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章 怪異舉動
中帳里,荀卓文、荀巡、楊肇、老軍師共同對著一張地形圖研究著,一場一場打下來,幾人也漸漸覺出了味兒,慕容凌尊是在耗著他們。
「他並非這種性格之人,此處兵馬太少了。」荀卓文的眼眸很深,深到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可會是兵馬上出了岔子?」荀璇問道。
「許是吧!外面的人敢往裡面打,就有一定的把握,否則先前不會一直沒有動作,莫非烏英國抽兵了?」楊肇看著荀卓文,目光探尋。
「烏英國怎可能輕易抽兵,但慕容凌尊的舉止又著實怪異!將兵都調去外圍,只可能是烏英國的兵力出了問題,然而誰又有如此大的本事在此時給烏英國搗亂子?」荀巡的目光也看向了荀卓文,「聽你口中所述,那慕容凌尊並非簡單人物,他設的局可不是一般人敢闖進來的。我自認我手下沒有這等奇人,大堂兄你也沒有吧!」
荀卓文淡淡一笑:「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
「荀卓文,你還是不肯說你將婉兒送去了哪兒嗎?」荀巡的聲音不免帶了幾分不善,一雙桃花眼裡燒著怒火,像一頭獅子。楊肇雖不滿荀巡的態度,卻將目光投向了荀卓文,這事確實是他做得過了!
荀卓文抬頭環視了三人一眼,聲音依舊平淡:「自是安全之地。」
一個多月了,她該是已經到了。烏英國撤兵了,他也認為與她有關,可是,真的是她嗎?怎麼可能,時間是根本跟不上的,他一點兒也不希望她來,這裡太危險了。
「你……」
不待荀巡說完,便有人來報南方夜空同時升起了三朵煙花,煙花,也就是信號了,三朵?
幾人同時出門,正看到升向天空的三道流光,第一朵炸開,變成了一個「榮」字,榮遠王;第二朵炸開,變成了一個「化」字,化齊王;第三朵炸開,變成了一隻威猛的虎,煙花漸散,火星漸漸聚攏,赫然變成了一個「俞」字。
沒有人能想到沐冠城的守將是俞毅川,看到這個「俞」字,他們都會自然而然的想到那個人,俞雲清,真的是她!
將士們都明白,這是援兵到了,整個營地的人都歡呼起來。又一朵煙花炸開,赫然又是一個「俞」字,這一切都提醒著荀卓文眼前的一切不是夢。
所有人一同抬頭望向南方的天空,與旁人的喜悅不同,荀卓文幾人的面色格外平靜,甚至還帶著疑惑。
荀巡和楊肇疑惑的是,一個月,俞雲清一個弱女子哪兒來的本事去請一支援軍並且帶回來?荀卓文疑惑的是,想逼烏英國退兵,就必須打進烏英國,沿邊境線迂迴到南面。即使沐冠城兵力再強也要耗費近二十天,加上她先前去沐冠城耗費的時間,無論怎麼算,都至少要四十天以上,可是,俞雲清僅用一個月就回來了!
這兩者之間,整整差了十天!
在這武功再高,也沒有多大用處的雪山,只能靠腿走到沐冠城。十天,俞雲清一個弱女子如何走得了四百里的雪山路?心中的疑惑甚至讓他自語出聲:「她是如何辦到的?」
幾人同時回頭看向荀卓文……
「咻」「咻」
兩隻煙花升向夜空,絢爛的煙花攏成了一個「榮」字,一個「化」字,俞雲清抬著頭遙遙向北望去,這是他們給的信號,表示收到了。
俞雲清發信號就是為了告訴他們,她來了。
長期被困山中,將士們必定有了怯心,如此高調,就是要替他們鼓舞士氣,反正慕容凌尊對她的行蹤也是了如指掌,暴露方位不算什麼,左右慕容凌尊的兵都散布在外圍,附近的兵只夠與荀卓文和荀巡拖著。
她進了山,慕容凌尊就是想調兵,也不敢隨意往腹地調了。有得必有失,想牽制別人又把自己擇出來,那是不可能的。她就是這麼明目張胆的發信號給他們的人鼓舞士氣,慕容凌尊也拿她沒轍。
夜空下俞雲清一手負后,另一隻手放在小腹前,臉上掛著淺淡的笑。俞毅川、納蘭記石、陳煥、林副將立在她的身側,同時看向這個女子,那溫婉的笑容里,藏著覆手之間指點天下的自信與狂妄:「再放幾支,給我狠狠堵一堵那人的心。」
朱欄前,慕容凌尊一手扶著欄杆,看著夜空中一簇簇盛開的煙花,眸光變得十分深沉。
月晚涼半躺在欄杆上,似是喝了點兒酒,手中把玩著慕容凌尊的長發,懶懶的抬起頭看著他的側臉,微垂的眼帘一眨一眨,睫毛微顫,媚眼如絲:「怎麼辦?我好像真的不如那個女人聰明。」
慕容凌尊低下頭來,將她拉進懷裡,手指順著她的額頭向後滑去,有一下沒一下摸著她的頭髮。半綰朝雲近香髻,插一根紅玉小簪,這個平日嫵媚慵懶、總像是活在夢裡的女人,終於有了幾分精氣神,卻因為喝了酒,這幾分神采又被生生壓了下去。
