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做戲給誰看

  花如雪在水上養了五天,終於可以忍著痛下地行走了。此時已經是十一月初,大梁河上冷的要命,河水要上凍了。


  花如雪身上還是從安平城出來時那一身布衣,連日在這冰寒的大梁河上漂流,她已經有些耐不住了。等著才剛剛可以起身走路,花如雪就迫不及待地拿起船槳,一點點把船靠了岸。


  上岸之後,花如雪只覺得背後一陣鑽心的疼痛,衣服上溫熱濕潤的感覺告訴她,傷口崩裂了。


  臨近年關,官道上向帝都方向走的人已經很少了,大多都是出帝都返鄉的人。花如雪小臉慘白,又衣衫單薄,身帶刀傷,想搭一截順風車都找不到人。


  身上的傷口痛的要死,這麼冷的天氣里,她一身單衣竟然疼出了一身的汗。已經快到帝都了,必須要堅持住!花如雪咬著牙,汗水一滴一滴打在衣襟上,很快衣襟就濕了一大片。


  坐在官道邊上的樹林里簡單的止了血,花如雪只覺得眼前一陣發矇,雙頰像火燒一樣,可是手腳卻冰涼的很。完了!不會是染上風寒了吧?花如雪心中一驚。風寒可是會死人的!她小時候沒少見村鎮里得了風寒的人因為醫治不好而喪命的。她的運氣,也真的是沒誰了!

  花如雪苦笑一聲,用冰涼的小手覆在自己臉上,讓自己微微清醒一些。然後她緩緩站起身,撿了一根樹棍,撐著自己的身體,一步一步向帝都走去。她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帝都!

  ……


  帝都皇城,太子東宮


  「還是沒有南博容的下落嗎?」南博裕再次問起南博容的時候,臉上已經掛起了一絲戲謔的笑意。已經半年了,南博容要是還活著,帝都局勢對他如此不利,他還能忍著不回來?如今已經快到年關了,他還沒有消息,多半就是已經死了。


  侍衛搖頭:「回殿下的話,依然沒有德王殿下的消息。依屬下愚見,德王殿下失蹤半年,多半已經……」


  「德王殿下福大命大,身份尊貴,豈是你能夠妄言的?」南博裕雖然嘴上如此說著,但是眼中卻流出不可遏止的笑意。


  那侍衛深諳主子此刻的想法,繼續說道:「殿下教訓的是!殿下重情重義,眼下快到年關了,德王殿下還不歸來,殿下可莫要心急啊!」


  南博裕瞬間明白了這侍衛的意思,大笑三聲:「賞!」


  那侍衛連忙磕頭謝恩。


  「你去太醫院請太醫來,就說本王噩夢驚悸,擾了心神,卧病不起了。」南博裕嘴角挑起一絲笑意,「南博容,既然你不回來,那我就當你已經死了。順便,讓天下人都以為你死了吧!」


  ……


  「裕兒,好端端的,怎麼病的這麼厲害?」龍唐皇帝聽到太醫院稟告,就急匆匆趕來了東宮。這半年來,他這個大兒子簡直讓他刮目相看!不僅政務處理得井井有條,而且還重情重義。他原以為南博容才是天下英才中最出色的那個,但是現在看來,他這個大兒子也不錯。以前不顯山不露水,想來是不想跟自己的弟弟搶風頭。龍唐皇帝單方面的這麼以為著。


  南博裕面色蠟黃,一臉的病容,見到皇帝來了,還掙扎著要爬起來行禮。龍唐皇帝按住他:「你還在病中,這些虛禮就不要計較了!」


  南博裕掙開皇帝的手:「父皇,禮不可廢!兒臣身為太子,更應該給您的臣民做個表率。無規矩不方圓,父皇,請您一定要受兒臣這一禮。」


  龍唐皇帝滿臉感動地看著南博裕顫顫巍巍行了一禮,險些落下淚來。他的裕兒,有心了!

  南博裕行完禮后,龍唐皇帝趕緊把他扶起來。看著平日里龍行虎步的兒子如今變得如此憔悴,皇帝陛下心裡很不好受:「這可真是病來如山倒啊!裕兒,可是這段日子天天去容兒府上累到了?容兒一直沒有音訊,父皇知道你擔心,但是也不能如此糟踐自己的身體啊!」


  南博裕搖搖頭,笑著說道:「父皇,兒臣無事。不過是偶感風寒,幾日也就好了。讓父皇憂心了,兒臣有罪!」


  「太子可是患了風寒之症?可用藥了?」皇帝扭頭問一旁站著的太醫。


  「回皇上的話,太子得的……」


  「張大人。」太醫話沒說完,就被南博裕打斷,「我不過是小病,就按你說的法子治便好了,不必徒惹父皇擔憂。」


  那太醫張大人聽了這話卻撲通一聲跪下:「太子殿下!您患的根本不是風寒啊!下官知道您的心思,可是下官必須要向皇上稟報!」


  龍唐皇帝看了一眼南博裕,指著張大人道:「太子究竟得了什麼病?」


  「回皇上,太子患的是心病。」張大人說道,「自從德王殿下失蹤以後,太子殿下整日夜不能寐,在德王府一站便是半宿。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前些日子微臣就已經開藥給太子殿下調理了,可是太子殿下怕您憂心,一直讓微臣瞞著陛下。可今天微臣必須要說了!」


