情況了!」


  秋聲的消息很快地經由馬城傳到了宮外,駱騏駿在端王府逡巡幾個來回之後還是一臉的猶豫不決,神鷹則是坐卧不安,他心中不解駱騏駿為何如此的猶豫不決,成大事則必有過人的膽識。


  「王爺還在猶豫什麼?現在宮中已經傳來可靠消息,難道王爺要等到曹貴人生產之後,捲入皇位紛爭才肯罷休嗎?」


  神鷹的話顯然是充滿譏諷意味的,駱騏駿所受的壓力不止來自於神鷹,自己的親信大臣也幾度逼著自己順勢造反。


  尤其是萊州知府,駱騏駿派往萊州的欽差申匡,消失了幾日之後重新出現,他手中有聖旨,有尚方寶劍,身邊還有暗衛保護,所以萊州知府不得不束手就擒,萊州的事情一發生,親近端王的大臣無不人人自危,生怕哪一日皇上的欽差就查到了自己頭上,所以紛紛書信祈求端王造反奪位。


  在神鷹的激勵之下,在一眾親信的壓力之中,駱騏駿終於是握緊了手,說道:「兩日後,宮禁后一刻,安排衛隊隨本王以清君側的名義攻入絳雪宮,捉拿妖妃,保護聖上!」


  神鷹終於聽到了端王的命令,臉上瞬間露出了欣喜的神色,雙手抱拳說了一聲『是』!

  「另外,元鳳!」駱騏駿看向一旁的王元鳳吩咐道:「你即刻起草檄文,就說,燁皇貴妃葉氏,囚禁陛下於絳雪宮,意圖以腹中皇嗣為由挾天子以令諸侯,干預朝政,本王為清君側,保護聖上,率正義之師勤王除妖妃!」


  「微臣遵命!」王元鳳一臉的咬牙切齒,自從知道朝賀宴會上因為皇貴妃的計策才導致酈邑公主當場拒婚後,王元鳳對皇貴妃和皇上的恨意深入骨髓,這次跟隨端王造反,不僅是出於私慾,更是有私怨!

  一切似乎都準備就緒了,甚至駱騏駿在駱啟霖登基那一天起就開始準備就緒了,第一次奪嫡失敗的屈辱,母妃當場被太后逼死的屈辱,自己被貶謫遠離京都的屈辱……都將在這次了解。


  如果勝,他將成為帝王,坐擁江山,甚至駱啟霖愛妃葉氏也為他所有,如果敗,那他便再沒有翻身的機會,可即使知道如果敗則是一敗塗地,他還是要一搏!

  ……


  戊辰年,駱啟霖登基的第一年,年終歲末,在一片寒風肅殺里,漫天飛雪,如墜繁櫻,亥時宮禁開始,宮門外集結了八百多名端王的反君。


  黑色的鎧甲,在肅殺的冬夜,遠遠地看去好像是築起的城牆,堅不可摧,駱騏駿坐在戰馬上,一身銀白色的鎧甲,手持銀槍,這身鎧甲是當年自己遠赴西北為將時先帝上次給他的,在偷窺的內部還刻有他的名字和一匹神勇的駿馬。


  今晚天氣冷的如同西北的寒冬,風吹過臉上如同刀割一般的疼痛,只不過他手中銀槍所對之人從西夏的敵人,變成了皇帝的御林軍,守衛皇宮的御林軍共有五百多人,宮外兩百多人,只要攻得進宮門,他便能切斷內外御林軍。


  駱騏駿忘不了自己第一次在宮門前狼狽的慘敗,前後是駱啟霖的夾擊,他只能放下手中的利刃跪地稱臣,這次不論輸贏,他絕不為臣,就算是死,也要在這皇宮內屹立而亡。


  「將士們,皇上就被囚禁在絳雪宮內,殺進去,黃金、富貴、榮華就都是你們的了!」駱騏駿抽出自己的佩劍直指宮門。


  身後如同雷霆呼嘯一般的喊聲衝破夜色,奔向宮門,奪城之戰就此開始!