「不聰明才好。人太聰明,會受很多苦,尤其是女人。」看著懷中已然熟睡的人,慕容凌尊輕聲將她抱回了房間。
再出門,臉上是一貫的冰冷邪魅,雙眸掃過一旁的黑衣人:「盯住納蘭記石的人,給本宮狠狠地打,本宮倒要看看,你們的聯盟,能撐幾時!」
俞雲清昏昏欲睡的坐在馬車裡,任外面呼聲震天都難以將她的神智拉回。出發前哥哥唯一的要求就是兩兵交戰之時,她必須呆在馬車裡,她應下了。
開始,聞著外面傳來刺鼻的血腥味,聽到外面傳來的戰馬的嘶鳴聲、刀槍聲、哀嚎聲,她還是會不習慣、會害怕的,在此之餘,她也免不了會有點兒好奇。但是,為防她好奇,俞毅川及早就命人連車窗也釘上了,俞雲清想一探究竟的想法也只好就此放棄。
聽這聲音聽了近十天,每日被關在這個不大不小的車廂里,即便是再吵她也習慣了。
晌午已過,呼聲漸小,馬車又動了,俞雲清知道又能往前走了。這樣的日子,還真是只能用「熬」來表述。
安營、紮寨。
俞雲清下馬車時,不免有些迷糊,才進賬,立刻有人送來了溫水和藥丸。
自打先前受了寒,她的病一直沒好過,每日照例要吞下一堆的丸藥,加之每日總要一步步推算,和慕容凌尊周旋,她的作息極是不規律,有時候半夜忽然醒過來,那張令人頭疼的圖就會不可抗拒地出現在腦子裡。
白日琢磨得頭疼,總是昏昏欲睡也就罷了,晚上也折磨得人睡不好覺!這些天下來,俞雲清本就單薄的身體又消瘦了不少,整個人也是一臉的憔悴,時常力不從心,甚至有時會忽然一陣暈眩。好在,她的身體並未真的出過什麼大問題,俞雲清也就沒說話,免得哥哥知道了要趕她離開。
俞雲清嘆了一口氣,一手撐頭坐在桌前,一張密密麻麻、盤根錯節的圖紙再一次在腦中徐徐展開。
「俞雲清!」納蘭記石硬是要闖進來,與守衛的阿班四人糾纏在了一起。
「放他進來!」
俞雲清頭疼的厲害,卻還是強打精神擺正了身姿。納蘭記石面色不善地進來,髮絲因方才的打鬥而有些凌亂:「俞雲清,你給我解釋清楚!」
「解釋?」俞雲清一臉的疑惑。
「每日送來的各營傷亡總匯,你莫不是根本不曾看過吧?」納蘭記石語氣不善。
俞雲清收回眼,喝了兩口酒讓自己暖和一點:「這並非我要管的事。」
「俞雲清,你是故意的!」
俞雲清斜睨了他一眼:「戰場上有傷亡再正常不過,怎麼,納蘭公子的營中傷亡很多?」俞雲清一臉的平淡,似乎對於傷亡多少這件事並不關心,「我俞雲清只管排兵布陣,領兵打仗是你們這些人的事,傷亡一論都是各憑本事,與我何干?」
眾人只看到納蘭記石面色不善地進了中帳,面色更不善地從中帳里出來,但是卻沒多少人真正將此事放在心上。
這納蘭記石畢竟和他們不同,與俞雲清意見多有不合之處,實屬正常。左右,他們都是按俞雲清的調派來辦的,陳煥與林副將如是想。
他們不知道的是,納蘭記石回帳后不久,營中已是鬧翻了天。
「便是離開了,諸位這點兵力也走不出居冥山,並非在下有心威脅,與其退回去被慕容氏伏殺,還不如……」
「老子不跟你瞎掰扯,就是死,我們兄弟也要堂堂正正的死,而不是被一個女人玩弄於股掌之間,老子今日走定了!」
「大清早的不好好休息便去練兵,在此處吵什麼?」
俞雲清在俞毅川的陪同下不緊不慢走來,語氣一貫的平淡,而遠處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幾人看到俞雲清,則是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樣。
「姓俞的,老子今日就替天行道,除了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子提一口大刀躍下馬,直衝著俞雲清砍了過來。
然而,俞雲清周圍又有哪個是吃素的?一柄大刀砍下來七八柄長劍同時擋下,向上一掀,那人便被震的倒在了雪地里,亂箭齊齊刺向那人的心口。
「住手!」長劍快要將那人刺穿,俞雲清一聲短喝,劍便齊齊頓住了。
俞雲清面色平淡的走上前來,居高臨下般,道:「戰報我皆已看過了,戰場上傷亡較大,在所難免。我俞雲清管得了你們的嘴,也管不住你們的心,我只能說,這一路以來,我俞雲清自認一碗水端平,未有任何偏私!諸位若執意要走,我俞雲清絕不強留。」
「小姐!」陳煥仍然喚俞雲清作小姐,連林副將也有些焦急:「二小姐,三思而行啊!」
「不必說了。天下之事向來好聚好散,即便今日強行將人留下,他們也只會蠱惑軍心。不放他們走,我還能將這十幾萬人屠盡了不成?如此,即便勝了,不僅我俞雲清,連你們殿下和世子爺的名聲也受連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