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七章 物以類聚
「嗤,真是物以類聚!」孫幼鳶看著奔來的邵瑛,嗤笑。就像有些人天生投緣一樣,有些人就是天生不對付,無所謂什麼因由。
俞雲清向前邁了一步,卻忽然聽到邵瑛的聲音,回過頭時邵瑛正好跑到她身邊。俞雲清笑了笑:「瑛兒,等姐姐將這礙眼之事處理了,再與你聊。」
俞雲清說完,眼中笑意更濃,繼續向著孫幼鳶走去。看著俞雲清嘴角含笑向自己走來,孫幼鳶忽然有些慌亂,直到此時她才忽然記起來,這個女人,似乎並不好惹。
溫軟的聲音響起,卻振聾發聵:「孫幼鳶,你可知,我從不親自動手打人,你很榮幸是這第一個!」
「什麼!」
啪!
就在眾人錯愕之際,一個清脆的耳光毫不猶豫打在了孫幼鳶的臉上,白皙的皮膚上瞬間多了一個鮮紅的五指印。
孫幼鳶已經徹底被她這一巴掌打懵了,站在原地不可思議地看著俞雲清:「你……你怎麼敢……」怎麼敢打我?
難道她就一點都不顧及自己家的勢力嗎?難道她就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的名聲嗎?難道她就一點都不在意今日之事會傳到殿下耳中嗎?
「你……俞雲清,我要殺了你!」
孫幼鳶已經瘋魔了,在這麼多人面前被打了耳光,以後她還如何出得去門?憤怒和羞辱已經將理智二字完全排擠出了她的頭腦,她要俞雲清死,只要她死!
孫幼鳶像發瘋了一樣向俞雲清沖了過來,卻被燈染一掌打回,後退了好幾步,最終跌坐在了地上。也得虧燈染未用內力,否則,今日孫幼鳶這條小命怕是要交代在這兒了!
俞雲清冷冷一笑,睥睨著她,最終彎下腰來,伸出兩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然後緊緊捏住:「你是個什麼俞西,也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婉……婉姐姐。」早在俞雲清動手打人的時候,邵瑛的心就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上,而今看到如此冷漠的她,更是有些不知所措。
「婉姐姐,你……你怎能如此!鳶兒她還小,你叫她今後如何做人!」邵璉皺著眉頭看著俞雲清,眉頭緊緊鎖到了一起,指責中彷彿包含著深深的疼痛,一副被天下人背叛的表情引得俞雲清冷笑連連。
看見俞雲清的冷笑,邵璉忽覺從心底里生出一股陰冷,讓她不自覺心生恐懼,被俞雲清如炬的目光盯著,竟是沒敢再開口。
「二……二小姐。」許姝嫻咽了咽口水,如今的俞二小姐同她在涼都時的耳聞,簡直是有天壤之別。
傳說中得俞二小姐一直是個優雅嫻靜的才女,溫婉嬌柔,天生帶著幾分病氣,是個玲瓏剔透,得了先帝御筆親書「敏慧」二字的人物。
當年俞漱玉聖寵隆重,皇帝給寵妃的父母家人賜封誥命爵位原本也是常見的事情,但當初俞氏遷進京都時日尚淺,根基不深,俞氏祖上雖助始祖皇帝打天下有功勞,但畢竟幾代不曾有人有過功名,俞毅川卻在那時被他收入手下,若賜封爵位豈不叫人疑心?
因此,俞氏一族便僅這小女兒得了個賞賜。皇帝賜封女子能賜什麼,俞浩傑和俞毅川都無功名在身,俞雲清也未曾立過什麼值得一提的功勞,便不能接受誥命,只能給了御筆親書的「敏慧」二字。
其實,皇帝賜的字根本無甚用處,遠不如有品級的誥命來得爽快,不過,有了皇帝御筆親書的字,俞雲清行走人情倒也順當些,那「才女」的名號,也是從那之後不久傳出來的。
許姝嫻微微皺眉,如今見到的俞二小姐雖然一身素裙,只著淡妝,容貌也並不算太出挑,可立在那裡卻是自成一種風韻,叫人忽視不得,然而這脾氣……
孫幼鳶說話的確實是過分了些,可也不至到了讓她當眾甩給孫幼鳶一個耳光的地步,這以後叫孫幼鳶如何做人?即便是許了人家以後也要比妯娌們讓人矮上一頭。
還有,難道她真的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名聲如何?
俞雲清慢慢走到孫幼鳶身旁,附在她耳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孫幼鳶,記住,有些人,是你碰不得更惦不得的,你知道我是何意!」
「你……」孫幼鳶驚恐地睜大了雙眼,難道,她已經知道了?
林琦娟是練武之人,身體素來好得很,又如何會突然暴斃,還是在婚前!這其中明顯就有貓膩!
近些時日城中人也是紛紛猜測究竟發生了什麼,這林家小姐是真死了還是……戲摺子里寫的最常見的情節不就是富家小姐不滿家中安排的婚事,與情郎上演私奔戲碼么?
孫幼鳶袖子下的手緊了又緊,先前她還以為林琦娟那女人是逃婚了,畢竟,林琦娟是那樣深戀著殿下,又如何會甘心嫁與旁人?卻不想……竟還與俞雲清有關!