  絳雪宮此時不再是往日平和的景象,內外重兵把守,苑苑卻還是一身往日的素服坐在寢宮裡,駱啟霖已經換上了金色的鎧甲,一身戎裝。


  她從未見過駱啟霖戎裝的樣子,只聽過皇帝登基前為太子時曾在西北為將,立下赫赫軍功,但是苑苑卻從未見識過。


  他的眉眼本來便是英俊不凡,此時帶上頭盔,更是眉如長劍,眼若寒星,隆準高聳,雙唇如冰,駱啟霖寬厚的肩膀撐起一身鎧甲如同神話里的戰神。


  「臣妾還從未見過皇上一身戎裝,果然器宇不凡!」苑苑倒是毫無緊張,淡然笑著說道。


  「害怕嗎?」駱啟霖握住苑苑的手,手心溫暖,包裹在這副堅硬的軀殼之下的仍然是一顆溫暖的心。


  「害怕什麼?」苑苑笑著問道,「是害怕面對外面的叛軍,還是害怕與皇上共度餘生?」


  「一會兒叛軍攻進來會有一場血戰,你要一直留在殿內,保護好自己!」說著,駱啟霖從懷中拿出那把啟霖小匕交予苑苑。


  當日她負氣離開皇宮曾一度將這柄啟霖小匕還給了他,今日面對危難,駱啟霖再次將這柄啟霖小匕交予她。


  「這柄匕首就是朕,你將它帶在身邊如同朕留在你身邊,不要害怕!」駱啟霖不顧自己身上冷硬的盔甲,將苑苑攬入懷中。


  「好,臣妾相信陛下會保護好臣妾和腹中的胎兒!」苑苑握緊了啟霖小匕,四目相對時有的並非緊張,而是盡退相伴的信任和信心。


  「啟稟皇上,駱騏駿的叛軍已經被放了進來!現在御林軍正在永定門與叛軍交手!」這會兒邱鴻軒抱拳稟告,他們原定的計策是將叛軍放入城中,御林軍糾纏住叛軍,誘領駱騏駿孤身深入絳雪宮,只要除去駱騏駿,叛軍沒了首領,自然能夠快速的瓦解,到時候將宮外的御林軍放入城中,將叛軍一舉消滅。


  此時邱鴻軒按照計策,已經讓叛軍入城,駱啟霖看了一眼苑苑,轉身說道:「實行第二步,誘敵深入,將駱騏駿引過來!朕親自去!」


  「皇上不可!」邱鴻軒和苑苑幾乎同時喊道。


  「皇上不可以身犯險!」


  「駱騏駿的目標是朕,他為人謹慎,如果不是朕現身,駱騏駿是不會孤身犯險的!」駱啟霖此時提劍而起,並未聽勸阻,前往誘敵深入。


  「邱大人務必保護好聖上!」苑苑見駱啟霖離開的一剎,方才心中跳得厲害,她趕忙扶著自己肚子坐了下來,手中緊緊地握著那柄啟霖小匕,萬卿如和秦梅雨伴在左右。


  叛軍入宮一時間被御林軍纏住,始終推進緩慢,在奉天殿前濺出十里血路,按照這樣的速度和傷亡程度,是不可能成功攻到絳雪宮的,即使到了絳雪宮,也抵禦不了城外反攻進來的御林軍,所以駱騏駿心急如焚,試圖儘快解決戰鬥。


  此時駱啟霖金色的盔甲現身,如同雲端浮現,身邊時邱鴻軒為副將,「駱騏駿,你不是想殺朕取而代之嗎?朕就在這裡!」


  駱騏駿的眼睛一紅,拍馬殺了過去,駱啟霖與之交起手來,宮內皇子都善武藝,尤其是兩人都曾為了低於西夏於西北服役,所以一交上手高下難分。


  駱啟霖故意半打半逃的想盡辦法將駱騏駿引離開叛軍隊伍,讓他孤身深入,纏鬥數十招后,駱啟霖不打算蠻幹,心生一計,準備擾亂駱騏駿的心智。


  「駱騏駿,你還是投降吧,朕姑且饒你一命!第一次你妄想登基失敗,連蕭婕妤都只能以死謝罪,這次難道是想端王妃命喪黃泉嗎?!」


  駱啟霖一提起蕭婕妤,駱騏駿怒氣升騰,心智、方寸大亂,追著駱啟霖孤軍深入,身後的叛軍越發的遠了,神鷹企圖追隨駱騏駿而來,卻被邱鴻軒及時攔截,只看著一金一銀兩道身影不見了。


