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陳年舊事
這句話雖然低,但是在場上響起來,卻把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醫魔的身體在空中一頓,他在距離上官雲軒不遠處落了下來,亦是一臉驚異地望著曹嫣昔和曹老夫人!曹忠元的臉色煞白:「母親,你說什麼,他是我大哥曹忠修?」
「咳咳!」曹氏老夫人的身體慢慢委頓下去:「這是我們曹家的陳年舊事,我……今天也不得不說!」
「他不是曹忠修,他是曹忠修的孿生兄弟曹忠軒,其實他也不叫曹忠軒,曹忠軒是我背著旁人給他取的名字!」
曹嫣昔從上官雲軒身後趕過來,攙住曹老夫人的身體。
「嫣昔,他是你的父親啊!」
「我的父親?」
銀髮人和曹嫣昔面面相覷,沒有說話。此刻經過老夫人一說,才發現曹嫣昔秀美的眉目之間倒還真有幾分銀髮人的五官的模樣。
「當年我生下了一對雙生子,曹忠修是長子,我還沒有來得及看一眼老二,就被人抱走了,因為大家都認為雙生子是很不吉利的事情,家裡出生了雙生子,必須得把其中的一個送走。而曹忠修是嫡長子,是繼承《曹氏醫經》的傳人,所以不能被送走,只能送走老二!」
「我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給他起名字,他就被接生的嬤嬤帶走了!他長得和忠修一模一樣,只除了胸口的一粒紅痣!我看了那紅痣一眼,便發誓,如果能再見到這粒紅痣,我定然能認出我苦命的老二!」
曹老夫人臉上老淚縱橫,泣不成聲:「他連名字都沒有,修兒後來取名為忠修,我便在自己心裡給老二取名為忠軒!忠修長到六七歲的時候,就顯出特別明顯的醫學天賦,他搬出去到了翠竹院里獨自居住。」
此刻場上的眾人都靜下來,銀髮人手裡鎖鏈牢牢地縛住上官承德,回過頭來凝神細聽曹老夫人的話。
他的臉上幾乎沒有表情,只有一雙手在輕輕地顫抖著,手中的銀鏈發出悉悉嗦嗦的響聲。
「老爺不許我去翠竹院打擾忠修的清研,有一天夜裡,我忍不住就偷偷地過去了!」曹老夫人的臉上顯出痛苦追思的表情,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彷彿這一趟讓她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一般。
「結果,在修兒的小屋子裡,我看到了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男孩子,被赤著身子關在一個鐵籠子里!他的手腕被鐵鏈子牢牢地縛在籠子上。他的胸口上長著那粒嫣紅的痣,象火炭一樣燙瞎了我的眼!那是我的軒兒啊!」
曹老夫人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她彷彿再也支撐不住一般,倒在祭台上。
銀髮人大叫一聲:「你是……我是……」他猛地用力收緊銀鏈,上官承德被他帶著在台上踉蹌幾步,差點跌倒在地。
曹嫣昔倒吸一口冷氣,此刻她回憶起銀髮人手腕上的那些斑駁的疤痕,還有在翠竹園裡面那隻可怖的鐵籠子,想不到原來是用來囚禁銀髮人的。
「不錯,我那時常常偷偷地來看你,還給你拿來吃的東西!」曹老夫人老淚縱橫:「我問你叫做什麼,你說你叫做「他」!」
「曹家人因為你不祥,盡然連名字也不給你取一個,而那個天天折磨你,拿你做種種實驗的男孩子,實際是你的嫡親的兄長!我每天都去翠竹院看你,看我的大兒子折磨我的小兒子,白天他拿你做著種種可怖的實驗,夜裡乘著修兒睡著,我就給你療傷,帶些吃的給你!這樣一晃就好幾年過去!」
「修兒定了親,他的妻子孫茹,也就是你的娘,原本是我娘家的侄女兒,其實我很不想茹兒嫁過來,因為我這麼多年,已經發現修兒不是個正常人,他是個殘暴的施虐狂,他明明知道軒兒是他的親弟弟,卻常常把他虐得遍體鱗傷,讓他生不如死!」
聽到這裡,銀髮人的牙齒咬得格格做響,這些殘酷的回憶象一頭巨獸埋藏在他的頭腦深處,此刻被曹老夫人在人前提起,巨獸再次活躍起來!他的眸色變得幽暗,幾欲暴走。
曹老夫人臉上的表情羞赧多於悲傷,她接著說:「孫茹嫁過來後過得並不好!她發現我和忠修經常會去翠竹院,她也去了!發現的一切,讓孫茹嚇得病了一大場,但是病好后她仍然會去翠竹院,不過她去看的卻不是修兒,而是軒兒你!」
曹老夫人臉上的表情戚戚:「後來便有了嫣昔,再後來……曹忠修知道了這件事情!他把孫茹囚在翠竹院里,想要慢慢折磨死她!我……偷偷地溜進去,想把孫茹放走!沒有想到卻驚動了曹忠修!」
「不得已之下,我們只能殺了曹忠修,對外說他感染了傷寒!經過這件事情,孫茹的身體變得一天不如一天,沒有多久就撒手人寰!你也變得痴痴癲癲,後來也不知所蹤!」
曹孫氏臉上的表情顯得如釋重負,也許把她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全都說出來后,她覺得要好受一些吧!
