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第 215 章
雲荍本來只是打算靠著養養神,誰知道福華伺候的太舒服,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好在康熙並沒有半夜過來,所以也不算有什麼大礙。反正外頭看到的,是她屋子裡的燈亮了一夜。
「外頭情況如何?」雲荍掩著口輕輕打了個呵欠,坐起身問道。
「昨兒個夜裡直到丑時末才散呢,聽說皇上屋裡的燈一直沒息。」福華回道,看到雲荍輕輕揉著脖子,就上前給她按摩。
昨□□服沒脫、頭飾沒卸,就這麼斜著靠了一晚,看來是有點落枕了。
雲荍被福華捏的舒服的眯起了眼,接著問:「大人們都回去了?」
「是,除了京營的大人帶著人留下來保護皇上,其他大人從皇上屋子裡出來后就直接啟程回京了。」福華頓了頓才道,「九門提督大人被皇上革職,由裕親王押解回京,至都察院問責。」
九門提督怎麼說也是當朝重臣之一,且也算是康熙的心腹,所以並沒有被康熙一怒之下丟進刑部大牢。
「而簡親王逝世之事,皇上從頭至尾都沒有提起。」這倒不是福華特意去刺探的,而是通過逆推得來的。一般來說,一個親王去世,身為皇帝的康熙怎麼都是要下旨表達個意思,更甚者再給個謚號的,這樣大家才能決定給這個親王辦個什麼規格的喪儀。
然而這次康熙那邊卻沒有傳出有關簡親王的一子半語,這就值得深思了。
「哦?」雲荍疑惑的眨眨眼,並沒有深究下去,而是彎了彎嘴角,「既如此,咱們就當不知道罷。」
「是,奴婢明白。」福華聲音里不自覺偷溜出一絲笑意。
……
「嘭!」
這是硯台落地的聲音,聲音並不大,反倒有些悶悶的,卻將跪在下頭的阿古嚇了一跳,接著他將頭埋得更低了,並不敢出聲去勸那個高高在上的人,那人也並不需要。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太子陰沉的聲音響起,能將一向溫潤的太子逼成這樣,可見那件事有多讓人生氣。
阿古這才小心翼翼的出聲道:「殿下息怒,不值得為這檔子人氣壞了身子。」
「你是什麼時候得到消息的?誰告訴你的。」良好的教養讓太子只是失態了一瞬,接著就將情緒好好的收斂起來,只是聲音里還夾雜著一絲冰冷的溫度。
「奴才是在索大人覲見皇上之後才知道的,是索大人身邊的長隨親與奴才說的。」阿古低聲道。
那時他已經隨侍在皇阿瑪身邊了,直到現在才回來。
太子緩緩閉眼,手指有節奏的輕輕在桌子上敲打,這是康熙思考問題時的習慣性動作,他們兄弟幾乎人人都有意無意的模仿到了。
難怪在自己想請皇阿瑪另擇九門提督人選時,叔祖父會示意不要,若是他那會兒真提了,只怕也是給別人做嫁衣。本來他在下午刺客之事發生的第一瞬間,想到就是怎麼讓雅布拿下九門提督這個位子,雅布從身份和資歷上來說都是不差的,有他和叔祖父在,拿下九門提督之位應該是十拿九穩的。
誰知道,這老東西竟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
太子想到這,怒火又有升起的趨勢,好好的一步棋就被豬隊友給壞了,甚至自己還要給他擦屁股!
「殿下,咱們可要派人去簡親王府上看看?」阿古戰戰兢兢的問道。
「去什麼去!」太子一口惡氣出聲。
「是!」阿古趴伏的更低了,恨不得變成一張紙貼在地上。
「伺候孤洗漱!」太子一甩袖子,進了裡間。雖然離天明沒多少時間了,但能睡還是睡一下,明天還要打起精神伺候皇阿瑪呢。
與此同時,回京的官道上,一隊隊人馬疾馳而過,總算在上衙前趕回了京城。
阿爾吉善將阿瑪送到宮門口,眼見阿瑪整整衣衫就要進宮,最終還是出聲問道:「阿瑪,兒子可要去簡親王府上看看。」
索額圖回身,看著已經而立的兒子嘆了口氣,道:「不必,你也上衙去吧。」
「是。」阿爾吉善被老父的反應弄得有些羞愧,彎腰恭送索額圖。起身看著阿瑪疲憊的背影,不由慚愧,若不是他們這些子孫不爭氣,阿瑪何必以近六十的年歲還如此勞累。
想想還未及冠就要給父親收拾爛攤子的雅爾江阿,他又覺得自己是何等幸運,起碼沒攤上那麼一個不著調的父親。
馬上風啊,有一個因為這樣原因去世的父親,簡親王世子怕是要一輩子抬不起頭了。聽說他還沒有婚配?這一遭以後,京里怕是沒有哪個大戶人家願意把閨女許配給他了。
簡親王,要沒落了。阿爾吉善搖搖頭,不再想別人,跨上馬往衙門駛去。
今天,又是風起雲湧的一天。
簡親王府,正堂簡簡單單的搭了一座靈堂,雅爾江阿面無表情的跪著,耳邊具是哭哭啼啼的聲音。
他已經跪了一夜,然而從得知他阿瑪的死訊直到如今,他一滴眼淚都沒掉過。所幸從靈堂設起至今,除了零零星星不知內情的門人上門拜祭,其他需要雅爾江阿出面接待的人並無一人,家裡的下人有門路的也早都跑了,而跑不掉的簡親王妻妾和子女,都是在琢磨退路,倒沒有人關心他此舉是不是不孝。
可是人人都能跑,人人都能有退路,唯獨他是跑不掉、沒有退路的,只因他是簡親王世子,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他的兄弟和繼母庶母們曾經有多憤恨他得了這個世子之位,現在就有多幸災樂禍想要看他有何下場。
雅爾江阿嘲諷的一笑,緩緩掃過那些正假惺惺的哭泣的人。
他們真的以為,簡親王之名倒了,他們就能過的更好?