  說到這兒,張大人就差聲淚俱下了:「近日來太子殿下夜夜噩夢不斷,夢中還會囈語,一直呼喊著德王殿下,還經常會淚流滿面。太子殿下這病,是憂鬱成疾啊!」


  龍唐皇帝心疼地看著南博裕:「裕兒啊!你怎麼這麼傻?你夢到什麼了?為何還會夜夜夢中落淚?」


  南博裕閉著眼睛,一臉的痛苦:「父皇,兒臣……兒臣經常夢到容弟……夢裡,容弟他渾身是血,哭著跟我說他好疼,讓我救救他。而且還說他沒有一件乾淨衣服,下面好冷。說他……說他想父皇,想母后,他想回家,求我帶他回家。可是父皇,我連容弟在哪兒都不知道,我怎麼帶他回家啊!父皇,你救救容弟吧!你救救他……」


  說到這兒,南博裕已經泣不成聲,像個孩子一樣伏在皇帝的膝上痛哭。皇帝過了好久,才澀聲說道:「就算你不說,父皇也知道,容兒他多半……半年了!一點音訊都沒有,容兒他那麼孝順,怎麼會這麼久都不來個消息。」


  「父皇……」南博裕哭得更大聲了。皇帝嘆息一聲,拍了拍他的背:「想哭就哭出來吧!總這麼憋著,對你的身體也不好。」


  「你騙人!」


  一聲嬌喝兀地在屋內炸響,緊接著,一個一身淺粉宮裝,容貌俏麗的小姑娘就沖了進來,俏臉含淚,伸出手指著南博裕吼道:「大哥你騙人!二哥才沒有死呢!他還活著!他……他就是有事耽擱了!他一定會回來的!他沒有死!」


  這姑娘正是龍唐皇帝唯一的女兒,南博容的胞妹,德音公主,南嘉懿。


  「懿兒休得胡鬧。」龍唐皇帝看著女兒如此模樣,也是心疼的不得了。他這個小女兒平日里最是活潑可愛,可南博容一失蹤,他的懿兒也不笑了,也不哄他開心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他記得南嘉懿身上這件衣服是夏季里就量好了尺寸新做的,怎麼現在穿上都有些寬鬆了。


  「父皇……懿兒沒有胡說,二哥他活著!他肯定還活著……」南嘉懿聲音越來越小,淚水越流越多,「父皇!懿兒想二哥了!懿兒不想二哥死!」


  龍唐皇帝抱著兩個泣不成聲的孩子,心中也是痛得如同針刺一樣。他何嘗不想讓南博容回來?可是都半年了!他的容兒,還能回來嗎?


  感受著寢宮裡悲切的氣氛,南博裕心中升起一絲得意。南博容,就算是你還沒死,也非死不可了!他只要讓天下人都以為南博容已死,等南博容一現身,不管死的活的,都讓他變成死的,那麼這個皇位,就再沒有人和他爭了!

  消息可以封鎖,可是人的狀態卻裝不出來。從皇帝到公主,每個人臉上都愁雲慘霧的,太子還一病不起,不出三日,幾乎全帝都的人都在猜測是不是德王已經遇害了。就算這消息一開始只是猜測,一傳十,十傳百,猜的也成了真的。不過幾日的功夫,德王遇害的消息,就已經傳遍了帝都以及周圍的城鎮,還在繼續向外擴散。


  「先生,這幾日外面已經傳瘋了,說是德王殿下……薨了。」一個布衣小童站在黃粱先生身後,輕聲說道,「文國公差人來問,是不是……先生的意思。」


  黃粱先生輕笑一聲:「文國公不蠢,老夫也不蠢。子衿,去回了文國公,臨近年關,老夫要啟程返鄉。」


  子衿點了點頭:「是,先生。那太子殿下那邊……」


  「一個蠢貨!」黃粱先生將手中的摺扇丟到桌上,「去查一查,這半年來,帝都可有什麼勢力發生了一些怪異的事情,整理成冊拿給我。若非是當年承了文國公府的情,老夫何至於在一個傻子身上勞神勞力!」


  子衿低頭不語,有些話,不是他能接的。


  「好了,你退下吧。」黃粱先生揮了揮手。這一次,他是真的被南博裕氣的不輕。這麼大的動作,想查到一點蛛絲馬跡還不容易?當真以為他是太子就能萬事隨心了!當真是愚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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