她撫撫曹嫣昔的頭,臉上顯出悲傷的表情:「只是苦了嫣昔這個孩子,雖然忠元認她做了長女,可她畢竟不是忠元的骨肉,從小便受盡苦楚!可是我為了維護曹府的聲譽,也不能出面護著嫣昔!」
曹孫氏盤膝在祭台上坐下來:「今天把這些秘密都說出來,我也可以輕鬆地離開了!」
她臉上的表情顯得如釋重負:「嫣昔,奶奶對不起你,從小為了掩蓋曹家的這些醜事,奶奶只有委屈你了!現在你嫁給太子,眼看就要成為後宮最尊貴的女人,奶奶可能看不到這一天了!嫣昔,你要加油,好好地替代奶奶活下去啊!」說完這些話,曹孫氏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她的身體歪向一側,慢慢地倒在地上,沒有了氣息。
曹嫣昔獃獃地站在當地,一時之間心裡百感交集,她從穿越過來以後,曹府里那怕是個小丫頭也敢對她頤指氣使,只有曹老夫人始終對她親善如一,現在知道了這層關係,曹嫣昔雖然只是借了原本曹嫣昔的肉身,此刻也不由得一陣悲從中來!
曹嫣昔只覺得脖頸間的那隻的力道大得驚人,象鐵箍一樣扣在自己頸間,並且在不斷收緊。
上官雲軒的臉色變得極白,他的聲音聽起來象隔著水波:「一個女人而已!你想怎樣就怎樣吧!天下這麼大,女人何其多!承德,你難道還不明白,我最在意的東西是什麼嗎?」
「不錯,你最在意的是大齊的江山社稷!」上官承德沒有繼續往下說,他扣著曹嫣昔的脖頸緩緩退到祭台邊上。
「承德,你放了曹嫣昔,我們仍然可以做兄弟!」上官雲軒的聲音溫柔得象蘸滿蜜糖的絲綢:「你的碭山王的封號我永遠也不會收回來,你可以象父皇所希望的那樣做個逍遙王爺,這樣的日子不好嗎?你逃不掉的,你看看,這祭台四周都是我的人!而且,現在我是大齊的皇帝,你覺得你能逃到那裡去?」
脖頸處巨大的力量傳來,曹嫣昔眼前一黑,腳下一個踉蹌,她睜眼一望,只見果真如果上官雲軒所說,在祭台周圍湧上來數千精兵,領頭的正是一身黑衣的金魄和銀魂。
「承德!這邊來!」一個聲音從祭台下傳來。
「舅父!」
曹嫣昔只覺得身體一輕,眼前一陣眩暈,身體便騰空而起,落到一匹馬上。
「別過來,過來我們就殺了她!」毛宇的聲音響起來,他手裡一把長劍,刺過來架在曹嫣昔垂下脖頸上。
「想走?那有那麼容易?」金魄揮揮手,精兵們四面八方圍了上去,把上官承德三人圍在中間。
毛宇將架在曹嫣昔脖頸間的劍收緊了幾分,左手伸進懷裡,摸出一隻袖箭來,朝空中一甩。
「咻!」
一道明亮的紅光,在天上炸裂開來,然後又變成數條明亮的光帶。
「不好!他們有援兵!」金魄和銀魂大叫起來,
突然從外面傳來一陣喊打喊殺之聲,兵器相交碰撞的聲音響得震天。
鎮國大將軍毛宙帶著數百名精兵出現在祭台之下。這些精兵們深目高鼻,深棕色的捲髮,竟然都是些色目人的後裔。
毛宙的白色戰袍上血跡斑斑,手下的精兵們身上也或多或少帶著傷,他們竟然是經歷了一場惡戰後殺進來的。
「承德,二弟,上官雲軒這小賊竟然埋下伏兵,我們只怕今日難以得手!」毛宇有些氣急敗壞地對毛宙說。
「我們撤!離開大邑都再做打算!」毛宙低聲說道,他朝曹嫣昔一指:「看好那個女人!她對我們還有用!」
身下的馬匹快速地奔跑起來,曹嫣昔的頭被倒吊在馬鞍邊上,這個姿勢絕對談不上舒服。
馬蹄在急速地翻飛著,曹嫣昔被顛得七暈八素,心裡只有慶幸,幸好今天參加禪位大典,沒有進食,否則的話只怕是早已吐了出來。
耳畔傳來上官雲軒冷冷的命令:「誅殺亂臣賊子,人人有責!不必擔心太子妃的性命!」
「哦!」這句話傳入耳里,曹嫣昔心裡突然有一絲失落,又有一絲如釋重負!原來如此,自己在這個男人的眼裡自然是比不上大齊的江山社稷半分。
馬蹄擊打漢白玉磚石上的清脆的敲擊聲,身邊的亂箭象雨點一樣落下來。
「二殿下,你速速出城,我帶著人抵擋一陣!」毛宙不愧是鎮國大將軍,在這種情形下還鎮定自如。
上官承德點點頭:「舅父小心!」
毛宙的目光落到兄長毛宇的身上,他朝著毛宇重重一抱拳:「兄長,色目國復國的希望就只有寄托在你和二殿下身上!」
毛宇臉色肅穆:「二弟放心,我一定會帶著承德返回色目國去!」
毛宙點點頭,拍拍身下的駿馬,從腰間抽出一條長達兩三丈的長矛朝前身後的大齊兵衝過去。
「快走!城外有人接應!」毛宇催著上官承德,兩人帶著數十精兵朝著城門衝過去。
大邑都的城門守衛原本是毛宙的手下人,此刻大大敞開著,將上官承德等人放出城去。
出城後天色暗了下來,曹嫣昔只覺得眼前的路從青石板路變在了石礫路段,上面飛濺起的小石頭打在曹嫣昔的身上好不疼痛。
在石礫路上奔了一兒,又開始上坡,道路一直向上延伸,道路兩旁是茂密的樹枝,在地上投下密集的陰影,宛如鬼魅一般,搖曳不停。
終於馬匹停了下來,大口地喘著粗氣。
曹嫣昔被上官承德一把從馬上拽了下來,她手足麻痹,一站到地上,便癱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