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鬱結在胸
「呵。」
殷離輕笑一聲,把祁裊裊整個兒都給抱進懷裡,伸手去揉少女頭頂的軟發。
「哪裡會呢?」
男子的聲音,低沉有力,便像是漆黑甬道里點亮的一盞燈燭,火光透亮,將之照成白晝。祁裊裊發冷的指尖才開始慢慢回暖,她感覺到男子一下一下輕揉她的發梢,隨後,把下巴,靠在了她的腦袋尖上,攬著她腰的手,也環得更緊一點。
「可是我見那些書里都是這般寫的,你倒是說說看,不屬於我的力量覺醒,有那一個不是記憶全失的,好上一些的,便是走火入魔,可都是瘋瘋癲癲的,和失了記憶又有什麼兩樣。」
祁裊裊這會兒倒是沒有那麼害怕,語氣稍微輕鬆了一些。
「你從那兒的書上看來的,烏七八糟的儘是胡言亂語。」
「哪裡就是胡言亂語了,可都是真真兒的,我之前就總在擔驚受怕的,之前在人界的時候,老頭子就同我說過,什麼前世五百年的回眸才換今生這一次的擦肩,老頭子那時喝了太多酒,酒氣四竄,神神道道的,估計那話也是從哪兒抄來的。」
想到自己沒個正經模樣的師父,祁裊裊就癟嘴,但並無嫌棄之意,荒老祖救了她,又是送她扇子,又是教她武功心法,她該慶幸才是。
「但師父說的話,也是沒錯的,能遇上你們幾個,本就是我祁裊裊的福氣,大家聚在一起,經歷了這麼多的人啊,事啊,物啊,受過傷流過血的,我的醜樣子也都被你們看到過,你們對我也那麼好,我如果忘記了,大抵會後悔死,難過死。」
「整天都說死不死的,晦氣。」
殷離低聲說一句,下巴用力往下。
「啊呀,痛!」
裊裊叫一聲,反手就在男子腰間軟肉一擰,隨之就傳來男子一聲悶哼。
她可是清楚得很,殷離的軟肋在哪兒。所以現下冥王大人的反應叫裊裊很得意,誰讓他弄痛自己來著。
「越來越沒個正形兒。」
殷離被擰得身子一緊,的確是疼上了,帶著點麻和癢的那種。
「我自來就是這樣調皮搗蛋的,在郁水,我可是個霸王一樣的存在啊。」
祁裊裊說起話來,不自覺的就帶上自豪的語氣。
背後殷離環在她腰上的手鬆開,握住了少女的手,掌心相扣,兩人說說笑笑的,很是繾綣。
「殷離,如果真的,我忘了你怎麼辦?或者,你因為什麼別的原因不得不離開我身邊。」
裊裊后一句也只是隨口一說,可沒想到讓殷離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
等壓下了心頭難以克制的複雜情緒,殷離才開口說話。
「忘了,便重新來過。我會一直陪著你。」
殷離低頭,恰好便見懷中的裊裊仰著頭看他,那一汪冰藍色的眸子顯得格外澄澈晶瑩,裡頭正好便是自己的身影。
「除非,是你趕我離開。」
末了,黑袍的男子望進少女的眼眸,說道。
「不的不的,怎麼可能,我喜歡你都來不及了,叫你離開做什麼。」
祁裊裊不假思索,話已出口才發覺這般表白太過直接,面上出現一絲薄粉,耳朵也給燒起來,後頭說話的聲音就變得輕輕悄悄的,得豎起耳朵才能聽到了。
「巴不得粘著你的呢。」
「嗯?聽不太清,裊裊可是再說一遍?」
殷離裝瘋賣傻,叫祁裊裊整張臉都燒起來了,作勢就要再去擰他腰間軟肉。
但哪裡有那麼容易,祁裊裊的手被殷離死死的抓著呢,根本就是動不了分毫的。
「不說不說,省的你說我沒臉沒皮。」
賭氣似的一句話,令殷離又是愉悅的勾起嘴角。男子挑了挑眉毛,放軟了聲音,問懷中的少女。
「裊裊是何時喜歡上我的?」
直截了當,一點準備也不給祁裊裊的。
「何,何時嗎?」
裊裊有些結巴,語氣也遲疑起來,但的的確確是凝神想了起來,無需花多少時間的,和殷離相處的過往都是一一浮現在眼前。
「怎麼說呢?」
祁裊裊的語氣像是喝醉了酒,透著一股子朦朧醉意。
「女孩子不都喜歡話本子里那英雄救美的橋段嗎?你救了我那麼多回,一來二去的就漸漸喜歡上了。我還記得我第一次看見你還是在船上呢,黑色斗篷遮著,都看不清面容,我那時候還以為冥王是要來要我的命了,嚇得我呀。」
殷離只是笑,扣著裊裊手掌的手收緊,
「那可不是第一次見面了。」
聲音輕得,裊裊都沒有聽見,只繼續說著話。
