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第 214 章
在天黑前,隊伍終於到達了第二個預定的落腳點。
此時各處都已接到皇上遭遇刺客的奏報,不提他們心下作何感想,行動上卻都是趕來請罪和護駕的。
因此,此時這個不算太大的落腳點,已經被從臨近處調來的官兵團團圍住,加上康熙本身從京城帶出來的護衛,以及半道上趕來護駕的各色人等,這裡儼然已經達到它承載的極限,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頭。
不過人雖然多了,秩序卻沒有亂,也沒有多少喧嘩聲,沉默著肅立的官兵們,反倒帶來了更大的壓力。
胤祒早早就隨著大貝勒一行人先行,去準備接駕。
所以此時雲荍獨自在福華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帶著身後一眾被嚇成鵪鶉的妃嬪們進了行宮,溫言安撫了兩句,便叫她們散了。
將何沐安招進來,這奴才一直在外頭跑腿,也負責打聽消息。
「皇上如何了?」身為皇貴妃,她的唯一任務就是關心康熙的情況。
「回主子,皇上並無大礙,只是胃口不好,御膳房說今日的晚膳都沒有動筷。」何沐安躬身道,關心康熙的飲食狀況是雲荍每天必備的功課,在宮裡時,太后每日的飲食狀況也是她的功課之一,御膳房都是會主動呈上記錄給她看的,這樣有助於她對康熙進行勸諫和關心。
雲荍擰眉,不過也能夠理解,任誰剛剛遭遇了刺殺,也沒心思吃飯的。
「讓膳房備上官燕,待皇上處理完事情,讓梁九功勸勸。」
「是。」
「都來了哪些大人?」現在這個時辰,該過來、想過來的都應該到了。
「裕親王、恭親王、安郡王、內閣的諸位大人以及六部的諸位大人也都到了,余者監察院、左右都御使、京營、驍騎營等不可計數。」
岳樂早於數年前逝世,因安親王一爵並無世襲罔替之聖眷,故而他的兒子只能降等襲爵,是為安郡王。
而現任安郡王瑪爾渾,是岳樂的第十五子,乃繼福晉所生嫡子,而其郭羅瑪法,便是已逝輔政大臣索尼。
換句話說,瑪爾渾是索額圖的外甥,與當今太子是表兄弟。
「讓膳房再備上足足的羊湯,放上姜,待他們與皇上議完事後再行送上。」
這些人能如此快速的趕來,必定是一人一馬身無長物的疾馳而來,算算時間,晚膳肯定是沒得用的。而刺殺這種大事,估計等他們君臣開完大會,時間絕對妥妥的得到凌晨了。康熙有人隨時伺候著,當然不必擔心餓著了或者冷著了,這些大臣卻是要苦逼的。
此時的北方,還屬於寒冬臘月的範疇,腹中空空、在冰冷的地上跪個半天、出了帳篷后冷風再那麼一吹、然後再一人一馬趕回京城,雲荍敢保證,這幫年紀不小的大人們,一半回去都得躺下。而此時若能有一碗燙呼呼的羊湯下肚,那渾身上下都會透著舒暢。
這種不費力氣的小恩小惠,還能在康熙面前刷刷賢惠度,何樂而不為呢。
「是,奴才遵命。」何沐安領命道。
雲荍見他沒有立刻下去,就問道:「還有何事?」
何沐安躊躇了一下,才壓低聲音道:「奴才聽到一個消息,但還不確定。據說消息傳回京城之後,幾位大人就召集人手趕來護駕,但卻怎麼都找不到簡親王。後來在一……處找到簡親王時,簡親王.……徒聞皇上危急,竟驚懼過度,沒了。」
事實上,何沐安聽到的版本要直白的多,他將其中一些不能入耳的詞語稍稍和諧了下,才報給雲荍聽。
所以,裡頭存在的邏輯漏洞簡直顯而易見。
雲荍當然沒有那麼容易糊弄,她是一點都不信:「驚懼過度?」
何沐安臉都憋紅了,卻只能艱難的點點頭。
雲荍瞧著何沐安那個樣子就更不信了,不過她也看的出來,何沐安不是有心要隱瞞什麼,應該是裡頭有一些齷齪事,何沐安根本不敢說給她聽。而她對胤祒和常德私下的一番作為也絲毫不知,所以想來想去都沒想出什麼名堂來。
「本宮知道了,你也不必再打聽,此時自有皇上定奪。」雲荍擺擺手,何沐安這才退下。
福華輕輕上前道:「主子,要不要奴婢去查查?」
本來這種事情跟雲荍沒什麼關係,一般來說哪個親王死了,何沐安頂多也就是通報一聲好讓雲荍備下喪儀,不會專門跟她說明人家的死因和過程。而簡親王,因胤礿之事,其名已經上了長春宮的黑名單,所以上上下下的人才會對他那麼關注,福華此時請查,也是想看看有沒有機會踩上一腳,報報當年的仇。
「不用了。」雲荍搖頭道,「看何沐安剛才的樣子,裡頭必定是有什麼齷齪,還是先看看皇上是如何處置的吧。」
不管怎麼樣,雅布都是姓愛新覺羅的,若是裡頭真有什麼醜事,康熙肯定是不樂意家醜外揚的,若是她們貿然上去踩兩腳,說不定還會惡了康熙,得不償失。
反正雅布已經死了,沒必要為一個死人傷筋動骨。
「是。」福華嘴上答應著,心裡卻決定一會兒要去找何沐安問個清楚,不能行動,她就在心裡拜佛,求佛祖讓雅布下十八層地獄!
