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章 志在必得
荀卓文如炬的目光根本不容人躲避,那唇角志在必得的笑容,此刻更是讓人覺得羞憤難當,俞雲清咬了咬唇,一甩手,起身就往外走,故意大聲吼著,卻莫名聽著有點底氣不足:「我說收拾錯了就是收拾錯了,你別瞎想!」
俞雲清還沒說完就被人從背後抱住了,他的聲音低沉醇厚,如陳釀的酒,一開口便讓人沉醉其中:「俞雲清,你這個口是心非的女人,我告訴你,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信。心儀我又不是什麼丟人之事,有何不敢承認的!」
聲音深沉,甚至還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讓人不敢忤逆。
俞雲清不敢說話,任由他抱著。
其實在他懷中的感覺還是很溫暖很安穩的,只要有他在身邊,她就感覺這世間的一切沒什麼好怕的,因為不管會有什麼樣的風雨,他都會保護她,把她護在身後,替她擋掉所有的傷害。
俞雲清掰開荀卓文的手,坐回桌前小聲道:「本小姐餓了,要吃飯了。」
荀卓文深知她的脾性,不打算逼她太緊,否則到時候她惱羞成怒,自己再想哄回來不知要費多大力氣。
看著俞雲清一口一口往嘴裡塞著蝦仁,荀卓文笑了起來,一個勁兒的給她夾菜,俞雲清飯量不大,看著盤子里堆成小山的菜,為難道:「我飽了。」
荀卓文看著那幾乎沒怎麼吃下去的小山,擠了擠眉頭:「長得跟瘦竹竿一樣,你還不多吃點俞西補補,萬一哪日來陣風將你吹跑了,我找誰要人去?」
俞雲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哪有這樣的!」
從俞雲清自己的判斷來看,她雖然不胖,但也絕對不瘦,每日人蔘雞湯補著、靈芝燕窩吃著,若非因著她底子比旁人薄,又總是生病,必須要被養胖的。
荀卓文沒再逼她,只是無奈搖頭,隨即從袖子里取出一隻木盒。
荀卓文再次拉起她的手,對於他這個舉動,俞雲清是有點不習慣的,只是她根本奈何不了荀卓文,也就徹底放棄了掙扎。
荀卓文將她手中的手釧放到一旁,又將木盒中一條長相差不多的手釧系在了她的手腕上:「那俞西太涼,戴著對關節不好,我給你換了條瓊玉的。還有,你底子薄,每日必吃的葯不許斷,如今賞雪不在你身邊盯著,但也不許鬧脾氣,那些寒涼的吃食更是一概不許碰。」
第一百三十八掌:荀卓文,你混蛋!「管得真多!」俞雲清扁扁嘴巴,雖然嘴上不滿,但心裡卻很受用。一個原本話不多的男人肯這麼嘮叨你,說明你在他心中很有分量,不是嗎?
荀卓文系好手釧卻並沒有立即鬆開她的手,而是將她嫩白的小手放在他的大掌之中,目光淡淡,不知在想些什麼。
荀卓文常年練劍,手上起了一層薄繭,厚厚的、硬硬的,俞雲清忍不住好奇地用指腹描摹著他的掌紋。荀卓文忽然抓緊她的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關節,看著她的手的目光格外專註,他的聲音隱隱有些暗啞:「那段時間,讓你受苦了。」
那時在居冥山做最後的部署,荀巡負責打居冥山主峰,他負責帶人攔殺增援的敵軍,戰事一完他就沖回了聯軍的主帳,結果卻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兒躺在床上,身形消瘦,生命垂危。
第一次看到她的手的時候,他驚呆了!那怎麼會是嬌生慣養長大的俞雲清的手,那隻手粗糙、結痂,還生了凍瘡,那時距離他送他去沐冠城,已經過去了將近兩個月,可再見時,她卻將一個女子的第二張臉傷成了這樣。
心愛的女人是用來疼,用來寵的,不是用來讓她受傷的。他當時就覺得若是她醒不過來,自己也就那樣死了算了。
「提起這件事就氣人,你當時怎麼能騙我!」俞雲清甩開他的手,以一副看罪無可恕的罪犯的眼神看著荀卓文。
荀卓文一聽暗道不妙,自己怎麼忘了這茬了,要知道秋後算賬可是這姑娘的最愛。荀卓文快速掩去心中的懊惱,一副聽不懂她在說什麼的表情:「我怎會騙你,我自是知道守將是……」
俞雲清再次推開他企圖觸碰她的手,一拳打在了他的肩膀上,眼中卻漸漸漫上了水霧:「你還騙我!你怎麼那麼傻!若是我遲到了該怎麼辦?若是我去晚了會怎樣?你可知我在旁人面前裝的那樣強硬,可是那些時日我夜夜失眠,害怕自己只要稍微行錯那麼一點點就再也見不到你了,你怎麼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給我來承受!荀卓文,你混蛋!」
俞雲清使勁捶著他的肩膀,每一拳都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荀卓文的肩膀生疼,但他沒有躲開,反是伸手緊緊將她攬在懷裡,每一拳都生生受著,讓她在他身上發泄:「是,我混蛋。」