  「駱啟霖,你的運氣該用光了,這天下何嘗是你的?一個低賤之人所出,何德何能為真龍之身!」駱騏駿諷刺駱啟霖生母身份。


  銀槍從頭而降,駱啟霖動作敏捷的從腰間拔出佩劍,寶劍削鐵如泥,將銀槍攔腰斬斷,斷了的銀槍如同飛矢一般插入了大理石的欄杆上,發出一聲轟鳴巨響。


  沒了長槍,兩人短兵相接,駱啟霖還沒有將駱騏駿引入設定好的包圍圈,繼續還擊道:「朕做了多少年的太子,是先帝眼中的皇儲,而你駱騏駿,就算你登基為帝,也是祖先眼中的反賊,死後如何面對列祖列宗!」


  絳雪宮外的玲瓏閣,前面是一處寬敞的園子,駱啟霖將駱騏駿一直向那裡引去,在玲瓏閣和絳雪宮兩出埋伏了大量的弓箭手,只要駱騏駿進入設定的埋伏圈,他將插翅難飛。


  進入西宮,樓閣林立,工人頗多,駱騏駿很少能與駱啟霖纏鬥在一起,幾乎沒一會兒就能衝出一幫宮人驚擾了馬匹,駱啟霖就會藉機『逃跑』,殺紅眼的駱騏駿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孤軍深入,脫離了自己的隊伍。


  ……


  絳雪宮內,香爐里燃放的計時香已經快燃盡了,距離駱騏駿攻城而入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按照事前的計劃,半個時辰后,無論駱騏駿時候被射殺,城外的御林軍都會反攻入內。


  「外面的情況如何?」苑苑問道。


  「娘娘,反賊駱騏駿已經在宮門前了,只要陛下能夠全身而退,就可以射殺了!」秦梅雨也算是見過大陣勢的,可現在還是臉色也一片慘白。


  「命令弓箭手準備好,切莫傷了陛下!射殺反賊!」苑苑握緊了拳頭,看著那香灰跌落,命令道!


  反賊被擒,叛軍自然潰不成軍,打鬥的聲音都已經停下,靜默中夾雜著有意的屏息,讓人心情壓抑,苑苑打開絳雪宮的大門,只見玲瓏閣和宮門中央跌坐著一個人。


  看不清他的容貌,也看不見他的表情,如同已經死去了,可明明說只是射中了駱騏駿的肩膀,駱啟霖那一身金色尤為的耀眼,即使在深夜中,燈光下,依舊惹人眼目。


  「皇上準備如何處置駱騏駿?」苑苑問道,鼻端是鮮血的氣息,或許也是兵刃的鐵腥氣味。


  「叛賊,該當死罪!」駱啟霖眼睛里看不出有得勝的喜悅,亦不是驕傲的神情,那一抹複雜的眼神里,能看得到駱啟霖作為一個凡人遊走於親情和慾望只見的痛苦,看著他的神情,苑苑終於明白了,皇位是難以割捨的,也是痛苦的。


  就在沉默了良久之後,駱啟霖又彷彿自言自語的說道:「念在他是朕的手足份上,還是遣去守陵吧,在先帝的陵前,懺悔己過!」


  去守陵?過著行屍走肉的生活?駱騏駿這樣的人恐怕是不會接受的,奪位失敗已經讓他的精神全亡,他求得想必是立即解決自己的性命,而不是苟延殘喘,他不是駱琪琰,至少那個起兵造反的銀甲將軍在苑苑的眼中還是有種的。


  畢竟是對手,駱啟霖對駱騏駿還是了解的,他似笑了一般轉身說道:「朕會給他一個體面地選擇機會,或者是死,或者是生!」


  ……


  一夜腥風血雨,城外的百姓依舊安然的一無所知,奉天殿里早朝,看似毫無風波,誰也不會想到昨夜差一點帝位上的人將會改變。


  早朝的第一件事便是宣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反賊駱騏駿,勾結官民意圖謀反,私收賄賂結黨營私,朕啟天意剿滅反賊,除駱騏駿宗姓,貶為庶民,念同血手足,留全屍,處以箭刑,端王一脈貶為庶民,充裕陵為奴,欽此!」