別天真了,沒了簡親王的名頭罩著,他們只會像那些底層之人一樣,連性命都身不由己。
至於自己,雅爾江阿收回目光,盯著自己身前的紋路,有什麼關係呢,自從額娘去世的時候起,他就一直過著這樣的日子,他早就習慣了。
雅爾江阿此時甚至有閑心暢想,皇上會怎麼處置他們家呢?是大為震怒剝奪爵位一家下獄,還是遮掩過去冷藏處置?
雅爾江阿覺得應該是后一種,不提簡親王是順治爺親口所賜的鐵帽子親王,當今不會駁其父命,就是為了宗室的名聲,皇上都不會讓這件事聞名天下。
那皇貴妃呢?雅爾江阿想到曾經在大貝勒府上有過一面之緣的九阿哥和十三阿哥,雖然人家並不認得他,但他卻是私底下將皇貴妃的幾個兒子都打探的清清楚楚的。他也不曉得自己是什麼心態,反正自從他因為四阿哥一事莫名其妙的撿了個世子之位后,他就對四阿哥他們格外好奇,有時候想想,可能是有點感謝人家?
與外界認為簡親王府跟皇貴妃一脈應該勢同水火的猜測不同,他還真對皇貴妃和四阿哥沒有一點怨恨之情,相反還因為當了世子的事情有點感激。雖然這本來就應該是他的東西,但他也知道自己阿瑪那副德行,天長日久的,若沒有四阿哥,這本該屬於他的東西,最後怕也是會讓阿扎蘭得去吧。
雅爾江阿倒不是多在意簡親王世子的位置,只是他額娘臨終前心心念念的就是讓他阿瑪上摺子給他請封世子之位,千叮萬囑千萬不能叫世子之位被郭氏那個賤人的兒子得到。
可惜他阿瑪已經渣到一定境界了,即使面對垂危之際的髮妻的懇求,也無動於衷,甚至還在髮妻的喪期給郭氏那個賤人請封了側福晉。
雅爾江阿目光一動,掃過跪在對面的郭氏,不過三十多的年紀卻像四五十的老婦,而這一切,都是拜她旁邊的繼福晉博爾濟特氏所賜。
果然惡人自有惡人磨啊。
雅爾江阿收回目光,這一切都已經不能再引起他內心的波瀾。
對了,剛剛是想到哪兒了?哦,想到皇貴妃來著。
皇貴妃會怎麼對付簡親王府呢?落井下石還是不屑一顧?
這還真不好猜,雅爾江阿對皇貴妃並沒有什麼了解,聽到的也都是一些泛泛的評論。
賢惠孝順、溫柔和藹、寬容大度。
聽聽這些詞,哪一家的大婦不是這麼標榜自己的。
哦,皇貴妃還不是大婦。
雅爾江阿在心裡悄悄劃掉這個大不敬的想法,趕緊調轉船頭,將注意力放到太子身上。
然而又是一聲長嘆,一直以聖人標準要求自己的太子,這次,怕是一眼都不會再看簡親王府了。此事畢,簡親王在軍隊里的兵權肯定會被皇上全數收回,而沒了兵權的簡親王,在太子眼裡就是一根臭骨頭,還是臭了名聲的骨頭,一點用都沒有了。
而自己,該何去何從呢?是跟阿瑪一樣死皮賴臉的賴著太子,還是另外找個皇子押注,比如大貝勒?大貝勒曾經也是拉攏過阿瑪的。
不過想一想,雅爾江阿就知道自己想多了,現在的自己,怕是出身最低的十阿哥都不想沾染上自己吧。
也罷,便斷了這些投機取巧的想頭。
雅爾江阿閉上眼。
待出孝了,便去北邊從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