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你信不信有報應（三更）
聞言顧羽有一瞬間的怔愣：「他……他能有什麼事？」
「你自己去看了就知道了。」顧辰重新拉起她的手，只不過這一次沒有攥著手腕，而是改為牽手，十指緊扣那種。
「喂，我還要上班……」她還是有些猶豫，身子並沒有很配合的往前走。
顧辰嘆了口氣：「是上班重要，還是人命重要？」
「人命？」她下意識的脫口而出，眼神中的疑惑愈發加深，「他……到底怎麼了？」
「不要再耽擱時間了，也許這是你最後一次見他。」醫生職業的本能，讓他談到生命這一話題的時候神情尤為慎重。
「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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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顧羽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景物，眼神渙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坐在她身旁的顧辰也知道她心緒很亂，剛想趁著紅燈停車之時握住她顫抖的手，卻猛然想起她似乎不喜歡自己在開車的時候握著她的手。
勾唇笑了笑，最終他還是放棄了這樣的想法，一直到醫院門口，兩隻手都規矩的握著方向盤，沒有鬆開。
「走吧。」車一停穩，她便聽到顧辰低醇的嗓音如是說道。
「等一下，你……能不能告訴我，他到底怎麼了？」不知為何，從來都不會懼怕見林偉豪的顧羽此刻心裡升騰起一股深深的恐懼，像是一個無底洞，深不見底。
「都到了門口了，你進去親眼看一下不是更清楚嗎？」顧辰垂下眼眸，同時左手手掌向上攤到顧羽跟前。
他的意思很明顯，希望顧羽可以伸手牽著他，將所有的信任以及恐懼都交給他。
然而現實終究讓他失望了，就在顧羽見到他左手無名指那隻標誌幸福的婚戒時，心裡猛然沉了一下，只見她雙手搓了搓，沒什麼情緒起伏的說了一句：「進去吧。」
許是有顧辰的帶領，她很快就來到了急診搶救室的門口。
剛一到達，便聽到顧辰清冽的聲音對著門口的醫生護士說道：「她就是傷者的女兒。」
話音剛落，一名貨車司機模樣的中年男子不知從哪個角落裡沖了出來，身上還帶著大片大片的血跡，一把抓住了顧羽兩隻纖細的胳膊。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是那個人的女兒？我告訴你，是你爸爸……你爸爸自己衝出馬路的，跟我沒關係……你不要告我……我……我家裡還有老婆孩子……求求你……求求你了……」
男人帶著哭腔，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好不凄涼，言語間他雙膝著地，對著顧羽重重的跪了下去，似乎是情緒已經到了極限，在大庭廣眾之下竟然就這樣磕起頭來。
「這……這怎麼回事……」她四下張望，希望在人群中找到顧辰的身影，卻在急診搶救室里見到了從裡面走出來的他。
那是她從來沒有見到過的表情，帶著緊張和憐惜的眼瞳只望向她一個人，當下一秒目光轉向別處之時，又恢復了原本的冷漠。
「你沒事吧？」
反應過來之後，顧羽這才發現她整個人已經被顧辰緊緊摟住，熟悉的薄荷清香縈繞在鼻尖，彷彿將她所有的怔愣和不安都強壓了下去，此刻的她腦子方才漸漸清醒。
「怎麼還沒有報警？」顧辰護著顧羽，皺著眉環顧四周，卻沒有見到警察的身影。
無論再怎麼情有可原，涉及到人命的交通事故卻不能不報警讓警察來處理。
「我……進去看看他。」一系列的對話讓顧羽也猜中了事情的七八分，顧不得眼前嚎啕大哭的中年男人，她拍了拍顧辰的手臂，語氣極其淡然的說道。
急診搶救室的門沒關，她可以隨意的走進去，可就在踏入門內的剎那，她頓時反應過來，乾淨利索的將大門關上。
空曠的搶救室內此刻只有一張病床上躺著人，那個她本該叫做「爸爸」的男人。
「小羽……」
許是在安靜的環境中突然夾雜了人類的腳步聲，儘管很輕，卻還是讓林偉豪眼皮不自覺的動了動，然而當他掙開雙眼見到顧羽站在床邊的時候，不知為何全身像是注滿了氣力般，透過氧氣罩低沉的喊了她一聲。
她靜靜的站著，複雜的眼神落在林偉豪蒼老的臉孔上，許久沒有說話。
「小羽，你信不信有報應？」他的頭和手都纏繞著繃帶，隱隱的透出血絲，想要伸手，可費勁力氣最終也只是指尖稍稍的動了動。
「我……這就是報應……」似乎不期待顧羽的回答，他自顧自的繼續說道，「我……對不起你們母女……所以……所以老天爺要我……要我一無所有……」
他緩緩的偏過腦袋，眼神空洞的對著天花板，過去的記憶如潮水般洶湧而來，有著明顯皺褶的眼角竟然泛出了點點淚光。
「你……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看你。」深吸一口氣，顧羽立馬轉身，她只覺得喉間有一種異樣的酸楚，下意識的便想逃離這個地方。
「沒有改天了……小羽，陪爸爸最後一程吧……」林偉豪帶著沙啞的聲音響起，回蕩在這空蕩蕩的急診搶救室內，一字一句飽含哀求如同一把鎚子一下又一下的捶打在顧羽心頭。
「你……別這麼說，好好休息會好的。」她沒有轉身，留給林偉豪的依舊是自己削瘦而顫抖的後背。
「小羽……對不起……還有阿雪，對不起……恐怕這輩子……我沒有機會親口對她說這句話了……」林偉豪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將手抬起，他知道顧羽此刻是背對著他，完全見不到他抬手的動作，可就是帶著顫抖執拗著抬起，抬起，再抬起，彷彿努力抬起就能觸碰到自己女兒似的。
「你……可不可以原諒我……可不可以……」
心電感應般的，顧羽猛然回過頭，本能的將手伸出塞進了林偉豪的手心，沉默著。
「小羽……再叫我一聲爸爸……好不好……」
話音剛落，顧羽反手將他綁著繃帶的手輕輕按在床鋪邊：「你好好養著，我會再來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