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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我丟東西了

  雖然我不那麼害怕,我知道他們要不了我的命。


  可是我方寸大亂。


  我沒遇見過這樣的事情,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該怎麼讓他們相信我的話,打給江汓么?


  不。


  我不想在不到二十四小時內就認慫。


  一定能自己解決,一定能!


  「這槍!」我咽了咽唾沫,「你們可以在G市查到它的來源!我是G市人,我姓江,江河的江,荼靡花的荼蘼,身份證上有!你們可以聯繫G市的警察局,大概三年前,它是許氏夫婦的遺物,而遺物的接納者是我。」


  我用盡全力才讓自己在不發抖的情況下把這些話說完整。


  可是警察說:「不可能,槍支不可能成為私人所屬物……更不可能由警局把它交給你。」


  我皺眉,不太能聽懂他們的話。


  為什麼不能?

  我明明親耳聽說,我父母有遺物,這些遺物暫由江汓代為保管。


  難道……


  哪裡出了錯么?


  直到此刻,我是真的怕了。


  他們又問了我很多問題,我一個也答不上來。


  我總不能跟他們說,我殺過人,我父母代我入獄?

  不,這會令我痛苦。


  所以,他們把我關進看守所……


  他們說,他們會查清楚,查清楚之前,我必須留下。


  我從沒想過看守所這地方這樣恐怖。


  看守所的環境都這樣令人絕望,那監獄又會是怎樣……


  我父母在監獄里待了五六年,然後待不下去了,選擇絕路。


  之前我或多或少不理解,現在我完全尊重他們的決定。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來到這世上。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哭笑。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喜怒哀樂。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選擇離開。


  我坐在木板床上,雙手捂臉,感覺太過糟糕。


  第一天……


  第二天……


  第三天……


  我快要窒息,忍不下去,叫來了獄警。


  我說:「能……能讓我打個電話么?」


  可是我不記得江汓的號碼。


  獄警:「可以。」


  我打給白姨,要了江汓的號碼。


  我又打給江汓……


  電話通了,他那邊沒有聲音,等我先開口。


  我咬著下嘴唇,所有的委屈都在咬的那一下動作上。


  不敢想象,我會怎樣聲名狼藉地出現在江汓面前,他會笑話我么?

  離開他不到二十四小時,自以為是地覺得長大了。


  現在,還不是要求他。


  「江先生,是我。」我低下頭,忍著委屈,「我遇到了困難,你可以幫我么?」


  江汓那邊傳來他擱筆的聲音。


  以前給他泡咖啡到書房很多次,這聲音我很熟悉。


  「不是走得很乾脆?」他的聲音有輕微的嘆息,我聽得清清楚楚。


  他說話很少有這樣的習慣。


  「你幫還是不幫?我不想聽到你的奚落!」我有些氣息不順。


  是的吧,是江汓把我寵壞了,所以一點點委屈而已,我就成了這樣。


  我的脾氣,都是他慣出來的。


  可能怎樣,我想讓自己認錯,想讓自己軟下去求他,可是我做不到。


  我以為江汓會繼續說點什麼,可他直接掛了電話。


  喏,是我太自以為是了。


  我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心甘情願把電話撂下,回了那個狹小逼仄的房間。


  心冷如鐵。


  蔣蔚然怎麼樣了?鍾楚楚有沒有替我道歉?胖子瘦子他們有沒有把他照顧好?

  第五天……


  第六天……


  第七天……


  我就這樣承受著陰冷潮濕,承受著絕望,承受著黑暗……


  我以為江汓會心軟會來。


  可是他沒有。


  第八天……


  第九天……


  第十天……


  警察還是沒有告訴我事情的結果。


  我又開始了夢魘,夢到那個永無止境的夢,夢到那聲巨響,夢到我殺人。


  儘管,我已經知道是夢,可它還是那樣真實。


  第十一天,我蓬頭垢面,我一籌莫展。


  我再次跟警察請求:「可以讓我再打一個電話么?」


  「當然。」警察並沒有對我苛刻。


  我熟練地撥了江汓的號碼,這幾天我已經爛熟於心。


  這次,他接了電話仍然沒開口,等我先說話。


  「江先生,是我。」我咽了咽嗓子,已經沒有了委屈和脾氣。


  「什麼事?」他似乎在點煙。


  用的是我送他那個打火機么?

  「請你幫我!」


  「請?」江汓聲音有些啞,抽煙太多?

  我很淡定地改口:「求,求你!」


  然後,他把電話掛了。


  我閉上眼睛撂下電話回到我那個房間。


  這就是他們說的,人不能作?


  可是,蔣蔚然是我的朋友,江汓是我父母的敵人……


  我能怎樣?


  為了這點感情?背信棄義,不孝?


  我僅十八,我能怎樣權衡?


