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 措手不及
陳煥和林副將一臉難色,但他們也明白這個道理。
那人站起來,對著俞雲清一聲冷哼,礙於齊齊指向自己的七八柄長劍,未再多說什麼,翻身上馬向後一揮:「走!」
看著長長一隊兵馬遠去,俞雲清漸漸收了神:「只剩最後幾日行程,今後怕要辛苦眾位了,軍心不可亂!」
眾將軍情緒均不是很高,卻還是客氣地應了一聲。俞雲清也知道眾人得有點兒功夫才能接受這件事,看了一眼一直默聲立在一側的納蘭記石,轉身回了中帳。
與此同時,幾座山峰之外,正進行著另一場血戰。
慕容凌尊遙望著這相隔不遠的兩處,勾起薄唇,邪魅一笑:「俞雲清,你是個不簡單的女人,可到底還是欠了火候。真正的重頭戲可以開唱了,你放心,荀家這一輩最有能耐的兩個人給你陪葬,你不虧了!」
十幾萬人,只要稍加引導,足以為他所用。
山中,幾十萬兵馬徐徐而行。
這裡是居冥山中難得的大片開闊地,俞毅川率兵在前做先鋒,林副將斷後。這四下極易設伏,他們不得不萬分小心。
遠處山巔,慕容凌尊負手立於石上,看著魚兒漸漸通過狹窄的通道繞進了開闊地。當那輛馬車出現時,慕容凌尊雙眸一亮,唇角難得上揚。待魚兒完全進了網,由內力傳開一聲:「殺!」
像是憑空出現一般從四周冒出來一隊隊的兵馬,提槍跨馬直殺而來。一時間,血雨橫飛,帶著熱氣的鮮血灑在白雪之上,顯得艷麗異常。
突如其來的一切讓人措手不及,俞毅川提劍砍死圍上來的幾個人,卻又被合圍起來,一波又一波難以脫身。俞毅川看向斜後方的陳煥:「保護好她!」
陳煥自然也聽到了,卻根本脫不開身。這時,一聲號角聲傳入耳中,接著又是一聲。知道這是俞雲清的遣令,眾將領立刻調集兵馬重新整頓。沒了初入時的驚慌失措,士兵們立刻跟著調派打了起來,雙方漸漸持平,甚至隱隱有反攻之勢。
慕容凌尊站在山巔,俯視一切,看向那馬車的目光又有了幾分讚賞,不過……慕容凌尊的手向空中一甩,一束煙花升起,自各處山口又殺出來一批兵馬,甚至連俞雲清一行人進山時的狹窄通道內也湧來一小股兵力,雙方持平的局面又一次被打破。
刀光,劍影。
鮮血染紅了終年不化的積雪,成了一片血水。斷臂、殘肢、嘶鳴、哀嚎,這就是戰場的殘酷。
「嘟——嘟——嘟嘟」
號角聲再次響起,這一次是撤退。眾將領對俞雲清的命令向來執行的不錯,聽到號角聲便齊齊往原路殺回,慌亂之中竟有條不紊。
慕容凌尊一笑,想撤,未免太過簡單!
然而,不到一刻鐘,慕容凌尊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了,有俞毅川的鐵騎軍做開路先鋒,西北軍營諸將斷後,他的合圍圈生生被撕了一個大口子。
好,很好!俞雲清!
慕容凌尊立刻指揮人重新包圍,然而他剛收上來的人馬,根本不懂他的指揮,兵馬之間毫無默契。莫說合圍,己方倒是先亂成了一鍋粥,反觀對方的撤退卻仍是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不能讓他們逃走!
慕容凌尊眼中閃過嗜血的殺意,他苦心設計這麼久的局,慕容氏近百年的心血,不能毀在他手中!
調兵!必須調兵!
可是,從哪裡調兵?能調的兵馬全都調來了。
突然,慕容凌尊眸光一閃,唇角張合卻無半點聲音傳出。與此同時,居民山腹地的大營,諸將聞風而動。
「調走三成兵力,萬一被對方發現可如何是好?」一個副將說著。
「他們是外來兵馬,我等從側面撤出,不會引人懷疑!」
「事態緊急,太子殿下有分寸!發兵!」
半個時辰后,戰場上已是硝煙瀰漫,格外慘烈。
不過十幾里路,也該到了,可是援兵為何到如今還不見回信?慕容凌尊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再一次抬頭望去,慕容凌尊心底一涼:俞雲清的人馬已經撤出去小半,此時雖偶有兵馬撤出,但卻如九牛一毛,餘下的兵力則仍在與他的人周旋。
如此大的兵力差距,雙方打個平手,怎麼可能?他的心中升起一個不可置信的懷疑。這時,另一個營地發出的求救信號再一次刺激了他的理智,計中計,俞雲清,你很好!
不對,俞雲清人在馬車中,如何將戰況看清?
慕容凌尊驀地抬頭,只見對面更高更遠的山峰上隱約立著一個身影。不,應該說,她的背後還有一支精兵保護,但此刻的慕容凌尊眼中只看到了俞雲清一個人。
她穿一身白衣,罩著白色狐裘,幾乎與滿山的白色融為一體,亭亭而立,淡淡而笑。
慕容凌尊喉頭湧上一股腥甜,他敗了嗎?