  到底駱騏駿選擇死而不是生,甚至選擇烈性而死,以反賊的名義,這個人還是當年苑苑熟識的那個人,宣旨太監讀完聖旨后,打了個千兒,說道:「娘娘,皇上另有口諭給娘娘!」


  「臣妾接旨!」苑苑未起身,依舊半跪在地上。


  「反賊騏駿於見皇貴妃一面,朕為了卻其遺願,准請!」


  駱騏駿要見自己?苑苑心裡並未意識到,他見自己會說什麼呢?表示仇恨,還是表示憤怒,苑苑猜不透,但還是很想去見他最後一面。


  關押駱騏駿的地方並不是暗無天日的死囚牢,而是他之前在宮中居住的易明宮,明日他便要被押解出宮,剃髮以示除名宗譜,然後被帶往刑場一箭奪命。


  易明宮,此時重兵把守,遠遠看去平添一絲凄涼,本來是並不大的一處宮殿,此時卻尤為的耀眼,苑苑身子已經很笨重了,卻還是執意的要一個人進去見駱騏駿。


  「娘娘,這人現在已經是窮途末路之人了,萬一他動了什麼歪腦筋想要加害於您怎麼辦?還是奴婢陪您進去吧!」萬卿如不放心的勸道。


  「娘娘,卿如說的是,端王這個人心狠手辣,您還是別自己進去了,也許就是道個別,何必冒此風險?」秦梅雨也繼而勸道。


  「放心吧!」苑苑這點把握還是有的,「他現在身受重傷,本宮會小心行事的,你們放心吧!」苑苑說罷,孤身進入易明宮,留下秦梅雨和萬卿如臉色擔憂。


  萬卿如吩咐身邊的侍衛長道:「一會兒裡面有任何的響動,你們一定要立刻衝進去保護皇貴妃!」


  易明宮裡,難得見到一身寢衣的駱騏駿,他一條胳膊抬著,掛在脖子上,另一隻手擺弄著一直短簫,何等的雲淡風輕,是苑苑從未見過的。


  「你來了?」駱騏駿臉上帶著笑意問道,「如果昨天沒有失敗,可能今天你就是我的皇后了!」他的神色里徒生出哀傷和無奈來,「看來你我真的是沒有緣分!」


  「身上的傷怎麼樣了?」苑苑問道,隨即又覺得多餘,面對一個將死之人,他身上的傷是否痊癒都無關緊要了。


  「傷的不是很重!」他還在擺弄著手裡的那隻短簫,「看見這個我才知道,原來在我十幾歲的時候竟然這麼喜歡過這個東西!」


  也是啊,一個功利心極強的人,甚至不惜造反的人,怎麼會喜歡清風明月的簫管樂器之物,駱騏駿將手裡的短簫遞給苑苑,說道:「我知道你的簫吹得很好,第一聽你吹是先帝還在世的時候,太后彼時還是皇后,在皇后的生日宴上,你跳過舞后,坐在出宮的馬車裡,簫聲低沉,如同秋夜清風一般,我就站在角樓上,聽著你的簫聲越發的遠了,再吹一次給我聽吧!」


  苑苑接過那隻短簫,那是一隻很普通的玉簫,打磨的很精緻,苑苑吹了一曲《廣陵散》,不知為何心中難過,她本是恨極了駱騏駿的嗎?為何知道他要死了,自己竟然這麼的傷心難過。


  「聲音沒有那樣的低沉了,好像是悠揚了很多!」駱騏駿有些失落,又好像在懷念那晚自己聽見的簫聲。


  「自然,我用的小是竹制的,這只是玉質的,聲音要清脆很多!」苑苑說話間一滴淚滑過嘴角,她再也忍不住,眼淚如同短線的珠子一般滑落。


  「你是為我哭了嗎?」駱騏駿問道,臉上帶著一絲欣喜之色。


  苑苑擦去了臉上的淚痕,嘴角帶著一絲笑意的說道:「駱騏駿,你要好好地離開,我會記得你的,記得你在我身上留下的傷痕,記得你一次次的為難我!」


  四目相對,駱騏駿的眼睛微微濕潤,有人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表情祥和的說道:「忘了我,徹底的忘記我,至少要從你我初次相逢后忘記我,如果有來世,真的有來世,我只願你記得一個拿著玉簫的少年,想聽你吹一曲清簫!」