「我俞雲清看上的人,做鬼都只能是我的!」最後一句話,有些重複,又像是誓言,卻不知她到底在說給誰聽。
俞雲清說完又倏地轉過身來,對著邵瑛笑了笑:「瑛兒,走吧,姐姐陪你轉一轉。」
邵瑛仍處在變故中,還未完全回過神來,愣愣的任由她拉著出了齊光閣。
齊光閣畢竟是這遼歌城中最大的玉器樓,其中最不缺的就是達官貴人,不管是真心喜歡也好,附庸風雅也罷,閑著沒事的人們總要來這裡轉上一轉,偶爾還能發掘一兩件寶貝,卻不想今日竟看了這樣一場大戲。
由此,俞雲清也算一戰成名了。
雖然先前曾有被她在言語上嚇唬過,卻也未曾見過她親手動手打人,那清脆的一巴掌,她分明聽到了殺意!
有時候邵瑛真的會覺得,自己跟俞雲清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甚至她有時候也會懷疑,兩人像如今這般混在一起,是否是正確的?
她們有不同的處世態度,不同的信仰,太過懸殊的身份,甚至還是曾經的情敵……
「瑛兒,你有心事。」俞雲清看著她,淡淡開口。
「我……」邵瑛看著俞雲清的面容,原本上下起伏的內心,忽然就沉靜了下來。
有什麼關係呢,那許多的不同,或許會是她們友誼中間的阻礙,但是,朋友之間,也都是需要磨合的,不是嗎?
想明白一切的邵瑛頓覺渾身輕鬆,身心舒暢:「先前還有來著,如今想明白了!」
俞雲清看著她如花的笑靨,邵瑛沒有多說,她也就沒有多問。
「咦,方才婉姐姐身旁跟著那個丫頭為何不見了?」邵瑛忽然發現少了一個人。
「唔。」俞雲清若有所思,笑道,「叫她辦事去了。」
齊光閣,望著俞雲清與邵瑛漸漸消失的身影,一個男子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松柏綠綉如意紋長袍,素色衣緣上也暗綉著松葉紋,系著嵌寶石腰帶,腰間掛著香囊、荷包、玉佩、扇袋等物,拇指處帶戴著一枚水頭上好的青玉扳指。
這人二十六七的年歲,衣冠整齊,一絲不苟,滿頭墨發規整地用紫玉金冠束在頭頂,單手負后,似是在思索著什麼。
這人長相偏文雅,然而眼中卻透露著獨屬於生意人的精明,他盯著那漸行漸遠的兩道身影,笑道:「俞雲清,久仰了!」
「辦事去了?那你就不怕……」
「怕什麼?還能有人吃了我不成?再說,憑你邵六小姐的威信,也無人敢欺我不是?」俞雲清打趣。
「那是自然!報我邵六的名號,可保你在這遼歌城中橫著走!」邵瑛倒是沒聽出俞雲清話中揶揄的味道,反是頗為自豪地對著俞雲清一番誇耀,自個兒把自個兒誇的天上有地下無的,聽得俞雲清哭笑不得。
「行了行了,姑娘家家的不知羞就算了,還到處同人家提!生怕人家不知道你與那林琦娟『遼歌雙煞』的威名不成?」俞雲清苦笑搖頭。
邵家邵瑛與林家琦娟可謂是這遼歌城眾多閨秀里最大的異類,從小就爬牆上樹無惡不作,活脫脫就是倆男娃娃,長大后更是愈發肆無忌憚,甚至還跟這些街上的小混混們混到了一起,實打實的世家小姐,卻和一群無知莽夫稱兄道弟。
別看邵瑛和林琦娟是兩個女兒家,卻是這遼歌城所有混混們背後的老大。開始時也是好奇,只是跟著一群小混混們吃喝玩樂,後來便結識了越來越多的人,兩個人也各自在這些小混混們的圈子裡混出了名堂。
彼時,兩人的關係已經水火不容,這件事情上,自然也是要一較高下的。漸漸,這整個遼歌城的地下小勢力,便全都收到了二人的手中,等到兩家人發覺出來想要管一管的時候,已經管不住了。
正經八百的世家小姐,卻成了一群小混混的頭目,有這層關係在,素來養在深閨的閨秀們誰還敢因為這事不可規矩兒亂嚼舌根給她們找不自在?
是人總是要出門的,如今這整個遼歌城的小混混們都聽這二人的話,若是自己惹到了其中一個,說不準哪天自己出門的時候就來個小混混衝撞了自己的轎子,畢竟,女兒家的名聲很容易就會毀了。
兩個人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對朋友都是出了名的仗義,但即使如此,卻依舊讓眾多閨秀們避之唯恐不及,因此,兩個人其實都沒什麼朋友。
也是,這樣兩個人的存在,本就是貴女圈中的異類,同她們較好就相當於被其他所有貴女孤立,還會被人說成是攀附權貴,若是同她們交惡……誰知道這兩個人會不會暗地裡來陰的!
邵瑛是家中最小且最受寵的女孩,即便外頭沒人同她交好,但至少家中還有年紀相仿的姐妹,而林琦娟……林家只有她一個女孩,雖然林老太爺、林父都十分寵愛她,但,又能寵愛幾年?
到時候,即便一頂小轎將她抬出去給人做妾,然後再報個暴斃都不會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