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 疏離
俞雲清還只能躺在床上,精神也不好,一張臉上仍沒什麼血色,卻還是勉強扯出一抹笑:「哥哥莫要擔心,我無事。」
「好了好了,你別說話,好好休……」
「俞雲清,你醒了?」
未待俞毅川說完,便見納蘭記石進了中帳,俞雲清看著納蘭記石,唇角仍掛著笑:「醒了,勞納蘭公子記掛了。」
「你可有何不舒服的地方?葯可喝過了?」
納蘭記石聽說俞雲清醒了,心情還不錯,進門連招呼也不打,一直問著俞雲清的狀況,沒有注意到荀巡眯起的雙眼裡透著危險的光。
納蘭記石關切的語氣讓兄妹二人心中都不大自然,畢竟有那半柄姻緣梳橫在那裡,即便另一半不在納蘭記石手中,也同他脫不了關係,面對納蘭記石時,不免有些尷尬。
俞雲清垂著眼皮搖了搖頭:「雲清很好,納蘭公子不必掛心。」
俞雲清疏離的語氣讓納蘭記石有點難受,他總覺得他和她的關係該是很親密的,可是,這也只是他的感覺罷了。他們才認識不過一個月,但是遇見她,他變得很奇怪,腦中靈光閃過,他沒有抓住。
納蘭記石笑了笑:「還是將二小姐挪至別的帳中,軍中儘是些男人,中帳又是談兵之地,若是突然闖進個人來……她畢竟是個姑娘,總歸是對她的聲譽不好。」
納蘭記石如此一番說辭,讓兄妹二人的心中再次一緊。若非知曉俞雲清的身世,又豈會如此在意她的聲譽?
「納蘭公子說得極是,只是這兩日婉兒還不宜見風,今後議事怕要勞煩諸位移步了。」俞毅川講話更是客氣。
幾人客套了幾句,知道不該打攪俞雲清休息,在俞雲清一句「精力難熬,不宜待客。」的調逐客令下達之後,先後向外走去。
「哥哥。」俞雲清叫住了俞毅川,「婉兒要哥哥守著才睡。」
俞毅川一笑:「家妹嬌養慣了,讓二位見笑了。」
荀巡很想留下,但此刻確實沒他說話的地方,只得與納蘭記石先後出了營帳。俞毅川坐在俞雲清床前:「都多大的人了,還要人守著睡。」
俞雲清嘟著嘴,有氣無力的更看著可憐,俞毅川見狀連忙又改口哄道:「妹妹才多大,正是需人守著睡的時候。」
俞雲清「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隨即有些擔心地擰眉問道:「哥哥怎與阿巡那樣生疏了?」
生疏了許多呢!
俞毅川臉色一僵,一聽她說「阿巡」心中便膈應。若非先前月晚涼說不讓她受刺激,俞毅川真想將阿四之事告訴她,俞毅川笑了笑:「許是因著許久不見了吧!」
「婉兒知道哥哥耿直,只忠於皇上,可是阿巡起兵也是情非得已。他是皇家人,不爭要怎麼活?」
俞毅川嘆了口氣:「哥哥明白,你好生休息吧!」
「哥哥。」俞雲清沉默了一下,才又問道:「怎麼,不見化齊王殿下?」
那時她隱約覺得自己看見荀卓文了,她該是不會認錯才對。
提起荀卓文,俞毅川一時也不知如何開口,頓了半天才道:「婉兒,你與他……」
俞雲清一時沒反應過來:「怎麼了,哥哥?」
俞毅川看著俞雲清,一咬牙,問道:「荀卓文,他可有欺負你?」
「啊?」俞雲清一怔,旋即雙臉一熱。畢竟被哥哥問及這樣的事,還真是有點難以啟齒:「哥哥,你莫要瞎想。」
任誰的妹妹莫名其妙同一個男人待在一起幾個月,做兄長的能不擔心、不害怕嗎?俞雲清思及此處又補充道:「化齊王並非那樣的人。」
「果真?」
俞雲清嘆了口氣,輕輕拉開衣袖,將如玉般的手臂伸到俞毅川眼前:「瞧。」
看著妹妹細白的手臂上紅紅的一點守宮砂,俞毅川的心裡終於踏實了,片刻后又疑惑道:「可為何那個叫月晚涼的女人會那般說你?」
「月晚涼?」俞雲清這才明白哥哥為何突然問得如此直白,想來她的毒也不是誰都能解開的,原是將月晚涼抓來了,必是她說了什麼。
俞雲清一笑:「不過是騙她的,逢場作戲罷了。對了,哥哥,怎不見化齊王殿下?」
化解了誤會,再提荀卓文,俞毅川心中很是感動,可他又怕說了以後妹妹會內疚,然而,不說妹妹遲早也要知道,擠了半天眉頭俞毅川才開口:「化齊王他……恐怕很不好。」
「不好?他怎麼了?」俞雲清使勁去抓俞毅川的衣服,因動作太大而氣息不穩,重重地咳了起來。
俞毅川急忙安撫她,卻被俞雲清追問,只得將昨日情形給她細講了一遍。但關於月晚涼說她此生不能再受孕這一段,自然是不著痕迹地去掉了。
思及此處,俞毅川心中一痛,他的妹妹,怎會這樣苦?
