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絕無戲言

  「哥!」海姑看見自己的長兄,臉上也是一喜,這種表情看在曹嫣昔的眼裡只覺得心中一陣刺痛,自已從小就想有個哥哥,可以一直罩著自己,寵著自己,那種感覺該多麼好。


  海姑走到兄長身前,接過海大娃放在地上,說:「哥,這兩們客人想要出海去爪哇國,哥哥的船能行嗎?」


  海大壯一愣:「這個時間去爪哇國,那可是很危險的!」


  曹嫣昔上前一步:「海大哥,我們有要緊事要趕去爪哇國,您若是方便能捎我們一程,我願意出十兩白銀!」


  「十兩白銀!」站在一旁的海姑和嫂子瞪大了眼睛,雖然兩人知道曹嫣昔和順慶應該不是自己所以為的那個人,但是也沒有想到她居然如此財大氣粗,十兩白銀幾乎等於一戶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開銷。


  海大壯掉過頭來,看著曹嫣昔:「十兩白銀,此話當真?」


  「只要你能把我們送到爪哇國,絕無戲言!」


  和海大壯約好出海的時間,曹嫣昔便和海姑抱著王春兒一起往王保長家走去。


  走到一半的時候,前面一個人影急匆匆地走了過來,看見三人,停下了腳步。


  王春兒驚喜地叫了一聲:「爹!」


  王文才從海姑懷裡接過王春兒,雙眼卻落在曹嫣昔身上:「毛姑娘,這裡窮鄉僻壤,你看不習慣吧?」


  「那有!那有!」曹嫣昔笑著說:「我也正想和您說一下呢!我大約後天便要坐船出海!在你的宅子里住兩日,大約二兩銀錢的食宿費用,您看夠嗎?」


  「你只住兩日就要走?」王文才臉色微變。


  「嗯!」曹嫣昔點點頭,她有些好笑,這個男人在想些什麼,她心知肚明,正因為如此,才覺得他的痴心妄想非常可笑。


  王文才突然轉過頭去,揚起手來「啪」一聲甩了海姑一記耳光:「是不是你,故意帶著她去找你的兄長,好讓她儘快離開烏賊村?」


  海姑挨了一巴掌,臉被打得歪到一旁,過了一會兒,她轉過頭來,「呸!」吐出一口夾著血絲的唾沫,衝上前去和王文才扭打在一起。懷裡的王春兒被嚇得在大哭起來。


  「媽個巴子!老娘在你家半婢半妾,你看見個平頭整臉的就想把老娘撩在一旁,土人兒還有三分水性兒,今天老娘不活了!這個事情我和你沒完!我早就受不了你了!」海姑咆哮起來,她撲上去,猛地揪住王文才的頭髮,一雙手在他的臉上又掐又抓。


