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土生土長
曹小嘆口氣,把自己挑選上這隻小猴的經過說了一遍,其中省去了落水和頭巾男的細節若干。
銀魂聽完后,沉默片刻說:「那你準備用什麼喂它?」
「我也不知道!」曹嫣昔嘆口氣:「賣它給我的爪哇人說,它可以喝羊奶,所以我想找到一隻有奶的母羊,不過細想想,估計也不一定得羊奶,豬奶也行吧,牛奶估計也行!對了,銀魂,你是大邑都土生土長的人,你應該知道在那裡能夠找到帶奶的牲畜吧!」
銀魂沉默片刻,許久才又開口,說:「大邑都的屠宰市從子時開始營業,要不我們去那裡看看?」他的聲音在黑暗裡聽起來有幾分低沉的暗啞,和往常有些不一樣。
「好啊!好啊!」曹嫣昔鼓起掌來:「銀魂你真是太棒了,居然能想到這麼好的地方,我們這就去吧!」
銀魂手一伸,帶著曹嫣昔重新回到了屋頂上,一陣疾奔,他突然停了下來:「醫官,你怎麼知道我是大邑都人士,我好象從來沒有和你說過這些吧!」
曹嫣昔一愣,心想,唉呀,壞了,怎麼會說漏了嘴。
「嗯!這個,我是聽兩個宮女聊天的時候談到你說的!」曹嫣昔胡亂找了個理由搪塞。
銀魂沉默下來,許久沒有說話。
曹嫣昔還想說些什麼,突然她的身體一輕,騰空而起,等到曹嫣昔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已經來到一處僻靜的小巷。
四周空無一人,黑漆漆的街道上沒有一絲亮光。
「是這裡嗎?怎麼一個人也沒有?」曹嫣昔疑惑地問。
「不是和你說了嗎?這個屠宰市會在子時以後開張,現在距離子時還有大半個時辰!」銀魂有些不耐煩地回答。
銀魂帶著曹嫣昔輕車熟路地往市集里走去。他起先低著頭,走了一會兒,忍不住抬起頭來四處打量曾經無比熟悉的街道和房屋。
已經有快十五年沒有回到這個地方,自從那件可怕的事情以後,自己一直竭力地迴避來到這裡,今天怎麼來得這麼自然,一點也沒有猶豫!
曹嫣昔什麼也看不見,她拉著銀魂的衣襟高一腳低一腳地走著,就在她以為已經要走出這集市的時候,銀魂突然開口說話了。
「你去那邊坐下來歇息一下吧!」銀魂指著稍遠處的一塊大石頭說:「那裡本來就是供人歇腳的地方,很乾凈很涼爽的石頭!不過你要小心,那石頭邊上有口很深的井,井口沒有蓋子,你要小心不要掉進井裡!」
「你好象對這裡很熟悉的樣子?」曹嫣昔也真是累了,她抱著小猴朝石頭走去。
果真如同銀魂所說,大石頭光滑而涼爽,顯然經常被人坐,上面連一絲灰塵也沒有。
在大石頭的一側不遠處果真有口水井,和銀魂說的不一樣的是,那口水井上面蓋了一個用竹蔑編成的蓋子。
「哎呀!」曹嫣昔大叫起來:「銀魂,你說得不對,這口井上有蓋子,還蓋得很嚴實!銀魂你真棒,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難道你會算卦不成?」
銀魂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原本在這裡長大,我是屠夫的兒子!」
「哦!」曹嫣昔點點頭,屠夫的行當在大齊人眼裡是屬於賤民,難怪銀魂對自己的過往諱莫如深。
銀魂接著說:「我在五歲之前,天天都在這屠宰市上過日子,直到有一天,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後來我就離開了這裡。」
銀魂的聲音低沉,沙啞。