俞雲清並未看到俞毅川眼裡的痛色,只是怔怔的躺在床上,雙眼眨了眨,徐徐道:「哥哥我困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俞毅川知道俞雲清心中不好受,也就起了身,半晌回頭看了一眼妹妹,卻終是沒說什麼。
一個男人要愛一個女人到怎樣的地步,才會為她落淚。這無關財富,無關權勢,無關地位,那個叫荀卓文的男人,初次見面便徹底震驚了他,二十一年,她卻覺得那個男人對妹妹傾注的愛,比他還要多,這六年,他到底錯過了什麼?
俞毅川出去了,俞雲清咬著唇將自己窩進了棉被裡……
然而,此刻,聽完這四人的陳述,楊肇也震驚了。
俞雲清做的事,是一個千金小姐能受得了的嗎?可那女人真的做到了!九天走到沐冠城,他以為是不可能的事,這女人居然用了那種方法!
翻山,到達山頂之後,直接從山頂上滾下來,真是不要命了!
是的,那日決定翻山,等爬到山頂之後,天已經黑了,俞雲清做了一個更不可思議的決定,百丈高的雪山,滾下去!
荀卓文閉上了雙眼,他心裡悶得難受,深吸了一口氣,卻沒有得到絲毫的緩解。俞雲清,這樣傻的姑娘,他怎麼捨得放開?
十日後,俞雲清終於可以正常走動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荀卓文。然而,她卻如十六歲那年一般被人擋在了營帳外,連擋她之人,竟都是同一個。
楊肇慢慢來到俞雲清面前,客氣道:「殿下尚未蘇醒,俞二小姐改日再來吧!」
「還未蘇醒?」俞雲清原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刷白一片,他究竟傷得多重?
「殿下如今身體如何?」
楊肇的聲音依舊平淡:「二小姐以為該是如何,便是如何。」
俞雲清皺緊了眉頭:「楊大人,可否讓雲清見一見殿下?」讓我看看他究竟傷成了何等模樣。
她不懂武林之事,可看哥哥的神色,便知必然簡單不了。他給她輸了兩個時辰的內力,她記得哥哥說他吐了血。
「不必了,殿下需要靜養。二小姐的心意,待殿下醒來后楊某一定傳達到,二小姐請回吧!」楊肇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俞雲清想上前一步,卻被士兵擋住了,皺眉牆向里看了看,也只得一步步慢悠悠的往自己的帳篷走。不經意間抬頭,卻看見荀巡轉身離開的身影,連忙將她喚住:「阿巡!」
「阿婉,怎麼又出來了?不是讓你少走動嗎?」荀巡看見是俞雲清,眸中劃過欣喜,隨後卻瞪向她身後的侍奉婆子和一干士兵,嚇得眾人連忙跪了下來。
「整日虎著個臉,要嚇誰?」俞雲清招手喚眾人起來,他們卻不敢起。俞雲清瞪了荀巡一眼,荀巡才不樂意的將眾人喚起來。
荀巡繼續陪著她慢慢往中帳走:「這樣冷的天氣,莫要總出來走動,仔細又傷了風!你,這是去了何處?」
「去看看荀……化齊王殿下,被人擋了回來。」俞雲清臉上不免有些失落,擔心道,「十幾日了,竟還未蘇醒。」
「還未蘇醒?」聽到她口中提及那人,荀巡是很膈應的。
荀?她剛才是想說荀卓文的吧?中途才又改了口,喚做「化齊王」。他們何時已熟悉到讓阿婉直呼他的姓名?不過,聽她說還未蘇醒,荀巡不免生了疑慮,這麼久了,早該醒了。
俞雲清應了一聲,又問:「這幾日總不見你,在忙些什麼?」
荀巡搖搖頭:「慕容凌尊之事。這是他的地盤,搜他可不容易。」
此時二人已到了帳外:「是呢?月晚涼還好嗎?對了,你可記得小心著些,別看她的眼。當然,」俞雲清頓了頓,「也莫刁難她。」
「那女人的怪異之處,我皆聽荀卓文說過了。放心便好,雖看不上她,我卻也不至故意刁難一個女人。」荀巡看了她一眼,才漫步離開了。
楊肇不緊不慢走進帳篷,十分不解的看著荀卓文:「從前整日往她那裡跑,如今她自己來了,怎又不見她了?」
荀卓文躺在床上,聲音中透著無力:「見她做什麼?讓她看見我如今這副模樣,不是白讓她內疚嗎?她還如何安心休養?」
「她恢復得極是不錯呢!」
「再來,記得攔住她。」
楊肇無奈的看了他一眼,輕嘆著搖了搖頭。
楊肇看著對面的俞雲清,淡淡開口:「殿下尚未蘇醒,二小姐還是……」
「楊大人,且不論殿下是否已經醒來,讓雲清見一面總該是不過分的!」
楊肇話里仍沒什麼情緒:「殿下難以見客,請二小姐莫要怪罪,畢竟,殿下可不像二小姐,能醒得那般早!」
俞雲清知道楊肇在怪她來得太晚,可是她也是這幾日才能正常出門,正常行路的呀!
「楊大人,殿下是否已經醒了?」只是不想見她。
那日,阿巡的語氣有些怪,她當時沒走心,後來卻越想越覺不對勁。
楊肇冷冷道:「俞二小姐,事不過三,二小姐已是第三次前來。請二小姐莫再打攪殿下了,儘早離去吧!」
「楊大人說得極是,事不過三,您已是第三次攔著雲清了。您這般可就有些過了。」俞雲清嘴上功夫也不差,又道,「楊大人還是讓雲清見一見殿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