  生!死!苑苑都經歷過,甚至她還經歷過死而復生,前世的事情愈發的記不清晰了,模糊的只記得葉家被處斬時那遍地的鮮血,還有地上沾滿的柳絮。


  「明日,我就不去送你了,一路走好!」苑苑無法在面對他,背過身去說道,「不過我不會忘記你,你的壞我都記得,來世,若真的有來世,我便還記得那個每次都傷我,陷害我的男子,卻每次都手下留情的男子!」


  易明宮別離后,苑苑再也沒見過駱騏駿,苑苑並不覺得他死了,可能離開了京都去了很遠的地方,做一個不再爭奪皇位的逍遙王爺。


  就像苑苑每每的想起葉蓁,總覺得他並非死在了那個暗無天日的地牢里,而是隨著父親一起回到了川中老家,不在長大的無憂無慮的生活,只是他們不再相見了,即使再思念也是不再相見了,所謂訣別,既是如此。


  就在駱騏駿處以死刑后的第二個月,正值大年初一,宮內四處張燈結綵準備慶賀春節的時候,曹若彬的孩子出世了,是一個皇子,可能是新年裡所有人都太興奮了,那孩子提早出來了好幾天。


  苑苑的月份也很近了,她身材纖瘦,並不像曹寶林的肚子那樣的明顯,寬鬆的袍子里,幾乎看不見多少凸起的肚子,苑苑行動不便並沒有親自去探望,倒是駱啟霖去看了幾次,每次回來便著急的摸著苑苑的肚子,希望他快點的出來。


  「皇上可想好了曹寶林晉位的事情?」苑苑問道,畢竟寶林的位份可是不能撫育皇子的,割捨生身母子,未免太過於殘忍了些。


  「朕正想跟你商量!」駱啟霖喝了口茶,「封她什麼好?」


  「曹寶林是皇上的人,怎麼問起臣妾來了,自然是皇上自己定才好!」苑苑打太極,故意不表態。


  「那就封一個妃吧,日後她再晉位怕是難了,朕也懶得一次次的封賞她了!」駱啟霖其實心裡早有打算,只不過後宮的事情他還是害怕苑苑吃醋心裡不自在的。


  「封號呢?」


  「內務府定一個吧!」


  苑苑瞟了一眼駱啟霖,說道:「皇上這不是想的很清楚嗎?怎麼還問臣妾?」


  他一笑,說道:「上次曹寶林的事情讓你負氣離宮,朕不是心有餘悸,這次學乖了些!」


  苑苑忍不住一笑,黠了他一眼,「皇上是得了便宜還賣乖!臣妾日後與皇上說話可得小心點兒!」


  駱啟霖笑而不語,只是蹲下身撫著苑苑的肚子,說道:「你也快點出來吧,這麼久了,也別再占著母后的身子折騰啦!」


  聽著駱啟霖與自己腹中的小生命在說話,苑苑臉上一片溫暖的笑意,好像是已經看到了那孩子可愛的眉眼,抱在了駱啟霖的懷裡一般,她扶上了駱啟霖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就好像是三個人牽手在一起一般,此時的心裡竟是無盡的祥和。


  駱啟霖的心思連秦梅雨都看得出來,見苑苑不曾鬆口,勸道:「皇貴妃何必吊著皇上的胃口,曹寶林升位份的事情,皇上遲遲沒有下旨,就是怕娘娘生氣,如果娘娘再不提起,恐怕皇上便拖著此事,娘娘也該鬆口了,皇上這麼在意娘娘,娘娘也就不覺得心裡過不去了,若是外面心眼兒小的覺得娘娘是有意的為難曹寶林,這事情還算是小的,若是有碎嘴子的,說娘娘是因為嫉妒曹寶林生了皇子,那可就是影響娘娘自己的名聲了。」