「還有居延海我被人擄去那次,還有到後來跌下山坡,也是一樣心慌,緊要關頭你便又出現了,救下了我,跌到那山谷底的池子里,見你生得那樣好看,嗯,就…..」
少女細數起來她與殷離種種,一顆心便在胸口跳,一下一下,要逃出來。
「就怎麼?」
殷離偏生就要問下去。
「就,就喜——」
祁裊裊說到這兒,一下頓,馬上就改了口。
「就覺得我欠你人情未還,嗯,對的。」
少女自顧自的點點頭,臉燒得不能再紅,滾燙一片。
好了,裊裊現在話也說不下去了,窩在男子懷裡,眨著一雙眼睛,靜靜等著衛衡的反應。
可她等得挺久了的,都已見天色全亮,海水盡頭都生出幾艘航行的漁船來。
殷離才緩緩的開口。
「人情未還,所以得以身相許了。」
男子低聲的嘆氣,還含著無奈和寵溺,頭已經低下來,臉一側,就吻上了祁裊裊的嘴唇。
祁裊裊現在羞著,又惱著,她怎的就不知道,殷離最近越來越像是那些風流公子哥,不管不顧的就能親上來,這會子外頭還沒有布結界呢,被其他人瞧去便糟糕了。
可轉念一想,委實也沒有什麼好害怕的,而且,她便是喜歡殷離,滿心滿懷的,他冷漠得像是一隻竹她喜歡,妖嬈得同一顆琉璃她也喜歡,怎麼個樣子都好的。
她蛟魚族的七公主殿下還從未這樣喜歡上一個人呢。
殷離的吻,溫柔繾綣,卻是夾雜太多的柔情,祁裊裊軟和成一團,快要化開,那一條魚尾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兩條腿,整個人好好的坐在殷離腿上,手也掛到他脖子上去了。
兩人回去的時候,泉先和紫菱早就休息去了,烏羽則是收拾房間,衛衡呢卻是待在太陽底下。
劈柴。
因為少年自打祁裊裊和殷離一同離開后便覺胸口那團火越燒越旺,一點兒都沒熄下去,所以後果便是他生起了悶氣。
他怎麼想都覺得祁裊裊這樣實在是太過分了,她和他相處的時間可要比那什麼勞什子的冥王長久多了,她不開心,難受了怎麼就不見她來找自己呢!自己可是同她一塊兒長大的啊!
真是氣煞他了,氣煞他了!
惱得他做什麼事兒都不成,躺下睡覺嫌棄外頭亮,坐下來喝水又覺得那水咸不咸甜不甜難喝得緊,鬱氣就越積越多,快像火山一般,洶湧而至了。
少年把一腔鬱氣都變成力氣,轟的一聲就將成年男子大腿粗細的木材給劈開了。
水族的族民燒火做飯還是要從山上砍柴,劈了再用,然而水族的壯年男子損了大半,之前劈柴的是個白頭的老者,衛衡又是心中鬱悶,便上前接過那把鐵斧頭,道一句,
「老人家我來給你劈。」
就木著一張臉開始劈柴,老者道了一聲謝便又去做其他事情了,總歸他覺得這個少年沒有惡意,也搞不清楚他眉間沉鬱是為了什麼。
衛衡劈得滿頭大汗,也顧不上擦一把,汗水便順著臉頰滑下來,糊在眼皮上。
等劈好的柴火堆成個小坡了,少年的額頭便突然被放上了一塊帕子。
觸感極好,軟綿綿,冰涼涼的,把他額上的汗也給吸幹了。
「怎麼了,多大人了還耍小孩子脾氣呢。」
嬌兒脆生生的話傳過來,語帶調侃,找了個乾淨的石頭坐下。
「沒,我能耍什麼脾氣!」
衛衡道。
「臉上擺著呢,衛衡。」
「要你管!」
少年繼續嘴硬,憋著一口氣劈柴去。
轟的,轟的好幾下,木屑飛得到處都是,嬌兒攥緊了那塊給衛衡擦汗的帕子。
「得了吧,別劈了,劈得到處都是的,一會兒水族的族人收拾起來都麻煩。」
嬌兒翻了一個白眼,方正色道。
「你若是心裡頭憋了什麼話,又不敢同人說,你不如和我說說好啦,我嘴巴嚴,不會說出去的。」
「同你說?」
「嗯!」
衛衡轉頭,便看到日頭下的小姑娘,眨巴著一雙漂亮的狐狸眼睛看著自己,嘴角還帶著狡黠的笑意。
不管怎麼看,便就是一隻小狐狸。
少年把那把鐵斧頭一丟,在嬌兒旁邊坐下。
「好,那你猜,我在煩心什麼。」
少年扯了一根草,含在嘴裡,弔兒郎當的獨自想起事兒來,等著嬌兒回答。
「你嗎?你煩心裊裊姐姐的事情吧,說得細一點,你在吃醋,吃冥王大人和裊裊姐的醋。」
小狐狸的確是沒有猜錯,而且,一猜就是一個準,衛衡眼皮一跳,沒說話。
「怎麼,被我猜中了,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