  這次,我以為江汓不會來。


  事實是,他真的沒有來。


  來的是阿城。


  他跟警察進行了交涉,然後把我帶出看守所。


  那槍,物歸原主。


  我問了理由,沒人願意告訴我。


  取出箱子和包,坐進阿城開來的車裡,我終於又活了過來。


  空氣,的確不一樣。


  原本阿城開了冷氣,但我還是按下車窗,熱風席捲。


  這樣讓我覺得真實。


  從未有這樣喜歡陽光過。


  熱風吹在臉上,我已經有半個月沒有好好洗臉刷牙洗澡泡腳。


  我覺得渾身都是陰鬱的氣味,我需要陽光,我需要世上最強烈最溫暖的東西驅逐我由內而外的陰霾。


  可,我睡著了。


  ……


  再睜眼,我睡在熟悉的地方,我睡了八年的那張床。


  一如八年多以前我醒來,也是躺在這張床上。


  動了動,窗帘緊閉,光線不強,不知道時間。


  手腕上空空如也,

  手串早已經在看守所的時候被人取走,但離開的時候我分明討要回來又套在了手上,現在怎麼會不見?

  動了動,剛起身,白姨推門進來,手裡端著熱水。


  「醒了?還以為你會再睡會兒!」


  我看著她,默不作聲。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白姨問。


  「白姨,現在幾點?」


  「還早呢!上午八點!」


  我睡了這麼久?難怪頭暈。


  從頭一天中午,睡到第二天早上。


  「哎……」白姨放下水杯,摸了摸我的頭嘆息,「你說你,跟先生叫什麼勁!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這人脾氣上來軟硬不吃。」


  不吃么?

  最後還不是吃了我的軟!

  但我沒有驕傲,也沒有半點開心。


  他贏了,贏得漂亮。


  在他面前,我一直是跳樑小丑,表演欲極強,但頻頻出醜。


  「這兩個星期,不好受吧?」白姨眼角都潤著。


  我已經沒有了委屈,只覺得自己太天真了。


  「江先生呢?我要找他!」


  ……


  下床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換了一身橘紅色的棉麻長裙,散著頭髮去樓下泡了咖啡,然後站在書房門口。


  我學乖了。


  叩叩叩……


  敲門。


  「進。」


  呼吸凝了一瞬,回來之後還沒有見過他。


  推門進去,他沒有看文件,而是靠在沙發上把玩打火機。


  我送他的那個。


  「江先生,請喝咖啡。」


  「倒掉。」他把打火機往桌上一扔,視線落在我身上。


  「江……」


  「倒!」


  「好!」


  我端著咖啡出去,倒到水池裡,然後空手而歸。


  站在他面前,我心跳很快,他臉色也並不太好。


  山雨欲來。


  我挪到他旁邊,鼓起勇氣才抓住他胳膊,我知道這件事,在他看來我錯得離譜。


  「江先生,我錯了。」我低聲下氣,「你可不知道,看守所把我都關壞了,我還被偷了錢,還好命在,我……我還遇到警察查房!」


  說起前幾天的經歷,我聲淚俱下。


  江汓終於偏頭看我,眼裡有微光。


  「知錯?哪裡錯?」他問我。


  「錯在不該在大早上泡咖啡給你。」我把頭放在他肩上,得寸進尺。


  可他無動於衷。


  「我……我錯在,不該賭氣離開G市,不該……不該在電話里發脾氣。」


  明明是我有求於他。


  如果我爸媽知道,我這樣低聲下氣在江汓面前,會不會覺得我很沒出息。


  「江先生,我知道,有你的地方才安全,我現在知道了。」


  其實我琢磨過,那些好的酒店之所以不讓我入住,無非就是江汓的傑作。


  他想逼我自己回去,可是我沒有,反而捅了簍子。


  「江先生,你原諒我好不好?」我的臉貼在他肩上蹭,「我已經很怕了,怕到想抽自己,怎麼這樣愚蠢。」


  愚蠢到,試圖脫離江汓的控制。


  「江先生,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原諒我了?」


  我說完抬眼看他,四目相對,他仍是沒有任何變化。


  「查房,被偷,殺人,入獄……」江汓終於緩緩開口,「江荼蘼,你真能耐!」


  我縮了縮脖子,脫口而出:「難道這不是江先生你厚愛的結果?」


  難道不是么?

  驀地,下巴被人捉住,江汓眼神凌冽,眉心聚攏:「厚愛?我怎麼覺得這點愛已經滿足不了你了,嗯?」


  驚慌失措。


  那些都不算什麼?那在他眼裡怎樣才算折騰?


  「你聽好了……」江汓一點點湊近,「連你都治不了,我白混?」


  我一個哆嗦,不敢再言語。


  「怎麼,不服?」


  「服!」我下巴被他捏得疼,「我服!」


  他不再言語,用目光細細打量我。


  「可是江先生,我丟東西了,你能還給我么?」


  我指的,是蔣蔚然送我的手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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