  苑苑一臉的雲淡風輕,挑著小缽里的冬棗,拈了一個比較紅的,一邊吃著一邊說道:「那又能怎樣,誰敢嚼本宮的舌頭!」


  「自然沒人敢說娘娘的不是,可是娘娘好歹也得估計這皇上不是,皇上對娘娘百依百順,好歹娘娘也得不讓皇上為難才是,不然曹寶林一邊和娘娘一邊讓皇上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秦梅雨知道苑苑不過是嘴上痛快,心地並不壞,所以繼續勸道。


  「本宮倒是從沒想過要擋著曹寶林晉陞位份!」苑苑嘆了口氣,「曹若彬不是個壞人,她本分、聰明,懂得如何在後宮既不張揚有爭取一席之地,不生不息間就生下皇嗣,至少下半輩子也算是有了盼頭,本宮既然回宮了,也就不是非得在意這些事情,之所以一直拖著不表態,就是心理想跟皇上撒個嬌,沒想到他倒是木訥,提了一次沒反應就是不敢再提第二次!」說著苑苑自己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苑苑撂了手裡的小缽,凈了凈手,問道:「皇上這會兒在哪兒可知道?」


  「在御書房呢,聽說申大人從萊州回來了,向皇上稟告了萊州此時的情況,皇上心情不錯,而且留大人在宮裡用了午膳,這會兒應該剛離開!」一早上萬卿如去奉天殿送小廚房自己做的點心,正好碰見了申匡,回來提起了一嘴,秦梅雨還記得。


  「那就去御書房去一趟吧!」苑苑起身,巡視了一圈內室,只見桌案上還放著一罐子上好的雪蜜,是宋離臨走前帶給自己的,說是伊琳娜親自交代帶給自己的。


  「正好本宮將這雪蜜帶給陛下!順帶也說說曹寶林的事情,眼看著這孩子就要滿月了,總是這麼拖著,本宮是真的要成了壞人了!」苑苑示意秦梅雨將雪蜜帶上,主僕二人一同往御書房去了。


  御書房裡,一見苑苑挺著肚子過來,駱啟霖連忙起身,「你怎麼過來了,外面地上還有未消融的冰雪,若是滑到了怎麼辦?有什麼事情要說,讓梅雨和卿如過來傳話不就行了,還值得自己折騰一趟?」駱啟霖雖是埋怨的口氣,可滿滿的都是擔心。


  苑苑這會兒倒是覺得運動運動更舒服,她體型沒改變多少,只是肚子隆起,也算是動作利落,將裝好的雪蜜放在案上,親自為駱啟霖沖泡了一杯雪蜜水,說道:「哪裡那麼嬌貴,而且太醫說了,多行動倒是容易生產,臣妾只要沒打擾陛下就好!」


  「朕這會兒正休息,申匡剛來過,現在萊州的情況大幅好轉,疫情也得以控制,所以朕也是心裡高興,苑苑,朕打算讓申匡做萊州的知府兩任,你覺得如何?」駱啟霖問道。


  「皇上信任申大人,而且他處理萊州的事情也讓皇上滿意,況且萊州知府剛因為端王的事情被貶,也是缺一個父母官,皇上的決定倒是及時且英明!」苑苑本應不能參與朝政,這麼一說倒像是僅僅附和駱啟霖一般。


  說罷了申匡的事情,苑苑倒是想提曹寶林晉位份的事情了,畢竟她來的目的皇上也是猜到了,於是便說道:「皇上,眼看著年都過去了,曹寶林這孩子也生了不短了,好歹在孩子滿月前得晉了曹寶林的位份,不然這寶林之位親自養皇子,在外人眼中豈不是成了沒規矩的事情?臣妾可不敢擔這個責任。」


  自從皇后被廢禁足后,整個後宮都歸苑苑打理,雖然妃嬪不多,可是事務可不少,她本就身懷六甲,傾注的心思少,所以生怕有人挑出自己的錯處來,恥笑了去。


  苑苑今日能來駱啟霖便是心裡驚喜了,自己在絳雪宮來來回回這麼多天,始終不敢再提及曹若彬晉位的事情,一來他是怕苑苑小女兒心思吃醋,自己晉位曹若彬像是心裡喜歡她一般,惹她生氣自己可不敢;二來曹若彬畢竟生了皇子,若是苑苑生出個公主來,曹若彬的位份晉的太高了,難免有些壓制的意思,駱啟霖又不忍心苑苑受委屈。


