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瓷災

  中秋節是班朝大節日,連書院院生也全都可以休上一天假,真正是普天同慶。此夜,人們在月下對酒當歌,論詩言歡,體現著歡快、獨特的民俗,而民間市坊則會開展各式各樣的活動,猜燈謎,河上撈月……京城繁華一片。?

  皇家會在中秋之夜舉辦家宴,邀請部分皇族貴匱入宮相聚,只不過今年本為外人的習朔君參加這次家宴,這便有些令天下人驚異,但一聯想到朝廷對武林的重視,此事又似乎順理成章。


  此次的宮宴,習朔君本不打算盛裝出席,可最終抵不過習昭的軟磨硬泡,勉強答應了她。


  鏡中的女子著一襲鵝黃色宮紗裙,量身定製的衣物將曼妙的身姿勾顯無遺,靚嫩的色調襯得皮膚更加白皙,頭上零星別著幾支發簪,最惹眼的是那支金步搖。金色的釵身雕篆著精妙的圖形,珠粒點綴,墜飾搖曳。


  「主子,你比天仙還美啊。」習昭這次沒有再分神,而是斗著膽子直接開口讚揚。有時候她也會發現,原來把話說出來反倒更令人舒坦。正如習朔君曾經所說。


  習朔君自然是滿意點頭,放下手中的木梳,理了理髮絲,又順手將手中金步搖摘下,隨手擱置在了妝台上。


  「算你有眼光。」


  宮宴是酉時二刻開始的,彩燈高掛,絲弦悠揚,雖然排場比不上國宴,卻也是極度奢華。珠壺銀盞,皇家美餚佳釀,連珍藏多年的古玩貢品也擺列出來。


  習朔君進殿時人已經來得差不多了,班叔拉著她將後宮嬪妃、公主王孫一一介紹一遍,雖然不一定都記得住,但總歸留了些印象,只是有一點甚是費解,太子班燊竟未至。


  班叔共有四個兒子,兩個女兒,除了班燊和班皪,長子淮王班洲和沁源公主班源為班貴妃景皎所生,允王班兗是淑妃雲楠所生,含意公主班意是和妃上官錦所生。當然,若談到後宮,就不得不提到貴妃戴琳,雖然無子卻頗受班叔寵愛,兩人幾乎形影不離,連入席也是和皇後景滋一樣坐於班叔旁側,氣的景滋的臉色和碳一樣黑。


  殿中央舞者和著竹絲翩翩而起,曼妙的身姿,嫻熟得跳出一種又一種醉人的蹈式。當別人的眼光都粘在這邊時,習朔君仿若未見,只盯著某個角落若有所思。


  「朔君似有些心神不寧。」看到她的異常,班叔關切的詢問。


  「朔君曾對古玩器皿頗有些研究,如今看到個珍品,目光就有些移不開了。」習朔君也不藏著掖著,向眾人坦陳了原因。


  「噢,是哪件古玩入了你的眼?」班叔笑問,目光里流露出得意之色。


  聽到他的話,習朔君淺笑,滿意的點點頭,杏眸里閃現一絲光。她起身,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向某個角落。那裡,一件彩瓷瓶立於牆角,繁複的圖案,讓人一眼望去便心繚意亂。


  「淺瓷。」


  習朔君甫一開口,眾人心中也一驚,心底隱隱升起不祥的預感。


  淺瓷乃是白羽帝國的御用瓷器,質地均勻,色調柔和,圖案繁複精美,是由皇家瓷坊專壟煉造的上乘瓷品。當年帝國滅后,末任君主焚宮而亡,班朝人馬率先入宮,卻發現滿宮的金銀珠寶不翼而飛,倒是凌州行宮裡的財富因為班朝提前佔領而保存下來,理所當然地被納入班朝國庫,想來這件瓷品便是凌州行宮裡的。


  乍聽到淺瓷,班叔也是心中一驚,可隨之便是憤怒,或是害怕。身為第八代君主,註定要與預言里的帝國後嗣接觸,註定心中會有一個忌。


  「這瓷器是從國庫里搬出來的,臣妾看著美麗,所以就……」看著班叔煞黑的臉色,景滋心中頓覺不妙,急忙跪下解釋。


  班叔狠狠剜了她一眼,又暗自觀察一眼站在旁側的習朔君,見後者一副看戲的表情,不禁心中恨意更甚。只聽啪的一聲,他手中的茶杯擲向瓷器的方向,應聲而碎,杯里的茶葉飛濺,驚得滿座的人紛紛跪下,殿內頓時鴉雀無聲。


  「來人!把這瓷瓶砸了!」


  雷霆震怒,來自上位者的霸氣立刻襲向眾人,帶著無可抗拒的蠱惑力。班叔話畢,兩名帶刀侍衛立刻走進門來,也不敢隨意亂瞥,直接掄起手中的刀鞘,只聽一聲脆響,半人高的瓷器轟然倒地,瓷身已是破裂成幾大塊。旁人看得也是驚心動魄,沉默難言,都只是一昧盯著宮女上前清理碎片。


  「皇上息怒,臣妾事先也不知情啊!」見勢不妙,景滋終於硬著頭皮開口。


  「皇后啊!你也太不讓皇上省心了。」戴琳插嘴后才心虛的看一眼班叔,見後者並未斥責方安了心。她的話,無疑把責任全推給皇後景滋。


  班叔冷哼一聲,正要開口,卻在餘光瞥到殿門口的景煜時打消念頭。


  「滋兒,還不快向皇上請罪,力查此事以求功過相抵。」


  見到景煜,景滋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了地,她狠厲的瞥一眼戴琳底氣十足的開口:「此事是臣妾失職,希望皇上能夠再給一次機會。」


  班叔點點頭,虛扶了她一把,隨之把目光放在了景煜身上。


  「國丈有事?」


  「稟皇上,赤域那邊傳來急件,恐怕事情有變。」


  這場家宴最終不歡而散,班叔隨著景煜去了允機房,而殿內景滋又和戴琳紛爭不休,習朔君覺著無味,便索性離去了。滿月投下的柔和光線,將宮道上行走的人影拉長,再拉長。


  火場是皇宮用來焚燒廢棄雜物的地方,因為臨近冷宮,這一帶鮮少有人往來。烏鴉哀嚎,陰風陣陣,缺少的便是生機。


  火場本是露天的,後來宮裡常常受到煙灰的影響,朝廷便下令,將四面用高牆圍起來,只在一邊開了門。


  習朔君站到火場門口時,恰巧裡面吹來一陣陰風,她稍頓幾秒,緊了緊身上衣物,重新邁開步踱了進去。她的步子在路過其中一個焚燒處時戛然而止,月光下灑,只見那裡靜靜躺著一堆瓷器碎片,潔白無瑕,很幸運的還未被焚燒。


  朔君勾唇一笑,伸手探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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