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二章 不願做聖女
三人的臉色變了,如此充滿敵意的話,在旁人聽來早就摔門而去了,但是,他們不行。俞柯先前依附於慕容凌尊才能穩坐一族族長地位置,但隨著慕容氏的沒落,俞柯在族中的聲望每況愈下。
他本是男子,在夷族以女為尊的祖制之下,更難俞山再起,族中長老們早已不滿,無奈的俞柯只得以走了最後一條路:尋族譜。
聖女,那就是夷族下一任族長,為了得到聖女這個稱號,她可以忍一切不能忍。
「聖女?」俞雲清挑了挑眉,唇角勾起譏誚的笑容,「我對你們夷族聖女之位沒有絲毫興趣,百年前我俞夷氏一族便與你們再無交集,而今,你們的俞西,我也不會稀罕。」
「聖女何出此言,您是夷族嫡脈唯一的女子,是當之無愧的下一任聖女。」俞嫄說話周全,是三人中最為沉穩的一個,一看便知是浸淫宗族大事長久,在夷族中說話有些分量的。顯然,能當上大祭司的人,手段自然不簡單。
「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又何必惺惺作態?尊我為聖女?女?這話的意思……是說只要俞柯先生回不了夷族,我便是下一任族長?」
俞柯握劍的手一緊,猛然抬起頭來,俞雲清依舊笑著,一張清麗的小臉顯得單純美好,尤其那雙黑葡萄一樣的眼睛,亮晶晶的,彷彿含著水一樣將所有的世俗醜惡都隔絕掉了。
這話像是個調皮的孩子隨口開的玩笑,然而,俞柯盯著那張臉去,卻看不出一丁點玩笑的味道。
「俞雲清,尊稱你一聲『聖女』是看得起你,你不要得寸進……」
「萱兒!」
俞柯喝了一聲,俞萱不得已閉了嘴,神情卻很怨毒。俞柯轉瞬間便恢復了先前沉穩的模樣:「既然二小姐不歡迎我等,俞柯便不再打攪了,改日再來拜訪。」
俞柯說完便轉身而去,俞萱只得憤然跟上,不料這時,俞雲清卻叫住了他們。隨後俞雲清走到俞萱身邊,微笑著說道:「你是夷族最尊貴的少女,是當之無愧的未來聖女,可你沒有權利,你極其渴望,可如今即便你成為聖女,俞柯依舊占著族長的位子,你果真想讓他拿回族譜嗎?」
俞雲清笑的坦然而誠摯:「我說的話並非沒有道理,畢竟族長只有一個,他不死,你如何上位。」
「不必你挑撥離間!」俞萱猛的一推俞雲清,尋幽和焚香反應快,急忙扶住了她,同時,雙方劍已出鞘。
這事,一群黑衣蒙面人忽然閃現,將俞柯三人圍了起來,場面一時有些僵持。
「鳳凰衛!」俞嫄驚叫了一聲,看向俞雲清的目光有些探究。
俞萱與俞柯也是愣住了,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兒來,眼見形勢於己不利,眉目一動,冷聲道:「我姐夫的榮耀便是我的,我們不會受你挑撥,你趁早死心吧!還有,俞雲清,今日我們所受到的屈辱,來日我一定全數奉還。」
俞萱說完收劍離開了,在她轉身的一剎那,嫣紅的唇瓣,想揚起一抹嗜血的笑容,俞雲清,我等著你跪著向我求饒的一天!
看著離開的俞柯和俞萱,俞嫄怔怔的看了俞雲清一眼,隨後抱拳離開了。
夜裡待俞雲清睡下,尋幽與焚香一起漫步回房,焚香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你說俞雲清如此囂張行事,是否有所不妥?」
「你有心思擔心她不如多費點心思想想如何擺脫林二少。」尋幽一邊卸妝一邊冷淡開口,一雙黑色的眼仁中看不出一絲情緒波動。
焚香看她這漫不經心的模樣,忍不住推了她一把:「我同你說認真的!」
尋幽自己拉了棉被躺在床上,顯然不想理她,卻還是閉著眼睛,懶懶開口:「俞雲清就是個怪人,她的事又何須我們操心?一入豪門深似海,何況俞氏是個古老大族,指不定又牽扯了哪樁陳年舊事,與其擔心她不如管好自己,她再狂妄背後也有人撐腰,她自己同樣不簡單,而我們有什麼?」
「我們與她不同,故而也不必去費盡心思關心她的處事態度。說到底,我們沒有在她那樣的位置,所以理解不了,更改變不了。」
「一入豪門深似海。」焚香重複著這句話,若有所思地看向躺在床上的尋幽,最終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這便是你當初在白家時的體會嗎?這些高門深宅里究竟是怎樣的生活?」
尋幽終於睜開眼,目光灼灼的看了她許久,直到焚香頂不住她的目光偏過頭去,才聽尋幽冷硬刻板的聲音:「世間男兒多薄倖,您若想嫁入林府,最好想清楚,莫堵了自己的退路。林二少生性風流,你有幾分能耐綁住他?況且,先不說你我如今毫無背景,便是依著你我從前的身份嫁給他,也只配為妾,在正正室手下討生活,你的性子能受得住嗎?」
尋幽說完便翻身背對著她,漸漸睡去,焚香似是受了打擊一般愣了好久,千言萬語終化作兩行清淚順腮流下。焚香熄了燈火,房間陷入一片黑暗,終究歸於寂寂深夜……
到了與荀卓文約定的這一日,俞雲清只帶了尋幽和焚香,未驚動太多人,從後門出來駕著馬車走了。然而她們並不知道在她們走後角落裡閃出一個人影,飛快奔向了驛站,將俞雲清的去向告知了俞萱。
俞萱聽罷狠狠一拍桌案,染了硃紅色丹蔻的手指弓起,緊緊扣著桌面,艷麗得有幾分邪戾,甚至,其中一根指甲因為用力過猛而崩斷了。
她勾起唇角,像一條美人蛇一般,再也掩不住眼底的肆意瘋長的殺意。聖女的位置永遠只會屬於我,羞辱過我的人我也一樣不會放過,俞雲清,是時候讓你明白小看別人的代價了!
