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長時間的痛苦
頭巾男笑笑，用帶著異域腔調的大齊話翻譯說：「他們說，這隻母猴死了，小猴太小，也活不了，所以不如一起扔進水裡！」
「可是！可是它好可憐！」曹嫣昔急紅了眼：「它真的好可憐！不如把它給我吧！」
「給你？」頭巾男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幾眼曹嫣昔，回過頭去對水手們說了幾句爪哇語。
一個水手長模樣的男子走了出來，抓住吊在母猴身上的小猴猛地一用力便揪了下來，轉身扔給了曹嫣昔。
那小猴凄慘地叫了幾聲，隨即抱住曹嫣昔的手臂安靜下來。
母猴的屍體被扔進了水裡，曹嫣昔抱著小猴跟在萬福後面下了船。
曹嫣昔心裡充滿深深的愧疚感，她覺得若不是自己一時興起，讓萬福訂了爪哇猴，也不會讓這隻猴一出生就失去了母親！她想起前世看過的一條廣告語：「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
舷梯濕滑，又傾斜，上面到處長滿滑溜溜的藤壺，曹嫣昔懷裡抱著小猴，走得很小心。
一個大浪打來，海面起了波浪，舷梯隨著船身起伏得厲害起來。
「哎呀！」一聲，曹嫣昔腳下一滑，踩在了一塊藤壺上，發出清脆的咔嚓聲，身體一歪，仰面落下水去。
萬福回過頭來大驚失色，他肥胖的身軀朝著曹嫣昔奔來，卻讓舷梯抖得更厲害。
「完了！」曹嫣昔模糊地想：「我不會水！小猴子怎麼辦？要不要丟開它！萬福怎麼向上官雲軒交待？」
一時之間，她腦海里掠過許多念頭，抱著小猴子的手卻並沒鬆開，眼前的藍天這麼藍，飄著朵朵白雲，好漂亮，只是越來越遠。
曹嫣昔閉上眼睛，模模糊糊地想著：聽人說溺死會痛苦一小會兒，那也不錯，勝過活著長時間的痛苦。那就來吧。
等了一會兒，曹嫣昔意想中的嘩啦啦的落水聲並未響起，時間好象停頓不前，她腦海里紛亂的念頭如麻，忽然耳旁風聲一響，腰間一股大力傳來。
曹嫣昔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腰被一條黑色的長索纏住，整個身體吊在半空中，而身下則是一望無際碧波濤濤，她的身體被吊成一個弧形，懸在半空中緩緩上升，雙手仍然在胸前牢牢地抱著小猴。
海風吹過來，撲進嘴裡，帶來一股咸濕的味道，好象眼淚。
曹嫣昔的發簪被吹落，一頭長發在半空中散開來，有些被吹進眼裡，刺得眼睛發痛。
為什麼連平靜地死去也不可能？曹嫣昔苦笑。
長索漸漸縮短，在長索的盡頭，是一張黝黑而陌生的面孔，如刀刻般線條清晰的線條，漆黑如碳畫成的修長眉毛直插入髮際，一雙眼如寒星般灼灼生輝。
對上曹嫣昔的眼光，陌生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得耀眼的牙齒，他臉上的表情彷彿在說：「舉手之勞，不必謝我！」
四周的水手們都奔過來幫忙，大家七手八腳地把曹嫣昔拖上岸來。
萬福不斷地向人們道謝，他肥胖的身軀象個球一樣滾來滾去，等到確認曹嫣昔平安無恙后，萬福差點哭出聲來。
「啊彌托佛！您沒事就好！嚇死我了！您要出了事，我可怎麼向陛下交待！」
萬福喜極，從衣袋裡拿出金葉子來打賞眾人。