  所以苑苑不提如何晉陞曹若彬,駱啟霖倒是掌握不好尺度了,左右為難,近乎於抓耳撓腮不知所措。


  苑苑猜得到駱啟霖顧慮的兩點,於是說道:「皇上不必顧慮太多,曹寶林若想自己撫養孩子,的確得晉陞位份,臣妾雖然喜歡使小性子,可是還是識大體的,再者臣妾在意的是皇上的心意,至於位份名利,臣妾倒是什麼都不在乎,正好臣妾也要生產了,日後撫育皇嗣繁忙,倒是願意將協理後宮的事務交出來,交予能者!」


  「苑苑,朕的心思你難道是真的不明白嗎?」駱啟霖聽她這樣一說有些焦急。


  她怎麼可能不明白,如果自己這一胎一舉得男,駱啟霖得了借口便能夠冊封自己為皇后,自此後宮再無紛擾,可是若是個公主,怕是就難辦了。


  「臣妾自然知道!」苑苑笑著握住了駱啟霖的手,「可臣妾真正在意的是腹中的孩子,還有陛下,其他的不過是過眼雲煙,何必糾結於心!」


  說了這麼多,苑苑斂了眼神,表態道:「皇上可以直接晉陞曹寶林為妃,這樣即使日後曹寶林不再晉位,位份也不低了,皇上也就心裡不虧欠,對皇子日後也沒有影響!」


  畢竟皇子母妃的位份過低會影響皇子的地位,後宮裡子憑母貴和母憑子貴可都是相互的,駱啟霖之前跟苑苑提起的也是封曹若彬為妃,正好也是了了他的心愿。


  「內務府的封號選好了嗎?」苑苑笑著問道。


  「選了兩個,朕還沒有決定!」駱啟霖拿過內務府呈上來的摺子給苑苑看,之間上面寫著一個全字,另一個是惠。


  「這兩個字倒是選的都好,惠字倒是符合了曹寶林的性情,安賢惠柔,另一個全字也是貼切,畢竟曹寶林為陛下生下第一個皇長子,倒是讓皇上既是後繼有人又做了父親,自然是十全十美了!」苑苑誇讚道。


  駱啟霖覺得自己此時渾身不舒泰,他倒是寧願苑苑跟他耍小脾氣,擰著性子不願意他對別的女人好,也不願意看著苑苑這樣大度的心如止水。


  他可能體會到了苑苑當日心灰意冷的感覺,如果未來再也看不到希望,寧願放手,自己能給她的似乎就是一次次的傷心。


  駱啟霖未再說話,提筆在宣紙上寫了『安嬪』兩個字,嬪這個位份是娘娘里位份最低的,只比貴人高一等,在宮裡也是不引人注目的,一個安字倒是斂起了所有的鋒芒。


  「朕倒是覺得這個安字更適合她,生子后安然度日,無欲無求,豈不是好?」駱啟霖看著苑苑,毫不忽視她臉上的每一個神色的變化。


  「可惜了,這樣好的年華,就要安分守己,安於現狀了嗎?」苑苑不知道為何自己嘀咕了這樣一句話,心裡卻明白,她若是曹若彬她也不甘心,即使封號為安,守著皇長子又怎麼可能肯安於現狀,誰又不想成為太后呢?


  這安然度日的心思可能在小皇子小的時候能夠隱藏得住,平息得住,可是長大了呢?長成頂天里的男子漢時,恐怕安嬪就不會安於現狀了,任是誰也都會一搏,正如駱騏駿,以命相搏。


  可能是心裡想的太多了,肚子里的孩子開始抗議了,苑苑突然覺得小腹疼痛難忍,沒一會兒便覺得腿間一陣的溫熱,原來不僅是胎動,羊水破了,馬上要生了。


  本來后妃生產不能再皇帝寢宮,可現在情況危急,駱啟霖便顧不得規矩,將苑苑抱上了床,吩咐劉牧趕快叫產婆和太醫一同過來。


  苑苑開始呼吸困難,只能大口的吸氣呼氣,身下濕漉漉一片,疼的眼睛耳朵都意識模糊了,只能感覺駱啟霖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不停地在她耳邊喚著她的名字。