「姐夫,機會終於等來了!」
「萱兒,我們如今尚在遼歌城中,此舉是否過於冒險?」
俞萱皺眉:「冒險?世人誰人不知這富貴險中求,依著俞雲清那日的姿態,你以為她會順我們的意將族譜叫出來?俞雲清可是行商之人,商人最是重利。你我可有能被她看得上眼的俞西?」俞萱說完忽然詭異的勾了勾唇角,「姐夫這條命嗎?」
「你……」俞柯無話可說了,依著俞雲清有仇必報的性子,恐怕還真的是如此,俞柯有些後悔此次來遼歌城了。
俞萱拔劍指向跪在她面前的人:「要活的!」
只要抓住了俞雲清,還怕會翹不開她的嘴嗎?等到她將俞雲清折磨夠了就殺掉她,然後……不是還有林琦娟那隻替罪羔羊嗎?
「萱兒!」
「姐夫,你若不想去,便在驛站等著萱兒的好消息就是!」俞萱似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決計要如此行事,也不等俞柯在說什麼,就帶著眾下屬出了門。
「萱……」俞柯看著俞萱離去的方向,眉頭緊緊皺到了一起,萱兒此舉實在是有些冒險,然而,若是她果真取回了族譜……
雖在表面看來,三人中不論誰取回族譜都沒有區別,但不可否認,他們三人,都是有可能成為下一任族長的!
萱兒身為二長老之女,身份尊貴,怎麼都比自己這個女婿親厚;但她處理族中事務多年,能力有目共睹,俞嫄雖不可能同時身兼大祭司與族長之位,但長老們為了安撫族眾,極有可能重新選定大祭司,將俞嫄撫上族長之位。
雖然多年前俞嫄曾親口對他承認於族長之位並無興趣,但這麼多年過去,浸淫權力之中,焉知她沒有改換心意?況且,即便她果真無意爭奪族長之位,長老們也不一定會同意。
俞嫄原本在族眾中聲望便很高,如若是萱兒此行也順利,那以後族中事物,焉有他說話的餘地……
俞柯不僅有想起俞雲清那一番話,是啊,萱兒想要聖女只為又不是一日兩日了,只要自己在,就是在擋她的路!俞柯的眸子染上一層深邃……
看著一列暗衛飛快閃出驛館,俞萱唇角勾起冷笑,姐夫啊姐夫,這是你自己要給我擋箭,可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你自己蠢!
俞雲清在遼歌是有根基的,尤其是隨隨便便就能動了她,萬一失敗,有俞柯在前頂著,自己還有個退路不是?
那日,她本以為林琦娟會說出什麼有用的俞西,誰知道也不過是關於她身邊那兩個丫頭的身份。逃犯又如何,即便她收留十個八個逃犯,也總有讓她逃避罪責的說辭,指不定連化齊王都會替她壓著。
這不過都是些內宅爭鬥的小把戲,根本中傷不了俞雲清,不過她還是放任林琦娟去散布消息,想必過兩日,官府和遼歌城的大戶人家便能聽到風聲,屆時她再偽造點證據,林琦娟有口難辯!
越走近,琴聲便越清晰。新陽初照的竹林,優雅曼妙的琴音,一位靜坐撫琴的雅逸公子,簡直讓人看傻了眼。
荀卓文穿一身竹青色廣袖長袍,袖口處稀疏綉著三兩片竹葉,大半的墨發都披散著,只將兩邊的頭髮在攏腦後鬆散挽了一個髻,用一根玉簪固定。
褪去平日的華服和金冠,此時的他雅緻散漫,真如畫中走出的隱士仙人一般,遠俗沉靜,溫潤清雅。俞雲清覺得,這才是真正的他,那個溫潤到骨子裡的荀卓文。
俞雲清提著裙擺慢慢靠近,就在這時,高雅的《陽春白雪》忽而一轉,變成了一曲纏綿的鳳求凰。未等俞雲清完全反應過來,迎面已經飛來一支竹簫,情急之下,俞雲清一把抓住,事態直至這時才容她定下心來。
纏綿的瑤琴音仍在流淌……
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俞牆。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于飛兮,使我淪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