「您安寢罷。」福華上前道。
「不了。」雲荍拒絕,「本宮就在這裡靠靠,等皇上前頭歇了再說。」
皇上剛剛遭遇刺殺,你還有心情睡覺,找死呢這是?而且雲荍也怕,萬一康熙處置完了前頭,會來找她,到時候看她睡得香甜,心裡指不定怎麼想呢。
福華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她不再勸,而是去抱了一床被子,給雲荍蓋上,再灌了幾個湯婆子,一個讓雲荍拿著暖手,其他都塞進被子里。
幹完這些,她才道:「主子您先眯一會兒,奴婢去膳房看看,給您弄點粥。」雲荍的晚膳也沒用幾口,熬著夜肯定會餓。
雲荍閉著眼點點頭,福華輕輕的退下。
一出去,她就先問守門的小宮女:「可看到何公公去了哪裡?」
「回姐姐話,何公公在那邊的茶房裡。」小宮女伸手指了指,就是東邊廂房臨時收拾出來充當茶房的屋子,這裡就是置了幾個小爐子,熱點茶水什麼的,倒也算暖和。
距離並不遠,福華幾步就走到了,掀了帘子進去,何沐安果然正挨著一個爐子喝茶取暖。
「公公可真會享福。」福華笑吟吟的上前。
「哪裡。」何沐安並不起身,這幾年,他權威日重,地位堪與庫嬤嬤比肩,福華雖是長春宮頭號宮女,地位上卻仍是不及的。不過何沐安雖然地位高,卻並不願意得罪主子身邊的紅人,仍就和善道,「姑娘伺候娘娘也辛苦了,快來暖暖身子。」
說著使眼色讓一旁的茶水太監給福華搬凳子沏茶。
福華從善如流的坐下,接過茶杯小抿了一口,就捧在手上不說話了,一張臉在氤氳的水汽中忽隱忽現,叫人看不清表情。
何沐安眼珠子轉轉,便明白福華定是有話想說,他清咳一聲,吩咐那個茶水太監道:「去,看看邱和那小子跑哪兒去了,讓他趕緊回來,一會兒跟咱家出去。」
「是,小的這就去。」小太監得了吩咐不敢怠慢,當下攏了攏衣袖便出去了。
何沐安這才笑著看向福華:「姑娘可有事想說?」
福華輕笑出聲:「公公果然善解人意。也沒什麼,就是想問問剛剛公公所說的……簡親王之事。」最後幾個字悄悄壓低了聲音。
「這.……」何沐安停了后卻是一臉為難,他斟酌道,「不是咱家有意欺瞞,實是有些事情太過污糟,入不得耳,否則咱家剛剛在堂上就說了,姑娘還是別問了。」
「我懂。」福華頷首道,「主子貴人之身,當然聽不得這些。不過我們身為奴才,就是要為主子排憂解難,難不成還將自己當成千金大小姐不成。」
何沐安點頭同意,他們效忠於主子,就是要奉獻出自己的一切,難道就因為就因為怕臟,就不做事了?那主子要他們還有何用。
是而何沐安身子稍稍前傾,福華也配合的側身,拉近兩人的距離。
只見何沐安悄聲在福華耳邊嘀嘀咕咕了幾句,福華的臉色便由平常變得驚訝、然後羞憤、繼而惱怒。
「真真.……真真……」福華氣的胸膛不住祈福,那罵人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最後只硬擠出兩個字,「真真無恥!」
「姑娘不必為那等人置氣,提起他都會污了姑娘的嘴巴。」何沐安小聲勸道。
福華半響才壓下這股氣,恨恨的道:「公公說的是,這等無恥之徒,萬歲爺定要讓他遺臭萬年才好!」
何沐安苦笑搖頭,哪有那麼簡單,萬歲爺生氣是肯定的,但也絕對會把這件事掩下來。無他,家醜不可外揚爾。若這件事真的大白於天下,那遭天下人恥笑的,只會是整個愛新覺羅。
「好了,咱家要去辦主子吩咐的事了。」何沐安起身道,「姑娘也快回去伺候吧,不過千萬別在主子面前露了形跡。」
福華也起身道:「公公不必擔心,我知道輕重。」這種事怎麼能污了主子的耳朵。
說罷兩人便出了茶房,福華往上房去,何沐安卻在門口等著邱和過來。
哎,為了私下裡說個話,結果一不小心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