  稍微意識清醒時,聽見產婆叫自己用力,苑苑張開雙腿,她知道如何生產,於是拼盡全力的要將腹中的那個孩子擠出體外。


  撕裂的疼痛讓苑苑全神貫注的在生產上,除了和自己不願意脫離的那個孩子之外,苑苑感覺不到任何外界事物,「孩子,出來吧,與我相見,此生相依相伴吧!」苑苑在心中呼喊,她咬緊自己的銀牙,最終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終於聽見了一聲啼哭,清脆而且響亮!


  「生了!生了!」產婆將那個帶血的嬰兒抱了起來,「是個皇子是個皇子!」


  安嬪的冊封在孩子滿月前下的旨,皇上特地賜了一個名字,喚作柏晨,安嬪的冊封禮與柏晨皇長子的滿月禮一同辦理的,也剛好彰顯齣子憑母貴來。


  整個後宮除了絳雪宮的燁皇貴妃尚在月子里,未出席之外都盛裝出席,這大概也是安嬪自打入宮以來最風光的一次了,一身灑金浮光錦的襦裙,外面罩著藍紫色浮花的絨毛斗篷,髮髻上一隻翹首孔雀活靈活現。


  安嬪也是臉上帶著難以隱藏的笑容來,她本來就是一個內斂謹慎之人,之前一直不得恩寵,在宮裡位份又低,從來都是能不說話便躲在最角落裡,如今被推到最前面來,倒是一臉的靦腆。


  「安嬪娘娘可真是滿面春光啊!」姚瑾宸話里酸溜溜的,她入宮也好有小半年了,事實上一次寢也沒侍過,看著安嬪生孩子本就眼紅,因為生了孩子晉了位份更是眼紅。


  「那是自然的!」裕昭容隨口說道:「都說女子除了出嫁時容貌最美,便是生了子嗣後最美,這會兒安嬪自然是滿面春光,賽過三月桃花了!」幾句話倒是解了氣氛的尷尬。


  「安嬪姐姐自然是姿容煥發的!」昕貴人矯情的瞥了一眼,隨即做出一副不太滿意的樣子說道:「只可惜了,生了個皇長子,好歹也得晉到妃位,畢竟這嬪位倒是尷尬,不上不下的,而且聽說這嬪位也是看著皇貴妃的眼色晉陞的。」


  挑撥的話讓氣氛有些尷尬,昕貴人倒是讓成功的讓一臉欣然的安嬪瞬間變得臉上清冷,許攸寧大概是和苑苑在一起久了,見安嬪受了擠兌看不過去,按照以往的個性,自然是視而不見過去了,這會兒卻是壓不住心裡的火氣,還嘴道:「不管是安嬪也好,還是寶林也罷,姐姐現在可是有了子嗣的人了,和我們這些小主可不一樣了,好日子可在後面呢!」


  許攸寧又瞟了一眼明顯瞪著自己的房昕瞳,拿話給她聽的說道:「像我們這樣的才人也好,貴人也罷,都是青春易逝如夏花,雖是看著絢爛,稍縱即逝,盼著皇上能寵幸一次懷上龍嗣,可是也沒那個福分不是!」


  「安嬪是讓皇長子認你做乾娘了,倒是護犢子!」房昕瞳白了許攸寧一眼,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


  皇上駕到,眾妃自然靜默不在嘴上交鋒,今日既是安嬪的受封宴也是皇長子的百日宴,駱啟霖親自拉著曹若彬的手將她扶了起來,在眾人欣羨的目光中,簡直是禮遇。


  曹若彬兩頰緋紅,起身紅著一張臉也不敢望看聖顏,只覺得整個身子都是酥麻的,直到皇上讓奶娘將孩子抱過來,她方才回了神。


  「安嬪這次算是出盡了風頭了,這會兒笑的連嘴都合不攏了!」房昕瞳冷哼了一聲以示不屑,心裡卻是耿耿於懷方才皇上親自扶起了安嬪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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