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賣身葬父
鬼差帶著安盈到了三途河和黑海的交匯口,女子就見那四人面色青白,眼神空洞,問他們話也不做任何回應,等安盈沒了耐性,直接撬開他們嘴后,女子才發現,這些鬼魂都是沒了舌頭,神志失常,似傀儡一般,安盈無法,便使術直接給那些鬼魂下了個封印,放在隨身的木盒中,直接到了判官那裡問。
三途河上的遊魂安盈是可以隨意處置的,可這四個鬼魂不同以往,形態反常,又是憑空出現在黑海的入海口,女子靜下心來細細思忖后始覺這事兒應該沒那麼簡單,便等判官翻看今日的死者卷宗。
「今日人界便有三百六十五人了,你那幾個突然出現的鬼魂可就是這裡面的?」
李嚴端坐在桌案旁,右手執筆,左手快速的翻動著卷冊。
「奈何橋上過了三百人,旁的六十四人交不上船費,便到三途河水底去了,還有一個不知去向,我尋思著,那不知去向的遊魂應該是被扔到黑海去了,可其他三個又如何解釋?」
安盈站在書架前,面容嚴肅,
「嗯,容我再找找!」
李嚴點點頭,目光銳利,從後面書架上又拿來幾疊卷宗,而一旁安盈則是幫起整理起來。
良久,李嚴從成堆的卷宗中抬起頭,扭扭僵硬的脖子,
「安盈,你來看看。」
李嚴朝安盈招招手,把手中的兩冊東西遞過去。
「你說漏掉的那一個,在這兒,卻只知道他姓名家室,至於死因和投胎轉世為誰,都是一片空白。」
安盈纖細手指搭在土棕色的竹節上,見其上的確只記了個名字,還有生前些瑣碎就再無訊息,可其後,卻是有兩節的空白,看起來,便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般。
「李判官,除你以外,還有誰可以改動卷宗的記錄?」
安盈有些惱怒,冥界做事兒素來認真,怎會出現如此大的紕漏!
「除我以外,無人可以更改卷宗,除非,這人死得過於蹊蹺。」
李嚴的眉頭攢起,道,
「死得過於蹊蹺?人界生死,抵不過那幾個常律,怎會有別的力量?」
「三界之外,還有其他勢力。」
李嚴將手中鐵筆放下,抬頭看了安盈一眼,
「另外,方才翻卷宗,還翻到些一樣的。」
說完,李嚴又遞給安盈幾卷竹冊子。
「這是,幾個月以前的?」
「嗯,這陣子冥界事情太多,竟是不能馬上就覺察到出了差錯,那四個鬼魂,看起來有點麻煩,不過算不上是大事兒,只是還要找個人過去人界看看。」
李嚴頭疼的揉揉眉心,苦惱是要派誰去,那知安盈聽到后,眸色一亮,道,
「李判官,讓我去吧!」
「可奈何橋上的事宜?」
李嚴道,
「無事,泥渾湯我早已經備下,況且人界半月,這冥界一天還未過呢,您不必擔憂。」
「嗯,算不上什麼要緊事,你早些辦完就早些回來便可。」
李嚴道,隨即把那幾人詳細的冊子都給安盈,
「這些帶著,你會用得到。」
「嗯,安盈多謝判官信任。」
說話的女子一抱拳,拿了那些冊子便快步離開,眉間喜悅,無法掩飾。
人界,祁裊裊四人趁著天色尚早,又出了一趟街,準備去市井熱鬧的地方探探消息。
論著市井熱鬧,消息四生之地,便非茶樓酒館莫屬,不過四人初來乍到,並不清楚這小縣中最出名的茶樓在哪兒,便漫無目的的隨處逛,順帶領略一下異地的風土人情。
不過,幾人七拐八繞的,卻是被一聲聲女子哭訴給拉住了腳步。
就在一家酒樓前面圍了一群人,這之中,還依稀看得一個披麻戴孝的女子正跪在地上,低聲的哭泣,等祁裊裊她們走進一些的時候,便將那女子容貌看得更清楚些。
女子臉上,雙眼紅腫,淚痕未乾,柳葉眉,小巧瓊鼻,粉色小嘴,便是朵小白花一樣的嬌弱,又因著女子身後那塊木牌子,賣身葬父,更叫周圍圍觀的群眾心疼。
「小青無以回報,唯有委身於他人,為奴為婢,為爹爹賺來寫葬禮錢。」
說話的小青語氣哀傷,一頭烏髮垂著,單在左耳別了一隻白花,再加上滿臉淚痕,竟帶上一種別樣的嬌弱美感。
「喲!瞧著樣子,和話本子上一樣呢,這姑娘之後可就要被惡霸帶走了吧。」
聽得衛衡道一句嬉皮玩笑話,祁裊裊颳了少年一眼,安靜的看下去。
果不其然,正如衛衡所料,惡霸便是來了。