  王文才抱著女兒,又沒有真心想打,連躲閃都來不及,臉上便出現了幾道血痕。


  曹嫣昔愣在一旁,自己雖然是導火索,但是現在這熊熊大火卻完全沒有了導火索的任合事兒了。


  想了想,她接過王文才懷裡的王春兒,站在一旁去看兩人打架。


  不一會兒,周圍便站滿了看熱鬧的村民們,大家指指點點議論紛紛,象看戲一樣看得津津有味。


  過了一會兒海大壯和海大嫂也趕了過來。


  海大壯身高體壯,往兩人中間一插,雙手把王文才和海姑隔開來,王文才氣咻咻地摸摸自己的臉,心中的氣不打一處來。


  海姑卻還不肯罷手,現在看自己的兄長趕了過來,就更加的肆無忌憚,把腳伸得老長去踢王文才。


  海大壯雖然隔開了兩人,卻還是怕妹子吃虧,主要是抱住了王文才。


  一時之間就變成了海家兩兄妹合力制服王文才的局面。


  王文才挨了不少拳腳后才醒悟過來,他掙脫海大壯的手臂,狠狠地說:「算你們狠!這個朋的工錢別想拿到了!」


  「你敢不給我工錢!」海姑大叫著,奔過去,還想踢他。


  王文才一溜煙地跑了。


  「散了,散了吧!」海大壯向著四周看熱鬧的人揮揮手,把人群驅散。


  「沒事兒!」海大壯對曹嫣昔說:「他們經常這樣,打是親,罵是愛!」


  曹嫣昔笑笑,把王春兒放到地上,心想:關我屁事!和順慶交換了個眼神,兩人還是往王文才的宅子走去。


  包袱還在王文才那裡呢,那裡面的東西可不能丟了。


  走了一段,才發現身後跟了一個人,回頭一看,是海姑。


  海姑的髮髻亂做一團,身上的藍花衣也被撕破了一塊。她手裡牽著王春兒,看見曹嫣昔投來的目光,她訕訕地說:「我的工錢還在他那兒呢,我得去拿工錢!」


  曹嫣昔沒有回答,兩人一起往王宅走去。


  王宅的大門緊閉,海姑讓王春兒上前去叫門。


  「爹爹開門啊!爹爹開門啊!」王春兒稚嫩的童音在小巷子里回蕩。


  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來,王文才的臉從門縫裡露出來,他一眼看到站在面前的海姑,大叫一聲,兩人又開始對罵起來。


  曹嫣昔拉著王春兒從兩人身邊擠進門去,只見王家宅子里眾人面色如常,該幹什麼幹什麼,顯然對兩人的這種對罵已經習以為常。


  只有王春兒搖搖頭,用一種大人的語氣說:「這樣不好!」便也跑到一旁去玩去了。


  到了傍晚的時候,穿戴一新的海姑面帶喜色地到後院來給曹嫣昔和順慶送晚飯。


  「今天還要多謝毛姑娘呢?」


  「謝我?什麼?」曹嫣昔有些驚異地望著海姑喜氣洋洋的臉,因為發自內心的喜悅,這張平淡的臉也顯出幾分俊俏來。


  「我其實和王保長好了有大半年了!」海姑低頭,紅著臉說:「王保長的娘子三年前生王春兒的時候,大血崩,去了。我家本來和王保長娘子有些親戚關係!她過世后,我哥就讓我過來照顧王春兒侄女和保長大人。」


  說到這裡,海姑的頭垂得更低,幾乎要埋到了桌子下面。


  曹嫣昔帶著萬分八卦的心情豎起耳朵只想聽她說下去,正想給海姑些鼓勵,只聽她繼續說:「可是保長是讀過書的人呢,他嫌棄我不會認字!雖然我對春兒好得沒話說,他卻從來不讓春兒叫我娘。而且,我若是和他一吵架,他就會從鎮上帶些女人回來,又會識字,又長得漂亮。」


  曹嫣昔咬了一口醉螺,皺起了眉頭,她不太喜歡這些海鮮,腥味太重。


  只聽海姑繼續往下說:「前天,你來府里,我還以為你也是那些女人一路的,所以對你的態度不好!」


  「哦!」曹嫣昔點點頭,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今天中午,我和王保長吵了一大架!我把心裡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了!還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海姑揚起一道眉,顯得很高興,一雙眼睛亮得象純凈的海面、


  「吵到後面,我就說,如果王保長你還不肯娶我過門的話,我就同意我哥嫂給我找的親事,離開烏賊村,再也不回來了!」


  「唔!他怎麼說?」曹嫣昔感興趣地抬起頭來,這些海味的菜肴,她不喜歡吃,索性把筷子放下來聽海姑說話。


  「他,他居然說,不會放我去和別人成親,他明天就和我哥嫂去提親!」


  「啊!這可真是太好了!」曹嫣昔說:「你們倆挺般配!」


  海姑高興地眉眼彎彎,說:「謝謝你!說來,我倒是應該謝謝你呢,你來這一趟,我才看清了自己的心思!原本想著,就這樣守在一起就好,不需要計較什麼名份!可是現在才明白,原來名不正則言不順,等他去提了親,我們就在過年的時候把婚事辦了!」