曹嫣昔心中一動,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意提起的過往,她低下頭說:「對不起,銀魂,我不應該讓你帶我來這裡!」
銀魂搖搖頭:「沒事,都已經過去十五年了!你不問問我倒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不必了,我不想知道!」
「那天,我記得也象今天這樣,是個炎熱的夏天的夜晚,我父親同往常一樣來屠宰市上幫人殺豬羊,可是不知道怎麼的,同一個來買生豬的客人發生了口角,那人拿起我父親放在案板上的尖刀,一連刺了他八刀!我父親倒在血泊里。我母親一氣之下跳了井!而我被一個路過的貴人所救,帶到了太子府,做了太子的影衛!」
銀魂的故事講完,三言兩語很簡短。
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曹嫣昔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話來安慰他。
最後反倒是銀魂笑笑說:「我有很多年不敢去想這件事,也不敢來這個屠宰市,今天終於能夠講出來,倒也算是一樁好事。嗯!開市了,我們去找帶奶的母羊吧!」
曹嫣昔回過頭來,只見剛才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突然亮起了一排排明亮的燭光。在燭光下是用圍欄圍起來的待宰的豬羊。
每個圍欄前是一張一人多長,一人多寬的木案板。案板上油光可鑒,血跡斑斑,案板後站著一名到兩名膀大腰圓,赤裸著上身,穿著皮圍裙的男人,手裡握著一把雪亮的鋼刀。
曹嫣昔從大石頭上站起來,跟在銀魂身後,向最近一家圍欄走去。
攤主是個鬍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他看了一眼衣著華貴的曹嫣昔和銀魂,臉上露出幾分詫異,畢竟這個集市上很少看到這般光鮮亮麗的年輕人。
「兩位要點什麼?」
「我們相要買一隻帶奶的母羊!請問您可有?」
「你要買一隻正在奶崽的母羊?」中年男人搖搖頭:「我們不殺奶崽的豬羊,那樣做會折壽的!」
「不,不,您誤會了!」銀魂急急地辯解:「我們是需要買一隻奶崽的羊回去取羊奶,而不是要把它殺掉!」
「哦!這樣啊!」中年男人說:「你早說啊!我幫你問問吧!不過估計難,一般很少有人會接殺帶小崽的牲畜的活兒,除非有特殊情況。」
他把手裡的刀咣啷一聲拋在案板上,脫下皮圍裙,朝著後面大叫一聲:「老婆子,你看著點,我去幫這位客人看看他要的貨。」
「來,你們跟我來!」
中年男人象樣泥鰍一樣在人群里鑽來鑽去,每到一個攤點,他就會停下來詢問人家有沒有母奶羊要賣。
得到的答案總是否定。
就在曹嫣昔幾乎要絕望的時候,突然聽見中年男子高興地大叫一聲:「啊!你們有啊!我這位客人找了好幾家攤了,家家都沒有!」
他回過頭來,高興地大叫:「小哥,姑娘,你們快過來,你們的運氣真是好啊,這裡正好有隻。」
「啊!」曹嫣昔和銀魂交換了個驚喜的目光,兩人一起朝著中年男子所在的圍欄奔過去。
這個圍欄的主人是個肥胖的老頭,如果說萬福又白又胖象個麵包,那這個老頭就象個在煤灰里打了滾的法式面民,又胖又黑,渾身冒油。
老頭朝著自己的圍欄一指:「諾!就是那隻!前天下了一隻小崽,誰知小崽下地就死了,這母羊便好象失心瘋了一般,在羊欄里咬別的帶崽的羊,踢死別的羊的小羔子,我正準備把它殺了賣肉呢!」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一隻白色的母羊躺在地上,母羊胸前吊著長長的飽滿的N頭,正發出「咩咩」凄涼的叫聲。