自己的援兵怕早被俞雲清撤出去的人馬堵住,荀卓文和荀尋他也早已經帶兵殺上了居冥山主峰,現在,此地,他的人因為他的錯信身陷囹圄,任人宰割。
當居冥山主峰的求救信號發出,慕容凌尊絕望望天,他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山巔之上,一女子一襲白衣而立,唇角始終掛著一抹淡淡的笑,遠沒有旁人看到的那樣好。
她的臉被冷風吹得發白,唇色也是慘淡。多日的操勞讓她清減許多,眼下有著黑影,那雙原本就大的杏仁眼微微內凹,更顯得大的嚇人。
即使裹了一層又一層,她卻還是感覺冷風一次比一次更猛烈的穿透她的身體,徹骨的冷。
當「化」「榮」兩個字陸續在北方的天空炸開,俞雲清臉上笑容也隨之綻開,終於結束了!
挺立的人兒身形一晃,白色身影向後倒去……
疼,很疼。
俞雲清掙盡最後一絲意識動了動眼皮,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丟進烈火里灼燒一般,痛若刮骨。眼前,一切都只是白茫茫的影,好像有人說話,但她聽不清,她感覺自己快死了。
「大夫,我妹妹怎麼樣了?」
俞毅川死死抓著老軍醫的手,老軍醫惶恐的推開俞毅川,看了一眼榻上的俞雲清,無奈道:「將軍,二小姐這是中毒了,老夫無能為力。」
「中毒?」俞毅川不可置信的看著眉頭緊緊擠到一起的妹妹,怎麼會中毒呢?妹妹何時中的毒?
「大夫,你給她解毒,給她解毒!」
老軍醫被俞毅川抓得太緊,嚇得「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將軍,並非老夫不救,下毒之人手段高明,老夫小小一介軍醫,實在不懂如何解毒。」
確實,戰場上將士們都是外傷,即便是傷了內臟,也只能養著,老軍醫又哪裡會解毒?能推算出俞雲清這是中毒了,沒有胡亂開藥醫治已屬不易。
「你救救她!」
「俞將軍!」
「俞將軍!」
陳煥和林副將連忙上來拉住俞毅川,以免他失手殺了老軍醫。
「俞雲清!」
顧不上禮節,俞毅川一把抓住荀卓文:「是毒,化齊王,你定是有辦法救我妹妹,是不是?」
荀卓文根本沒理他:「陳煥,封鎖居冥山,將一個紅衣服的女人給本王綁過來。找不到,你也就不用回來了。」
陳煥離去后,荀卓文怔怔的看著躺在榻上那個瘦小的人兒,才多久不見,她竟受了這麼多苦!
荀卓文的心揪成了一團,或許,從一開始,他就不該將她扯進來,那麼她就還是俞家千嬌萬寵,高傲明動的二小姐,而不是落得如今這樣的境地。
他伸手去摸她的臉,卻被另一隻手半路截住,荀卓文眸光一凜,回頭怒視俞毅川,俞毅川毫無畏懼的迎上他的目光:「別碰我妹妹!」
雖然他是化齊王,雖然他手握兵符,可這不代表他可以隨意輕薄他妹妹,二人的動作僵持住了。知道眼前之人是她哥哥荀卓文並未動武,可他也不喜歡他想做的事,有人阻攔。
「殿下!」楊肇隨後趕到,看了僵持的二人一眼,這二人並未因他的到來而收手。楊肇擠了擠眉頭,知道癥結怕又是俞雲清那個女人,真是孽物!
楊肇看了俞雲清一眼,想起荀卓文的話,這是,毒發了?
一根紅絲纏上俞雲清的手腕,俞毅川見狀手勁一松,轉頭便向楊肇衝去,卻在這時被荀卓文握住了手腕。俞毅川雖氣憤,但也看得出這些人不敢害妹妹,便放了手。
一屋人的目光落在楊肇身上,楊肇手搭在紅絲上閉眼探了又探,甚至不顧男女之防,直接將手搭上俞雲清的手腕,眉頭漸漸攏到了一起,看的周圍人也是心中一緊。
楊肇似是不相信,又重新在俞雲清的腕上探了一把,半晌,疑惑地搖搖頭:「身中兩種烈性火毒,她竟還能活到如今!」
兩種?兩種!
凡是達到巔峰之人,多少都是自負的,月晚涼自信用毒奇絕,怎會連下兩種毒?
「可有解毒之法?」
楊肇再次搖頭:「並無。」楊肇看荀卓文一副失魂的模樣,十分不滿,「殿下,留在此處也是無用,回去休息吧!」
荀卓文的身體狀況旁人不清楚,楊肇還能不清楚嗎?與荀巡結盟,他這個一軍主帥自然不能被對方比下去。逆經走穴,暫時失去痛覺,對身體來說是極大的傷害,偏偏這個人還不懂得好好調養,整日糟蹋自己的身體!
荀卓文沒理他,雙眼一直未離開過俞雲清,楊肇涼涼的看著他:「不要命了嗎?」
屋裡的人聞語一愣,這是一個下屬對主子說話該有的態度嗎?
俞毅川看著荀卓文,這人看上去沒什麼事,但那一張慘白的臉還真是比俞雲清好不了多少!聽楊肇的話,俞毅川便知,這個男人的情況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好。
荀卓文頭也未回:「你有這個功夫,便去整兵。」
俞毅川看著荀卓文,將妹妹託付給這樣的人,或許真的不錯。可偏偏他是荀家的男人,奪位之爭,輸了,一敗塗地;贏了,也是後宮佳麗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