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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義莊失竊

  「倒不會見笑,只是裊裊好奇,阿毛為何叫李捕役小叔叔,捕役和李縣令又是什麼關係?」


  祁裊裊覺得喉頭有些干啞,就給自己倒了杯茶。


  「李縣令,是我大哥,」


  李寬坐回椅子上,

  「只不過,我是李家抱養的幼子,當年李老先生在雪地里找到的我,見我一個嬰兒,無父無母,甚是可憐,便將我撫養成人,養父垂死之際囑咐我照顧好兄長,說是兄長這人不學無術,若是只憑李府錢財……」


  一向冷肅的李寬絮絮叨叨的說起話來,眼中還隱隱有淚光閃爍。


  「阿毛的存在,我也還是在兩年多前才知道的,雖是極儘可能的照顧,可有時候還是顧及不到,本想將這孩子接觸出來同我一起住,可李縣令又礙於面子留住了阿毛。」


  此時裊裊和殷離都注意到,李寬談及李縣令,從未叫過一聲兄長,只是不親不近的一聲李縣令,不帶半點感情。


  之後李寬便不再說話了,而烏羽和衛衡又恰好回來,幾人便又坐在一起,談起這半日打聽出來的消息。


  良久聽得烏羽道一聲,

  「李捕役,可否再帶我們去看看死者?」


  見烏羽如此問,李寬才想起來方才自己離開時最為記掛的地方,義莊,之前談話時他便十分苦惱應該如何處理那些屍體,牙門本就只有一個仵作,忙不過來,更是無從下手,現在祁裊裊他們幾個說是有法子可以檢查這些死者受傷痕迹,自己自然激動非常,更覺離破案又近一步。


  「自然可以,幾位請跟我來。」


  義莊離客室尚有一段路程,烏羽和衛衡便將得來的消息化繁為簡的講出來。


  「今日剛死的那個男子,同之前差役稟回來的消息差不了太多,在鄰裡間風評極差,趙盛那邊我們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烏羽冷冷道,眼睛忽的一眨,

  「但是那胖三啊,有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份!」


  衛衡突然湊過來,蹭到祁裊裊身邊,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過來,

  「他是,」


  少年稍微賣了一下關子,但當祁裊裊威脅的眼神看向他時,衛衡便一縮頭,收起臉上得意之色,

  「他是個私生子。」


  衛衡道,

  「是私生子又怎麼了,和他落水有什麼關係!」


  裊裊瞪衛衡一眼,雖然知道少年即將說出可靠的訊息來,可見他那副得意的樣子,便不免要挫挫他的威風。


  「是李縣令府上的老奴的私生子,在李府當過幾年差事。」


  衛衡這下算是說道點子上了,幾人面色俱是一沉,腦中百轉千回,想了無數事情,李寬尤盛,在心中苦惱了一段時間的煩心事此時像一團團纏繞在一起的絲線,此時正慢慢的聚在一起,變成清爽的一根,明亮起來。


  現在,只需去義莊一趟,便可能琢磨清楚。


  李寬心下想著,腳下步子加快,抽出腰間義莊的鑰匙便打開了門。


  室外明亮光線再一次照進義莊內時,依稀可見陽光下浮動的塵埃,只是室內的屍體,卻不見了。


  原本高高隆起的白色麻布此時早已經乾癟下去,空氣流動得滯瑟,李寬原本有些激動的心突然被猛的一擊。


  「這,這是怎麼回事?」


  男子激動的衝到台前,將麻布一塊塊掀開,可下面空空蕩蕩,只剩下棕紅色的木板。


  懿橋上落水溺死的死者,全都不見了!

