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陌無塵
雖然上官雲軒已經將知雙和師兄都給安頓好了,可是世事無常,風險往往是無法預估出來的。
執綰這個黑風的少主,如果能看在師兄的面子上照拂一下知雙,知雙往後的成長也更加多了一份安心。
天下父母心大概都是這樣的吧。
執綰一聽曹嫣昔說陌無塵有一個孩子,情緒立馬激動起來,「孩子,哪來的孩子?難道陌無塵有了別的女人,孩子都有了?」
執綰一下子臉色白了幾分,不由得站了起來瞪大著眼睛向曹嫣昔質問道。
曹嫣昔知她會有如此反應,將執綰拉得坐下,又給她倒了一杯茶才緩緩解釋道,「以我師兄那樣的人,一年之內找到意中人都不容易,更何況再造一個出來。」
想到此,曹嫣昔的眉頭皺了皺,自動忽略掉心頭升起的怪異之感。
其實算來她竟然是與師兄相處的時間最長的那個女子,如果她方才的推斷成立的話,那師兄該喜歡上的人是她?
曹嫣昔忙不迭心虛的吐了吐舌頭,趕緊將剛才自己的想法都推倒得乾乾淨淨。
執綰那姑娘向來腦子比較簡單,並沒有像曹嫣昔一樣推到了其他女人身上。
聽說孩子不是陌無塵的,長長的鬆了口氣,立即眉開眼笑的表態道,「只要不是陌無塵的都好說,他喜歡一年,我就陪他照顧一年,喜歡五年,我就照顧五年,若是一輩子……」
執綰害羞的瞥了曹嫣昔一眼,「我肯定會像你說的那樣,一輩子的。」
這姑娘最後滿臉羞澀和幸福的模樣,曹嫣昔聽著心尖尖在顫抖。
要是師兄喜歡一年不喜歡了,那麼她家知雙要被這倆人給扔了,天下哪個娘聽到這話都不開心。
不過好在曹嫣昔對師兄陌無塵很有信心,所以此事也不多說。
這只是如果有意外會有的安排,如果他們能出得血祭山皇陵,就不存在這些事。
執綰似乎因方才對著曹嫣昔向陌無塵表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等曹嫣昔催促就說道,「嫣昔你可知道血祭山的來頭嗎?」
曹嫣昔的神思被她一拉,瞬間回過神來,「什麼來頭?」
這名字確實有些血腥,她倒也並未多想過,如今執綰問起,難道真的還有什麼來歷不成。
「用血祭山,不是一點一滴的血,是血流成河,還不得用牲畜來代替。」
曹嫣昔不禁一怔,感覺心口像是被堵上一般說不出話來。
執綰又繼續說道,「如今整個玄皇的人不知從何得知血祭山皇室陵寢中有一股足可以掌控天下的神秘力量,竟然紛紛湧上了血祭山。
這幾日我父親母親已經安排了不少風族人在血祭山口守好了,要與進山的人決一死戰。明裡是守衛曹族聖地,其實是要滿滿的鮮血祭山。
此事知道的人很少,如今單槍匹馬闖血祭山的,很有可能就會成為血祭山的祭品。」
執綰說完后,看著臉色不大好看的曹嫣昔嘆息了一聲,「我雖然不知道你要進血祭山做什麼,但是如果能放棄的話還是不要去了。
血祭山開啟不容易,進入皇陵后,出不出得來還很難說。」
「沒有其他辦法可以進山嗎?」曹嫣昔問這話其實自己也是有答案了,如果還有其他辦法的話,就不叫血祭山了。
想起剛剛收到的消息,曹嫣昔終是明白早作安排指的是什麼了。
餘下再無心思與執綰說笑,曹嫣昔將師兄如今所在之地與執綰說了,又囑咐了她幾句就將人送走了。
曹嫣昔坐在說前想了一會兒后,就開始提筆寫信,信是寫給送消息的人的。
一共兩封,一封是給長天長老的,一封是給子郁叔叔的。
曹嫣昔現在對他們二人的身份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長天家族很有可能與神醫谷一樣,是曹皇的追隨者。
也只有莫曉峰那樣的人可以很快的獲得別人得不到的消息,所以她認定了送消息的人就是莫曉峰。
果然,等到夜半后,莫曉峰來了,身後還跟著曹子郁,二人見到曹嫣昔就下跪行禮,即使是有心理準備還是將曹嫣昔給驚了一下。
趕緊將二人扶起來,曹嫣昔問道,「你們確是當年曹皇的人?」
她開門見山的問,莫曉峰與曹子郁站起身來相互笑了笑。
「曹族追隨者除非曹皇遇到危險,要不然是不會現出身份的,之前的隱瞞還望曹皇見諒。」
他說的自是之前他作為長天長老,因阿獃與她相處過的那一段時日。
曹嫣昔笑了笑,擺擺手,「此事無妨!」
轉頭看向曹子郁,「聽說郁叔叔病了,不知現在好了沒有?」
曹子郁的身體明顯比上次在曹凰台差了一大截,臉色有些發白,咳嗽了幾聲才說道,「我這把骨頭也就這樣了,只是前幾日才聽說了你父母去世的真正原因,為此心裡難受不已。」
曹嫣昔聽到這話,心裡也是堵得難受,曹族之於他們家沒有任何庇護,倒是被其牽連了這麼多。
總歸不管如何,她是曹族人,還是美其名曰的曹皇,即使不將黑風、火曹二族放在心上,這麼多為保護她而來的曹皇舊部,還有棲曹山那些一直等著她重振曹族的曹族人,曹嫣昔到了這一地步,已經沒有了退路。