「小美人兒,爺我給你錢,你便從了我,包你以後吃香的喝辣的!」
隨著聲音一起來的,是個二十歲上下,身材有些胖的男子,衣著華貴,還拿著一把上好的翠玉摺扇,似是風流倜儻的搖著,那男子說完話,便叫家丁往那小青的手裡塞了個銀錢帶子,一雙肥手已經色咪咪的伸過去,握住小青的纖纖玉手。
「公……公子」
女子似是害羞,飛快的看一眼面前男子,又低下頭去,
「小美人兒這是害羞了?呵呵,到了爺的床上這害羞勁兒可就不美了,哈哈哈!」
男子淫邪的笑聲穿來,讓人頭皮一緊,全身打個抽搐,方才還在圍觀的百姓便都散去,嘴中還小聲念叨著又一個姑娘要被糟蹋了。
衛衡口中的惡霸,是縣裡出了名的富豪雲家的小兒子,這雲家呢,又和李家有些姻親關係,便是這位惡霸的小姑姑,是李家的兒媳婦,也就是現在的縣令夫人,雲家便是有財有勢,何人都不怕,就是這小兒子,雲寶貴家中十八房小妾,強搶來的,花樓裡帶回來的,各色各樣的美人都有,許是雲寶貴又覺後院無聊,想要找個清麗脫俗的女子了吧,今日一見這小青就覺得對了胃口,索性是些銀錢就可以解決的事兒,雲寶貴出手大方,一袋子錢就要買下小青,百姓們是見慣了他行事的,又幫不上忙,便都散了。
只是衛衡尤覺意猶未盡,便問出一句,
「這時候,不該有個見義勇為的俠士路過,救姑娘於水深火熱中嗎?」
「公子若是奇怪的話,不如自己去做那英勇的俠士吧。」
女子的嬌語傳進耳里,聲音柔媚,讓衛衡的耳朵都有些發酥,少年轉頭時,就看見一個女子撐著把傘,立在那兒,眉眼妖治,再配上玲瓏有致的身段,像是一朵盛開牡丹,美極艷極。
這女子,竟是骨姬。
「誒,是骨姬姑娘。」
一旁的祁裊裊叫得一聲,帶上一點錯愕,被點名的骨姬沖著幾人微微點頭示意,投以優雅得體的微笑。
「那披麻戴孝的女子,可不是向百姓們說的一般可憐,也許她只是想藉此謀得一份好生活呢?」
骨姬又是嬌媚的一笑,只是那笑裡帶上一點諷刺,而祁裊裊這時來了興趣,好奇女子為何如此說。
「骨姬姑娘為何這麼說?」
「看那女子,被雲家的公子給看上了還不見半分驚慌,倒還害羞上一會兒,還有那緊緊抓著銀錢的手啊!」
骨姬淡淡道,旁的一些,祁裊裊他們自然也觀察到了,
「公子若是要驗驗骨姬的話,不如自己去問一問那小青姑娘,說你身無分文,可是願意同你回去?」
骨姬將傘方得矮一些,遮住大半陽光,卻也只露出一張紅唇來。
衛衡聽了骨姬的話,起了心思便真的上前攔住了要走的雲寶貴和小青。
「小青姑娘,這位公子不是你的良人,為何要跟他走?」
少年挺直了腰身,面容俊朗,身姿挺拔,臉上又帶著溫柔笑意,同那雲寶貴形成鮮明反差,倒叫小青好一番心動。
「哪裡來的小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感挑釁小爺我!」
雲寶貴見來人丰神俊朗,打開了摺扇,自以為風流無比的扇起來,企圖靠氣勢取勝衛衡一頭,而他身後的家丁見狀也立在自己雲寶貴後面,瞪著眼睛。
衛衡觀雲寶貴如此作態,嘴角一勾,不屑哂笑,
「小青姑娘,不如跟我走,我替你葬了你父親,還給你找個好差事。」
衛衡這樣問,讓小青的心一跳,臉也紅起來,
「公子,可有足夠的……」
女子的聲音有些發抖,捏著錢帶的手指指節泛白,只要衛衡一說有足夠的銀兩能把她從雲寶貴手裡贖出去,她便會不顧一切的跟著少年走。
可是卻要讓小青失望了,少年在女子期待的眼神中低低說了一句,
「我沒有。」
小青的心忽的就跌進谷里。
「哼,沒錢還說些什麼,看你那窮酸樣!」
一旁的雲寶貴得意起來,道,
「小青承蒙公子錯愛,只是雲公子已經答應安葬小青的爹爹,又許小青穩妥的生活,小青已是感激,怕是要辜負公子了。」
女子說道,眼中還帶上不忍和愧疚,但還是跟這雲寶貴走了。
見那一番白色身影終於消失,衛衡苦著一張臉走到帶笑的骨姬面前,拱拱手,
「還真是被骨姬姑娘給猜中了。」
「倒無須猜,有那個清清白白的姑娘賣身葬父非要到這貴人出入的大酒樓來。」
骨姬掩唇輕笑,頭上那柄漢陽傘也稍稍抖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