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債

  像所有的巧合與不幸故事一樣,彭秀因為雨天跌入水渠而失去了孩子,並且不能夠再懷孕。


  無法再孕的事只有彭秀夫婦知道,並沒有告訴其他人,特別是家中長輩。但一直沒有孩子,早晚是會被人議論和懷疑的,彭秀偷偷流了許多淚。直到有一天,她知道下鄉知青阿紋未婚卻懷了孕!

  那時候阿紋與施家一個叫施紅的年輕姑娘相處的很好。施紅的輩份比較小,年紀與彭秀相差不多,卻得叫彭秀嬸子。


  一天施紅與彭秀在地間幹活時閑聊,說阿紋最近身體不太好,身為朋友的她有點兒擔心。彭秀心地善良,想到當初自己為愛選擇離開城市、追隨丈夫來到這鄉下過日子時的種種不適應,對阿紋就多了幾分同情與關懷。第二天阿紋又請了病假沒來上工,彭秀趁著午休時間,揣著婆婆每天給她準備的、養身體的兩個雞蛋去探望阿紋。


  到了村裡給下鄉知青們準備的宿舍,彭秀看到阿紋蹲在屋裡、捧著痰盂嘔吐,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後來坐下來聊了幾句,阿紋實在綳不住就哭了,並說出實情——自己懷孕了,但孩子不是伏姓青年的,而是村裡民兵隊隊長施雲達的種!


  施雲達是村裡唯一當過兵的人,因為左腿受傷才退伍回到家鄉。十里八村的村民都把當作英雄,很多年輕的姑娘不介意他瘸著腿、也不考慮彩禮給多少地想嫁給他!後來在老村長的介紹下,與魏家屯一個十八歲的魏姓姑娘結了婚。現在孩子都兩個了!


  有老婆孩子還和未婚女青年談戀愛、發生關係,那就是作風有問題、是流氓!但阿紋跟彭秀說,施雲達表示自己與妻子魏三英沒感情,是因為老村長介紹不好拒絕、加上他自己的腿又殘了,心灰意冷下也沒挑揀就娶了魏三英。遇到阿紋后才知道什麼是愛情,他要和魏三英離婚、然後娶阿紋!阿紋也愛上了長相英武、幹活時總會偷偷幫自己的施雲達!兩個人情投意合下,就偷偷地滾了苞米地!

  施雲達和阿紋的事被老村長看出了苗頭,才將阿紋從施雲達家所在的四隊調到了三隊!痴心的阿紋還在等待施雲達和妻子離婚、然後和自己結婚,不想卻懷了孕!

  彭秀知道前因後果后,氣得在心裡把施雲達那個不要臉的男人罵了好幾遍!什麼和魏三英沒有感情就結婚,還有什麼賣老村長的面子!明明是他施雲達自認當過兵,眼高過頂、挑三揀四!最後相中了魏三英、緊追著人家不放!魏家懼怕他當過兵的背景,老村長又在中間費了不少口舌,才令魏家人點頭答應把十八歲的小女兒嫁給施雲達!


  阿紋一個外來的單純姑娘只看中了施雲達的皮相,又輕信了他的花言巧語,便輕易託付了終身。現在她一個未婚女青年懷了孕,就算指出孩子的父親是施雲達,別人看她也會是異樣的眼光!說不準還會朝她身上吐唾沫,罵她是破鞋!

  彭秀試著勸說阿紋幾句,但姑娘根本聽不進去,她也就不再討人嫌地放下雞蛋離開了。


  後來阿紋和伏姓青年吵了一架失蹤,彭秀替懷著孕的年輕姑娘擔心了幾天,時間一久也就淡忘了。直到數月後有一天伏姓青年偷偷找到她,說阿紋要生了、請她幫個忙,她才知道阿紋根本就沒離開施家村,而是被施雲達和伏姓青年給藏到了老宅的西角樓里!

  那時候老宅已經不住人了,甚至還沒有現在定期去檢查和打掃、看顧的人,形同一座荒宅!懷孕的阿紋藏在那裡的確「安全」!彭秀懷著忐忑的心情跟隨伏姓青年潛進了老宅,在西角樓卻看到了死在施雲達懷裡的阿紋。


  伏姓青年見狀,瘋了似的上前與施雲達打了起來。


  對於阿紋的死,彭秀也是唏噓,但也無力挽回什麼。本以為一切都結束了,卻在阿紋死後第二天的晚上,伏姓青年抱著一個嬰兒出現了,說那個孩子是阿紋在棺材里生下來的棺材仔!他不想、也不能交給施雲達撫養,阿紋生前提到過彭秀夫婦的善良,伏姓青年希望彭秀能夠收養這個孩子。


  彭秀和丈夫為了難!他們夫妻這輩子想有個親生的孩子是不可能了,但家裡憑空多出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肯定也會被人質疑的!別說村長會盤問,公安知道了也是要來問的!

  也是捨不得送到眼前的小嬰兒,又同情阿紋的悲慘遭遇,彭秀作了大但的決定——假裝懷孕!

  有些女人懷孕三四個月的時候並不是很顯懷,彭秀假裝懷孕四個月身體不舒服,然後回城裡娘家養胎、生孩子。待「孩子」出生后,再說孩子小不宜長途奔波,養到一歲多時再回施家村!小孩子小時候差個半歲、幾個月的看著也不是很明顯,若是旁人說孩子長得大,就說在外公外婆家吃得好養得壯實就行!


  這個大膽的計劃實施得非常順利,因為彭秀的公婆早就盼著大兒子趕緊有個后,聽說彭秀要回娘家安胎,公婆全力支持!而彭家知道女兒因為流產而不能再有孕、又有個現成的沒爹娘的孩子可以抱養,彭家人自然也同意配合女兒把戲演圓滿了!

  彭秀和伏姓青年在轉車的時候碰了頭,帶著阿紋的孩子回了娘家,但並沒有把孩子是棺材仔的事告訴自己的父母和兄妹,免得他們不同意她抱養這個孩子。後來彭秀帶著孩子回到施家村,村民們也沒有產生過太多的疑慮,主要是日子過得越發艱難了,大家也沒心思去關注別人家的事。


  阿紋的孩子就是施朗的「爸爸」施譯!施雲達正是施誠的爺爺!


  「施誠的爺爺?」塗星辰忍不住挑眉插話道,「我記得您跟我說,施朗的父母就是坐施誠爺爺的拖拉機進城買化肥,回來的路上出車禍才……」


  這麼說來,施雲達害死了自己的兒子、兒媳和未出世的孫子或孫女?這是怎樣一段孽緣!而施譯生前,還要管自己的親生父親叫聲「爺爺」、管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弟叫「叔」!

  彭老太太點了點頭,流著眼淚道:「造孽啊!當年那場翻車的車禍中,施雲達命大沒死。我恨極了他,就把阿譯其實是阿紋與他的兒子的事告訴了他!當晚……當晚施雲達就去了老宅,吊死在西角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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