曹子郁的臉色沒有什麼血色,看起來很是難看,整個人看起來也沒有倆年前在曹凰台那般淡雅閑適。
聽黛墨她們提起過,曹子郁當年與她爹娘的關係很好,或者說這好還是起於她娘風之笑。
當年曹子郁與她爹曹子畫都愛慕她娘,後來她爹娘成婚,曹子郁就將自己的一腔深情收了起來,只以朋友與笑畫夫婦相處。
好在她娘是個直爽不拘小節的女人,所以即使與她爹成婚了,三個人的關係也是一如既往。
再後來就是她爹娘一起跳了血祭山,這事看起來子郁叔叔是不知道的,所以才會忽然像是受了極大刺激一般,整個人變成了這般模樣。
「八年了,我一直相信他們是沒有死的,為了瞞住我他們臨走時給我留下了這個兒。」
曹子郁顫顫巍巍的從懷裡掏出一張棋譜來,遞到曹嫣昔手上,「嫣昔,這是你父親親手畫的一副棋局,他一生愛棋成痴,與我約好了等他們歸隱回來就與我破此局。
可是慚愧的是我一生都未能勘破,最後竟也等不回他們了。」
曹子郁的臉色蒼白的如紙一般,鬢上幾縷白髮,額上新添的皺紋,短短時日竟然看著蒼老許多。
曹嫣昔也是心裡堵得難受,握住曹子郁的手,「子郁叔叔,我爹娘他們只是怕你擔心才騙你的,你不要難過,還是要顧著自己的身體才好。」
她如今終是明白在曹凰台時,子郁叔叔說到她爹娘時,那種眼神里是還有著希望的,希望他們能有一天回來,再與他對上一局。
將想了十多年的一局棋給破了。
可一切終是沒有結果了,那對笑畫夫婦最後與他們的親密友人開了一個凄涼的玩笑。
不是殘忍要讓子郁叔叔期盼那麼久最後如此失望,而是害怕子郁叔叔為他們做什麼。
他們夫婦二人無能為力的事情又何苦讓曹子郁也為他們送命?
可或是命運的安排,子郁叔叔卻是長天家人,等待了十多年後終於還是做了同樣的事。
可是如今終是明白,有時候死也是有動力的,她兩輩子加起來才遇到這樣一個令她愛到骨子裡的人。
原以為被他利用,被天下人唾罵,被迫失去了一個孩子,這些已成了天塹橫在他們中間,可是所以的一切都敵不過生命所剩無幾,他還要陪在她身邊與她一同赴死。
一切已經風輕雲淡如同明年春天新長出的青草嫩芽,這個冬天無論發生了什麼,明天春風吹起,一切了無痕迹。
而他們還有知雙,知雙不能同時失去父母,既然這世上一直不容的只有一個曹皇,那麼她一定要為她的夫君與閨女做點什麼。
曹嫣昔與上官雲軒抵達血祭山是三日後,血祭山的鮮血已經從山口灑開,熱血將冰雪融化,厚厚的塗了一層,乾涸的結成了厚厚薄薄的血痂,新灑上去很快就慢慢滲透進去。
曹嫣昔想著,如果一直沒有什麼大動靜,也許她就龜縮在雪域城一直都不出去了,外面的殺戮與她何干?
可是該來的終是會來,那一日檸葵來報,玉桃花與東方錦去闖血祭山了。
曹嫣昔苦笑一聲,原來好日子這般令人不舍,她竟然在自欺欺人。
那一日大雪終是停了一日,化雪的冷意入骨,得到消息時上官雲軒就在她身邊,什麼也沒有說的將她摟在了懷裡。
曹嫣昔也沒有說話,手指泛白的緊捏著檸葵送來的信,頭埋在上官雲軒懷裡,無聲的濕了眼眶。
上官雲軒不說話,神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沉靜,輕拍著曹嫣昔的脊背一下又一下。
「情意之大,可這世上無奈之事太多,一言組訓,一個先祖的命令都會壓死人。」
曹嫣昔悶在上官雲軒懷裡,點了點頭,收起了情緒來。
她又何嘗不知這些,為了當年曹皇要護衛新的曹皇,東方家千年大世家一夕之間消亡,曹瀟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曹冷他們無奈在棲曹山惶恐度日。
玉桃花她也是有苦衷的吧,她終究是古人,更重祖宗師門的遺留家訓,桃花島又是一處曹皇的守護者,只是與其他門派守護不同。
桃花島是一定要她打開這一處千年皇陵,聽從千年前死去的曹皇的安排。
血祭山與雪域一樣,放眼望去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冰雪天地,山峰很高,直插入雲霄,即使站在山腳下那一片凌冽的冰雪之色也是刺痛人的雙眼。
而要將這上山之路染出一道血路,死亡與殺戮在山腳下一直都沒有停止過。
女人與男人的思維通常總是不一樣的,在神醫谷的那一年,曹嫣昔下定決心即使是血流成河也一定要搗毀雪域,破除曹族雙生兒相剋的咒語。
如今看著不斷倒下的身影,漸漸往山上延伸的血跡,聽著因拚死殺戮時近時遠的兵器相擊,吶喊嘶吼,即使是早有心理準備,曹嫣昔還是不由得心生了凜然之意。
這不是戰爭,沒有明確的目的,是純粹的殺戮,人與人幾乎是泯滅了人性的砍殺,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