「唉!」老頭嘆口氣:「真做孽!自己的小羊死了,也見不得別的羊的羔子,見了就上去踢人家,咬人家!要不是這樣,我也不會想殺了它!」
「您小時候在我家裡吃過飯?」老頭疑惑地看著銀魂,不敢相信自己家裡曾經招待過這麼貴氣的人。
「嗯!」銀魂點點頭:「十五年前的事了,您可能早就忘記了!」
銀魂走進羊棚,他在母羊身邊俯下身,用極嫻熟的手法在母羊身上綁了個繩結,然後把它扛了起來。
「走吧!」銀魂拍拍曹嫣昔的肩,兩人並肩朝外面走去。
「哦哦!你莫非,莫非是張老五的兒子?」胖老頭突然猛地一拍腦門,大叫起來。
銀魂的腳步一踉蹌,肩上的母羊差點跌落在地,母羊發出不滿的「咩」的一聲啼叫。
銀魂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他腳步不停,拉著曹嫣昔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胖老頭的聲音蓋過集市的嘈雜傳了過來:「你放心吧,每年你爹娘的忌日,我們這些老人都會給他們燒紙,如果有一天,你心裡能邁過這個坎去了,再回牛羊市來看看!」
銀魂的手緊緊攥著曹嫣昔的胳膊,腳下邁步如飛,他如此用力,以致於曹嫣昔覺得自已的胳膊會在他的大力下喀嚓一聲斷成兩段。
兩人一陣狂奔,等到銀魂的腳步慢下來,曹嫣昔震驚地發現,兩人已到了城外。
只見眼前是一片綠茸茸的青草地,草地的盡頭是一條潺潺流動的河流,頭頂星光倒映在河中,隨波盪瀾,象細碎的流金沙鋪在河裡。
這裡正是曹嫣昔第一次救了上官雲軒假扮的黑衣人的地方,曹嫣昔站了一會兒,便往水邊走去,她走到河邊,把紅腫的手腕泡進水裡。
銀魂獃獃地站在原地,過了一會兒,,轉身朝著河邊的沙灘走去,他把肩上的母羊放了下來,從河裡用手掌捧了些水給它喝。
「把你的猴子拿過來吃奶!」銀魂說。
曹嫣昔點點頭,她把小猴子從懷裡掏出來,湊到母羊的N頭旁,小猴子細長的手指抓著母羊的毛,發出「嘰嘰」的叫聲,在母羊的胸脯上一陣亂拱。然後找到母羊的N頭,鼓著嘴大吸起來。
母羊開始有些抗拒,它低下頭聞了聞小猴身後的氣味,便想逃開。銀魂用力壓低它的身體讓它在草地上躺下來。
曹嫣昔又扯了些青草來餵給母羊,當小猴吃空一個R房又開始吃另一隻的時候,母羊終於接受了這個異種的養子,它低下頭,憐愛地舔了舔小猴子的身體,放鬆四肢躺在草地上。
天邊晨曦微露,小猴吃完了奶,趴在母羊的肚皮上甜甜睡去,母羊好象怕驚動了這個失而復得的兒子,一直保持著躺卧的姿勢一動也不動。只是有時會回頭看看小猴,伸出舌頭來舔舔小猴的毛。
曹嫣昔和銀魂對視一眼,心底都是一陣暖流流過。
「我們應該回去了呢!」曹嫣昔伸了個懶腰說。
「嗯!」銀魂點點頭。
曹嫣昔把小猴仍然放在胸前,銀魂用長繩把母羊四隻前蹄綁在身下,仍然把它扛在肩上,兩人原路返回大邑都城。
銀魂腳程極快,他雖然扛著一隻羊,手裡還挽著一個人,但當兩人回到竹華軒時,不過辰時三刻,天邊的太陽才露出小半張臉。
「噓!」曹嫣昔做了個噤聲的姿勢:「不要驚動別人!」
銀魂點點頭。
曹嫣昔躡手躡腳地走到竹華軒外往裡一看,只見花園裡空無一人,靜謐無聲。
「嗯!大家都還沒有起身呢!」她朝著銀魂揮揮手,眉飛色舞低聲說。
銀魂點點頭,兩人輕手輕腳地走進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