曹嫣昔愣愣地抱著小猴子坐在地上，心裡一陣恍惚！她的長衣下擺和長發上都濕了水，攤在地上水濕漉漉，好不狼狽。
看著萬福喜極而泣的白胖大臉，曹嫣昔突然覺得活著也不是一件很壞的事情。
陌生男走過來，俯身從曹嫣昔身上解下黑色長索，抖開來，原來是一塊黑色的長布，他把長布卷了幾卷纏在頭上，變成了一頂大大的黑色頭巾戴在頭上，遮住了耀眼的眉眼，重新變成了老氣沉沉的頭巾男！
萬福走了過來，他向頭巾男深深地鞠躬，說：「多謝哈魯達王子！」
頭巾男笑笑：「萬公公客氣了，您到了爪哇人的船上，就是我尊貴的客人，怎麼能看到您的朋友落水而坐視不理呢？」
萬福說：「大恩不言謝，哈魯達王子如果有什麼需要萬福的地方，只需要說一聲就行了！」
「呵呵！」頭巾男笑起來：「萬公公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有萬公公這句話，哈魯達就放心了！」
他說完走過來，把曹嫣昔從地上拉起來說：「這位姑娘倒真是心地善良！為了救這猴子把命都差點賠上。」
他又探頭看了看曹嫣昔護在懷裡的小猴說：「不過這小猴真的太小，還沒斷奶呢！你回去最好找一頭產奶的母羊，用羊奶來喂它，不然的話會活不了的！」
說完這句話，哈魯達再沒看曹嫣昔一眼，他轉過身去低聲向萬福說著些什麼。萬福的頭點得象小雞啄米一般。
兩人密談了一會兒，便各自散去。
萬福登上馬車，他沖著曹嫣昔尷尬地笑笑說：「哈魯達王子是爪哇王的次子，十幾歲便被送到大齊來學習！」
「哦！」曹嫣昔點點頭，心道：難怪他的大齊官話說得這麼好！也難怪那些爪哇人見了他就行禮！原來是這樣。
萬福接著說：「這次皇上選秀，爪哇國也送來了一位公主，好象已經送進宮去了！」
「那他是不是請你關照一下自己的這位姐妹？」
「呵呵！正是！正是！」萬福笑笑：「毛醫官果然冰雪聰明！哈魯達正是相拜託我照看一下他的那位妹子，好象名叫莎莉達！」
曹嫣昔笑笑望向窗外，心想：這對萬福來又是一筆賺錢的大買賣！不過想起剛才他在自己被救后喜極而泣的樣子，曹嫣昔對萬福怎麼也討厭不起來。
那麼愛財的一個人喲！在自己被撈上岸后，也會想起拿出金葉子來打賞那些出力的水手！曹嫣昔想起那副場景，心裏面頓生一股暖意。
「萬公公！回去以後，我把買這隻小猴的金子付給您吧！」曹嫣昔說。
「呵呵！」萬福笑起來：「醫官開什麼玩笑！一隻小爪哇猴能用得了多少錢，這點錢我還是能付得起的！說實話，醫官若真是掉進水裡，別說皇上，就是我自己也不能原諒我自己！」
萬福說著又激動起來，他肥白的手在臉上一抹：「雖然和醫官相處的時間不久，但是醫官可不象宮裡其它的娘娘，老奴看得出來，醫官心裡可沒有看不起我們這些奴才！老奴入宮快三十年了，服侍過的娘娘也有五六位，表面上客客氣氣，可沒有誰心底把老奴當成個人！只有醫官，雖然看起來很傲慢，可骨子裡卻體恤著我們這些人呢！」
曹嫣昔笑起來，她知道萬福說的話半真半假，但是裡面只要有三分真話，也就夠了！她不計較！在經過了宛兒和小順子的事情后，曹嫣昔對忠誠的要求降得很低。
回到竹華軒，曹嫣昔抱著小猴下了步輦，打發走了萬福，曹嫣昔便讓宛兒去拿些香蕉來。
「哎喲！！那來的小猴子！」宛兒從屋裡迎了出來，看見曹嫣昔胸前抱著的小猴愣了愣。
香蕉很快拿來，曹嫣昔剝開一隻香蕉的皮，掰了一塊，遞給小猴。