  這一事實讓李寬崩潰,方才腦中整理好的思緒便被輕輕巧巧的挑起來,再狠狠截斷,男子咬牙,臉頰兩邊的肌肉也抽動起來。


  「李捕役,我們不在牙門的時候,可有人進過義莊?」


  烏羽凝眸,眼中難掩錯愕。


  「義莊的門是上鎖的,鑰匙也只有我和仵作老先生有,旁的人當是進不來。」


  李寬道。


  「那,便是仵作偷走屍體的咯!」


  旁邊衛衡道,

  「不會,老先生他沒有必要做這些麻煩事兒,況且如此多的屍體,單靠他一人怎可搬得動?」


  李寬沉下了神色,搭在那白布上的手不斷攥緊。


  「若是多人一同合作搬這些屍體,那動靜過大,牙門守衛森嚴,不可能有這麼大的紕漏。」


  祁裊裊推翻了仵作偷走屍體的可能性,抬起頭時,就見殷離正看著他,兩人視線相撞,祁裊裊便在他眼中看到一抹肯定。


  「以防萬一,我還是派人去問問仵作師傅今日可有到過哪裡,只是現在……」


  李寬極其尷尬的望了烏羽一眼,隨後視線在祁裊裊他們四人身上流連一下,露出歉意愧疚的目光來。


  「罷了,李捕役不必擔憂,這條線索斷了,就還有別的線索路子等著我們。」


  烏羽微微彎起嘴角,示意李寬不必如此內疚。


  「事不宜遲,趁現在天色尚早,我們在分頭出去查探,只是須得用到捕役您手下的人了。」


  「烏羽姑娘差遣便是,勞煩四位費心思了。」


  見四人都是十分大度寬容的樣子,李寬心頭便生起莫名的感動,須臾間像是想起什麼,又道,


  「不知四位可在外頭用過午膳,若是不曾,可要我準備?」


  「多謝捕役關心,我們在外面吃過不少,又是暑熱時節,沒什麼胃口,現在還有時間,便抓緊再去探探各路消息。」


  祁裊裊燦爛的朝李寬一笑,本打算安慰他一番,才給他一個笑容,可沒想到李寬此時心中更加壓抑,覺得對不起這四人來。


  氣氛陷入冷凝之際,四人眼神交匯就已經明白各自意圖,挨個兒邁步走了出去。


  「李捕役,阿毛便由你照顧一會兒,小孩子嗎,哄哄便好。」


  祁裊裊經過李寬身旁是道,後頭跟上來的衛衡,也是扯了個笑臉,一派天真,

  「唉,船到橋頭自然直,你別擔心,這不還有我們呢嗎!」


  說完還哥倆好的用拳頭一拍李寬左胸,舉止十分親密,


  而和裊裊,衛衡兩人相比,略顯冷酷的殷離和烏羽也在經過他時,對他投以一個鼓勵支持的眼神。


  李寬這是便覺有些不自在起來,四人都是同樣眼神看著自己,就像是鼓勵一個四歲孩童一般,就差沒有摸摸頭安撫了,男子想到這時還有一點莫名其妙,站在義莊門口,良久未回過神來。


  人界此時早已過了用膳的時間,日頭極盛,街道上的熱度幾欲烘乾草木,但是遊人不減,男女老少,高矮胖瘦,便都有無窮活力疾走於大街小巷間。


  但同人界大相徑庭的,是冥界。


  冥界除了陰司街要稍微熱鬧些,其餘地方都是冷冷清清,聽不見一點聲音,就比如那黃泉路上盛開的大片彼岸花,冥界存在於三界不知有多久,外頭風雲變幻,可它們倒是依舊有花無葉,紅得刺眼的血色花瓣透著陰森森的鬼氣,風吹過來的時候,只見細碎花瓣簌簌搖擺,可是半片落紅也無,黃泉路上直走過去,便可以遠遠的望見三途河,此河匯入黑海,河水,墨色。


  人界和天界的水通常都是碧色的,只有冥界的三途河,是黑色的,因著其下掩藏無數陰魂,都是些死後交不上銀錢乘船渡到奈何橋上的鬼魂,再或者,便是一不小心落水的鬼魂,故而潛藏在三途河下的鬼魂戾氣極重,殺傷力也極強,但是他們唯獨不敢將領地擴充到黑海去,因為黑海是冥王的地方,當然他們也同樣不敢上奈何橋,因為奈何橋上的安盈也是個厲害角色。


  奈何橋比尋常的橋要大上許多,同是墨黑的石塊堆砌而成,半虛半實的被混白迷霧包著,站在上面,可以看到下面洶湧的奔流,時常有水浪打上來,夾帶著風,把安盈的頭髮吹亂。


  安盈是奈何橋上的孟婆,擁有無盡生命,可她的記憶卻只有關於在奈何橋上發生的一切,為往來遊魂送上一碗泥渾湯。


  她早已記不清自己已經給多少投胎的鬼魂送上泥渾湯,她在這期間見過太多糾葛前塵往事,不願了斷的鬼魂,但她冷著一張面孔,絲毫不在意那些遊魂的哭訴,照舊便是一碗湯遞過去。


  此時女子剛送走新來的一批遊魂,坐在橋石上把玩著龍誕草,橋下卻是跑來一個小鬼差,氣喘吁吁,面色青白得嚇人卻也能見得他的著急。


  「安盈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又有何事,如此著急?」


  安盈語氣照舊,平平淡淡不見半分焦急,

  「是三途河上的陰魂,還是一下子就有四個!」


  「什麼四個,三途河上陰魂那麼多,未見他們翻騰起什麼浪啊,那四人,是一同交不上銀錢,還是被別人給拉下去的?」


  「不是,都不是,那四人,都是莫名其妙從上面落下來的!」


  小鬼差因為著急,說話也開始不順起來,這裡扯一點,那裡扯一點的,


  「還有,那四人,就掉在三途河匯入黑海的道口,已經跑進冥王大人的黑海了!」


  等小鬼差提到黑海,安盈的眸色才突然出現焦急,

  「你說什麼?這幾個鬼魂,也不怕髒了冥王大人的地方,帶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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