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

  已是日上三竿,初陽斜照,京城早已開始了它繁華的一天,而此時的習府,才剛剛開始一天的活動。


  因為還只是在適應兵部事務的時期,此時的習朔君手無實權,根本不需去參加兵部事宜,更別提上朝。簡而言之,所謂的熟悉適應,只不過是對兵部這個空殼罷了。


  穿戴完畢,朔君便拿著一本書倚靠在床邊,悠哉悠哉的打發著磨人的時間。陽光透過窗子,繞過床幔,在暗黃的書上投下幾圈光環,光線倒是恰到好處。


  而習昭正在收拾著房間,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她停下手中的動作,輕聲詢問道:「主子,需不需要買些小廝丫環進府?」


  朔君思索片刻後點了點頭,吩咐道:「不用外面的人,難保不會混進幾個別人的探子。你今天打著買人的幌子,去仙來客棧將雲肆樓出任務的幾人召來便可。」


  「那雲肆樓那邊怎樣交代?」


  「我會修書一封給赫落,他會再做安排的。」


  「主子想的就是周到。」習昭面露喜色,似乎完成了一件極大的事。


  朔君抬頭瞥了她一眼,忽然發現習昭並沒有以前那般拘謹。至少,不會把一些話悶在心裡。


  「要你查的事呢?」


  「小菜一碟!習府選址有些偏僻,離我們最近的也在幾十裡外,是刑部尚書羅立的府邸。至於兵部,正一品尚書是戴亭,也就是昨日未去城樓的戴汾的堂甥,下面的小官小吏有些雜,大多是及第進士,鮮少有世家背景的。」


  習朔君擱下手中的書,經她一提醒,也忽然想起了昨日的事。班朝本來有三位宰相,昨日卻只去了景煜和雲驍,而這戴汾聽說是因病推脫,至於這具體原因,朔君自然是心中如明鏡,還不是瞧不起女子的身份,當然,身為皇帝寵臣,他也不希望武林和朝廷聯手,更不願看到有人將和他分一杯羹的情況發生。


  雖然暫時還不用處理正事,但是這兵部還是得好好熟悉的。估算著到了下朝的時間,習朔君徘徊了一陣,最終還是踱著步子走了出去。


  班朝實行的是三省六部制。三省長官皆是丞相,門下省侍中雲驍,中書省中書令景煜,尚書省尚書郎戴汾。恰好雲、景、戴為班朝三大世家,各家爪牙遍布朝野,影響甚大。戴家更是皇帝班叔的心腹,聲名顯赫,戴家家長戴宏是兩朝元老,被封為勇毅侯,後世永襲爵位。戴汾的妹妹戴琳是皇帝的令妃,榮寵後宮,女兒戴瀾又與太子班燊從小約有婚姻,是准太子妃。如此看來,這前朝後宮,戴家可都是能穩穩的站住腳,如今剛進京城便被戴汾惦上,習朔君可謂深感悲哀。


  所謂冤家路窄,剛踏入兵部大門的那一刻,習朔君便深深體會到這句話的真諦

  「這不是女侍郎大人嗎?」


  前方走過來的中年男人掛著輕蔑的笑容,嘴唇一張一合,看上去沉穩大氣,卻又出口不遜。在他說話的那一刻,朔君便猜到他就是戴汾,那個在他入京時稱病在家的尚書郎。本以為這位朝之重臣定是老謀深算,但從今日他的言論,朔君心中反倒生出一陣欣喜。


  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如今只第一面,此人的弱點就暴露無遺,看來割斷朝廷經脈註定就得從此人入手。


  「是啊!不過……你是誰啊?」習朔君淺笑開口,目光卻是冷厲。


  「本官戴汾,中書省中書令。昨日身體抱恙,未能親眼去看侍郎大人,莫怪罪。」戴汾特意將「看」字重讀,眼底笑意更甚。


  「哎呀,大人還真是客氣!朔君今日看看大人,和直接忽視你不也一樣嗎?」


  戴汾先一愣,良久方反應過來,頓時便震驚和憤怒齊齊充腦,嘴角的笑容凝固,最後甚至直接破裂。他重新審量起眼前女子,年輕,單薄,便如那河邊垂柳,看似柔軟易折,卻又能狠狠抽打敵人,直教人不敢輕易得罪她。


  看來還是自己太輕敵了!


  「官場可不比女兒家的閨房,若哪天真的曝屍荒野,你又無親無故,可別成了客死異鄉孤魂人了」戴汾向後退半小步,語氣輕蔑,毫不遮掩。


  「若是一個人有依又靠,到最後卻還是落到了無人收屍的境地,你不覺得這更有趣嗎?」


  「真是好利的嘴!」有一瞬被震驚的戴汾忽然失笑,眼底卻滿是憤怒的火光,他咬牙切齒道:「那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這本事?」


  習朔君冷笑不語,平靜的目光淡淡掃了戴汾一眼,看到後者再次吃驚不已,她眼底的笑意更甚。


  「好啊,既已相托,我定不負君望。」


  也許現在示一下弱,委曲求全能夠省去不少麻煩,但習朔君就是習朔君,深諳自己的處世原則,因而她毅然走上另一條路,絕不後悔!已然警覺又怎樣?她依然能讓戴汾至死也不明事情的始末!


  戴汾走後,習朔君方走進兵部,來到這個自己將來的辦公場所。


  給習朔君帶路的是一個叫楚向的吏部小吏,為人倒是謹慎圓滑,不因為其女子的身份而有絲毫懈怠。


  兵部共分三部分,兩個小房間和一個大房間,前者是尚書和侍郎的專房,後者則是下面的小吏們處理事物的地方,藏書豐富,設備簡樸齊全。


  習朔君徑直去了自己的專房,雖只有一間小屋,卻是物件齊全,只是一個大書櫃處在那裡,立刻便佔去了大部分的空間。


  「給我將這個書櫃移走,代之以小塌,圓凳。」習朔君蹙眉,剪短又不容置疑的吩咐道。


  楚向有些愣神,但很快又恢復平靜,恭敬的點頭稱是。他有些好奇的看著在屋內四處亂轉的習朔君,想弄清楚她的意圖,但良久后依然是摸不著頭腦。


  「大人可是還需要什麼?只管吩咐,下官一定儘力去辦。」


  習朔君終於停下亂晃的腳步,在堆滿文件的木桌后的太師椅上坐下,幽幽的盯著他。犀利的眼神,直盯得後者冒出冷汗,心想莫不是何時惹過她?就在楚向心慌地想要開口時,朔君終於先打破了沉默。


  「我需要楚向,不知你可辦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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