小猴閉著眼睛在香蕉上用嘴拱了幾下，便放棄了，它發出「吱吱吱」凄慘的叫聲，張開小嘴在曹嫣昔的胸前拱來拱去。
「醫官姐姐，這隻猴子太小了，養不活的！還是把它扔了吧！」宛兒嫌棄地看了一眼曹嫣昔被小猴弄得髒兮兮的前襟，撇撇嘴說。
曹嫣昔皺皺眉頭，心想：這好歹是一條命，就這樣扔了，還不如讓它隨母親一起葬身海底！至少不會母子分離。
曹嫣昔不再理睬宛兒，抱著小猴子在屋子裡踱來踱去。
看來，只能象那個頭巾男所說的，去找一隻產奶的母羊來。
曹嫣昔喚了小順子進來，吩咐道：「小順子，你去御膳房找一隻產奶的母羊來！」
「產奶的母羊？」小順子一愣：「醫官姐姐，這裡是皇宮，您要找什麼奇珍異寶，金玉寶貝都有，可是找一隻產奶的母羊！恐怕翻遍了整個皇宮，也難以找到！」
曹嫣昔想了想，覺得小順子說得也很有道理。
這產奶的母羊恐怕只有出宮去找，好在曹嫣昔有可以自由進出禁宮的金牌，這倒不是難事。
只是現在天色已晚，曹嫣昔躊躇起來。彷彿感受到了曹嫣昔的猶豫，她懷裡的小猴猛地扭動起來，發出類似人類嬰兒的「哇哇」聲！
曹嫣昔再不猶豫，她拿出銀哨吹了起來，不過片刻功夫，銀魂一身黑衣出現在翠竹堂外。
「醫官深夜召喚，有什麼事嗎？」
「我要出宮去，你陪我去！」
「現在？」銀魂抬頭看了看外面黑沉沉的天空，不知道眼前這個女子怎麼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
「現在！」曹嫣昔堅決地點點頭。
「我去準備馬車？」
「不必了！你帶我出去！」
銀魂遲疑了一下，伸出手來攬住曹嫣昔的腰，振臂一躍，兩人便飛身上了屋頂。
曹嫣昔和銀魂的身影消失在黑暗裡時，竹華軒里兩個人影一閃，宛兒所住的房間里亮起了燈。
「想不到皇上竟然會把銀魂這樣一等一的高手派給了毛曹醫官！」小順子低聲對宛兒說。
「那怎麼辦，我們的計劃豈不是會泡湯？」
「不會，你剛才看見毛曹手裡的那隻銀哨了嗎？她用那隻銀哨召喚銀魂！只要我們搞壞那隻銀哨再動手，就不必怕銀魂了！」
兩人在屋頂飛奔了一會兒，便出了禁城。
大邑都城在沉睡，連綿不斷的屋脊，在沉沉夜色中看起來，彷彿許多隻沉睡的猛獸的背脊，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動起來，奔向天邊。
銀魂在禁城外的城牆下放開曹嫣昔：「醫官深夜出城，莫非有什麼要緊事？」
曹嫣昔點點頭，指著胸前的小猴說：「不是我有要緊事，是它有！」
銀魂低頭一看，只見曹嫣昔的胸前伏著一團嫣昔的黑影，一動不動。
「這是什麼？」
「爪哇猴！」曹嫣昔用兩隻手指把小猴拎起來，給銀魂看：「我得給它找點吃的，如果找不到，我擔心它活不到明天早上！」
曹嫣昔拎起小猴，它發出兩聲可憐的「吱吱」聲，便耷拉著四肢一動也不動。
曹嫣昔嘆口氣，把它塞回自己胸前，沮喪地說：「唉唉！找到吃的也不一定有用，這隻小猴說不定一會兒就死了！」
銀魂啼笑皆非，就是為了一隻半死不活的小猴子，就半夜跳出皇宮，這個女人行事的作風倒還真有點象嫣昔。不過救一隻猴子什麼的，這樣無聊的事情，銀魂才不打算幫這個女人完成。
「這隻小猴那兒來的？我記得爪哇人即使賣猴子，也不會賣這種小得可憐的玩藝兒吧！你幹嘛不選一隻強壯的大猴子？」銀魂隨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