  「真好!」曹嫣昔真心實意地說:「要過年了嗎?」


  「嗯!還有小半個月!」


  「只可惜我吃不到你的喜酒了!」曹嫣昔打開包袱,找了個玉釧,遞給海姑:「你要成親了,這是送給你的賀禮!」


  海姑一驚,那裡肯收,她雖然不懂,但是那玉釧光滑明潤,通透亮澤,一看就不是凡品。


  「拿著吧!」曹嫣昔硬塞進海姑的手裡,這一去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火精蛙呢!這隻玉釧留在自己的身邊也不知道最後會落到誰手裡。


  曹嫣昔想著,嘴上卻說:「這個釧子,能給你這麼漂亮的新娘子戴上,是它的福氣呢!」


  海姑見曹嫣昔神色有異,以為自己的婚事,觸動了曹嫣昔的心事,倒也是,好好的姐弟兩人卻要選在嚴寒的冬季去爪哇國,一定是很大的原因吧!


  海姑不敢再推辭,千恩萬謝地把玉釧套在手腕上,這才離開了曹嫣昔和順慶的屋子。


  翌日,王文才果然託人去海姑的兄嫂提了親。


  王文才雖然年紀比海姑大了快一輪,又有個女兒,但是他是保長,家底豐厚,而且又識文斷字,是村子里唯一的文化人,所以論起來,倒是海姑高攀了。


  海姑的兄嫂沒有絲毫猶豫便應允了這門親事,還請了個陰陽先生選了個成親的時間。就定在大年十五。


  那個時候,算起來海大壯也應該從爪哇國回來了,正好能夠參加海姑的婚禮。


  海大壯是個有信用的人,他用了兩天的功夫準備海上要用的東西,然後第三天的早晨,海大壯便帶著曹嫣昔和順慶出海了。


  海大嫂和海姑都來碼頭向兩人送行,曹嫣昔應海大壯的要求,把餘下的五十兩百銀交給了海大嫂。


  用海大壯的話來說:「如果死在外面了,知道娘兒幾個還有一筆錢傍身,斷氣也能斷得利索些!」


  海大嫂擦著眼淚罵他一句死鬼,卻又嫌這死鬼二字不吉利,呸呸地吐著唾沫。


  海姑給曹嫣昔送來了一大低炒米,還有一件厚實的新棉袍。


  「海上冷,你得多穿點!」她重重地握了握曹嫣昔的手臂:「記得回來參加我的婚禮!」


  海大壯的船是一艘小木帆船。船艙上蓋著個四方的木頭箱子,做為擋風雨用。


  為了加快前進的速度,一出海,海大壯就升了滿帆,一陣南風吹來,小帆船順風而行。


  海大壯持著槳坐在船尾,看船前行的方向有了偏向,就做些調整。


  雖然看清了曹嫣昔眼底的失望,海大壯相信出了海她就一定會相信自己的本領。


  碧海無邊,空曠寂寥。四周除了水便是和水一樣藍的天空,澄澈透明,偶而有幾隻海鷗飛過,劃出漂亮的弧線,落在象雲一樣飄逸的帆上,象駐足的逗號。


  順慶討厭坐船,他一出海就開始假寐,他討厭這樣足不沾地的感覺,如果不是因為此去是要捉拿火精蛙,順慶才不會去呢。可是沒有辦法,他和曹嫣昔是一條繩索上的螞蚱。


  既然她決心要拿到火精蛙,那他只得無條件地執行。


  海大壯一出海就象是變了個人似的,如果說在村莊里的海大壯看起來敦厚老實,象個普普通通的莊家漢,那現在一到船上后,他就好象變了一個人似的,他象是一塊方形的海綿吸飽了海的精氣,充滿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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