荀卓文心中又何曾好受,若是自己當初一直在她身邊,她又何至於受那麼多苦。
別看俞雲清是個很嬌氣的女人,可她從不在別人面前訴苦,雖然方才她說了這麼多,好像是因為受了委屈在指責他,可是他知道,那段時間她受的苦比這多多了。
當時聽說了她燒地形圖的壯舉他就很震撼,可是他知道,但凡有一點點辦法,她也不會選擇用這種方式來為自己立威,來控制住那些人的。
他從不否認她的才能,因為他知道,無論心胸還是眼界,抑或是學識,她都不輸於任何男子。可是別人不同,男人的驕傲又怎麼容許他們在一個嬌嬌弱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女人手底下做事,他們暗中給她的為難必定不在少數。
她身體不好,連日在山中行走,寒氣早已深入骨髓,只要天氣稍冷,濕氣稍重關節就會酸疼,這些她從沒有提過;腦中記著一張圖,費盡心力,夜夜頭疼失眠,以致從居冥山回來后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是昏昏沉沉,極其嗜睡,每日昏睡的時間比清醒的時間還要長,這些她也沒有提過;那段時日舟車勞頓她胃口不好,一連幾天都沒有好好進食,偏偏又發了高熱,頻繁嘔吐,嘔出來的卻只有酸水,撐著病體還要裝出一副很好很康健的樣子去指揮作戰……
若非俞雲清信得過阿班一直讓他跟在身側,若非自己發現了阿班對她那不同以往的尊敬,若非自己回到遼歌時堅持讓賞雪留在她身邊,若非賞雪夠機靈,即使俞雲清故意避開她,也知道暗中觀察俞雲清的狀況,他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個傻女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這是在剜他的心啊!
他怎麼忍心再讓她每日端著那副架子為些不值得的事耗費心神,她嬌氣一點又怎麼了?這世間沒有誰比她更有資格嬌氣!
俞雲清打著打著就掉出了眼淚,手上的動作也就漸漸慢了下來,然後,她像一個無助的孩子一樣緊緊抱住荀卓文,將頭埋進了他的懷裡,顫著聲,唔噥著威脅道:「你以後還敢那樣,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荀卓文更用力的回抱著她,輕輕吻了吻她的發頂,隨後笑著仰頭,讓眼中逐漸聚集的水氣風乾:「不敢了,再也不會了。」
人總是在事情來臨時才知道后怕,而他們也是在面臨失去時才知道在得知即將失去的那一刻是多麼的恐怖和無助。好在,有些事,還有轉圜的餘地。
「真了不起呢!」俞萱看著對面相擁的兩個人,冷冷地扯了扯嘴角。
「你可以走了,這裡不用你多嘴。」林琦娟努力控制著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卻不知此時的自己已經面目猙獰,卻偏生又極力遏制自己露出表情,僵硬的面容透著令人遍體生寒的詭異,生生將俞萱嚇了一跳。
「呵。」俞萱看著這個漸漸變得有些瘋魔狀的女人,搖頭離去。
這世間,什麼都可去求,去爭奪,卻唯獨在求這人心時最是該放聰明些,求得是福,求不得是命,萬不可自畫牢籠,害人毀己。尤其,是當你面對的是一顆鐵石心,求不得就是求不得,妄求只會受盡傷害。
這世上痴人甚多,即便自知是妄求,也有的是人願傾盡一切去搏上一搏,求得自是最好,雖遍體鱗傷,到底結果不算壞,可若如此也求不得……這樣的人,往往也真不知是該稱之為痴人還是蠢人,終究,是個可悲的人。
不就是個男人,天下多了去了,即便那人再優秀,也不該讓人變成如此瘋魔模樣,俞萱當真是琢磨不透其中原由。
誠然,俞萱並非林琦娟,也不曾動過情,又怎知這痴戀一個人的滋味。
一句話打發走了俞萱,林琦娟一個人坐在窗邊,死死盯著對面溫馨甜蜜的場景,那是那兩個人的幸福,那是殿下的幸福,卻與她……無關!
林琦娟不自覺中咬緊了貝齒,最終,如玉的粉拳帶著斷不清的不甘與傷痛,狠狠打在了欄杆上:「殿下,您怎麼能這樣!」
為了得到他,自己失去了多少俞西,她甚至失去了自己的清白,她再也沒有成為他的王妃的資格了,可是,他們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那麼……幸福地,出現在她面前!
這一切都是因為俞雲清那個壞女人,是她的到來毀了一切,是她搶走了殿下所有的目光,所有的一切都怪她!
天漸漸下了黑,碧海居要打烊了,小二上來叩門卻久無人應,推開門來,只見臨街的窗子敞開著,桌上的吃食沒怎麼動,只那一盤桃花酒燜活蝦空只剩下一堆蝦皮,桌角上,壓了一張銀票。
此時俞雲清已在荀卓文的陪同下回了府,俞雲清還沒進自己的小院子,尋幽和焚香已經飛奔了出來,看見俞雲清身後的荀卓文和隨之而來的阿班時又明顯有點忌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