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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僅有我自己

  「扔了?!你把他扔哪兒了!」我急得滿頭大汗。


  一個被餵了葯的人,被扔到哪兒都是危險。


  宋斯年捋了捋山羊鬍子:「江子大人大量,不跟小孩兒計較,但我忍不了,你說自己養大的姑娘,為了別的男人要死要活的,成什麼樣子。


  我著急到咬牙切齒,卻什麼也不能做。


  能把宋斯年怎樣?


  「宋老闆……」我開始服軟。


  宋斯年立馬拉下臉:「別,別這麼見外。」


  他是是仗義的人,認為是幫了江汓。


  「宋斯年,如果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見蔣蔚然,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他到底在哪兒?」


  宋斯年手裡轉著手機,他的確是一個十足的軍痞子。


  從外形到行為。


  「就等你這句話了!」宋斯年下巴拉長,笑得陰險,「江小姐說話算話?」


  「當然!」我忍了很久,「但你要答應我,幫他把那東西給……」


  宋斯年拍了拍手:「你放心,劑量不重!不過……你要是違反諾言,我不保證下次我還會給你這個面子。你要知道,江子和我情深義重,他疼你是真的,但我護著兄弟也是真的!」


  我只覺得眼前旋渦深深,稍有不慎就要失足。


  ……


  找到蔣蔚然的時候,我在車裡遠遠看著。


  宋斯年把他扔到了江邊。


  G市沒有大海,只有一條江。


  我坐在宋斯年車上的副駕駛,隔著擋風玻璃,隔著無數米的距離。


  但我還是看清了。


  蔣蔚然呈大字型躺在地上,我看不清他的臉,可是頭一直在動。


  他就這樣躺了一夜一天么?


  那個旋渦越來越深,我抓著車門把手,愣是開不了門。


  有幾個人去把蔣蔚然抬起來,把他的手架在他們肩上。


  他手上還有傷,臉上也是。


  那樣乾淨的一張臉,現在變得灰塵僕僕,傷痕遍布。


  「楚楚姐,就麻煩你了,你先帶他去找醫生,然後聯繫胖子他們,一定要把蔣蔚然交給他們,一定要。」


  鍾楚楚坐在後排嘆息一聲,答應下來。


  那兩人把蔣蔚然架上一輛車,鍾楚楚也下車坐了進去。


  那輛車車門關上的時候,我咬牙咬到腮幫子都疼了。


  眼淚在眼眶打轉。


  再也忍不住,我拉開車門就衝下去,衝到那輛車旁,拼了命想拉開車門,可是車門從裡面上了鎖。


  「蔣蔚然,蔣蔚然……」我聲嘶力竭地叫喊著。


  現在天色已經暗了,我沖著車門又拍又喊:「蔣蔚然……是我,是我……」


  可我知道,他聽不到,他現在什麼都聽不到。


  「江小姐,你這樣讓我很為難啊!」宋斯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我身後。


  我的動作慢慢停了。


  腿一軟,坐在地上。


  面前的車子打動,只留下尾氣。


  一隻手扯住我胳膊的時候,我本能地拍開了:「別碰我!」


  身後卻久久沒有動靜,那隻手又落了下來。


  「都讓你別碰我了,宋斯年,你能不能……」我抬頭,看到江汓的臉。


  他眼神很沉寂,越看越深邃,似有情緒在裡面,我卻不知道是怎樣的情緒。


  起身,沒多看他一眼,走回宋斯年的車,拿了包往前走。


  我再也不想跟他們接觸,再也不想搭理他們。


  沒有人來拉住我的手讓我別走,沒有人在我身後叫我的名字。


  我定住腳,回頭,江汓就站在江邊,遠遠地看著我,雙手放在兜里,沒有多餘的表情。


  他和蔣蔚然不同,他是個成熟的男人,而不是男孩兒。


  見我回頭,他也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看著我。


  這一刻,我們之間隔著茫茫夜色,隔著萬家燈火。


  一如那個夢,他站得很遠,像一個局外人在隔岸觀火。


  我收回視線,轉頭,繼續朝前跑。


  直到攔下一輛計程車,報了酒店的名字。


  我連夜收拾東西,把所有東西都收拾在箱子里,把蔣蔚然送我的手串套在手上,一圈一圈。


  甚至,我連退房都沒有說。


  顧不上那麼許多,我打電話給鍾楚楚,問她蔣蔚然的情況。


  鍾楚楚說蔣蔚然一直高燒不退,但陳家堯和周昊一直守著他在。


  我雖然不放心,但我沒有過去,我知道我一出現在蔣蔚然身邊,他後面的日子就完了。


  所以我對司機說:「出城,去哪裡都好,出了G市就行!」


  凌晨,外面又開始下雨。


  計程車上放著深夜電台。


  主持人說,你有沒有試過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


  那個人可能跟你不合適,你們之間有萬千阻礙。


  但你仍然義無反顧,直到遍體鱗傷也不肯罷手。


  ……


  我抱著胳膊,看著落在擋風玻璃上的雨滴。


  為什麼一定要義無反顧,為什麼要折騰到自己遍體鱗傷。


  我鬆手不行么?我逃避不行么?

  年僅十八,我已經因為自己內心的孤寂活得很累,不想再有枷鎖。


  愛恨就讓別人去體會吧!


  我江荼蘼,除了縮在自己殼裡,別無所求。


  到了P市,這是我頭一次到別的城市,隻身一人,一個行李箱,一個包,一具皮肉包著的骨架。


  找到一家酒店,掏出身份證要開房,卻被拒在門外。


  我不知道理由。


  又找到下一家酒店,仍然被拒之門外。


  第三家,第四家……


  所有的酒店前台一看我的身份證都微笑著告訴我酒店已滿。


  我拖著行李箱浪蕩在街頭,最後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酒店。


  他們倒是笑嘻嘻就讓我住下了。


  推開房門一看,霉氣撲鼻,有些噁心。


  可我別無選擇。


  穿著衣服入睡,感覺膝蓋疼到難以閉眼。


  隔壁響起奇怪的聲音,男女之音。


  我索性開了燈,望著尚有蜘蛛網的天花板,泣不成聲。


  外面的世界竟是這樣么?沒人告訴過我。


  想打電話給鍾楚楚,又怕她已經睡下,想打電話給白姨,又怕她問我在哪……


  我像一個逃亡者,誰也不敢聯繫,什麼都不敢做。


  正哭著,門口突然傳來一陣猛烈敲門聲:

  「查房!」


  查房?是什麼意思?

  砰砰砰……


  「查房!」


  我嚇得一縮,住這種店,會被查房么?

  「誰……誰……啊?」


  他們的口音和G市人不同,但我大致能聽懂,畢竟G市和P市不遠。


  「開門!警察!查房!」


  警察?


  這門沒有貓眼,我只能開門,果然是警察。


  往後退一步,他們朝屋內打量幾番:「身份證拿出來!」


  我折回去拿了交給他們,他們粗略看了幾眼後轉身去敲對面的房門。


  我呆了呆,正準備關門,對面的門開了,看到這張臉,我愣是沒有辦法繼續關門。


  林菀。


  她裹著浴巾,披頭散髮,胸口和脖子遍布吻痕。


  「警察同志,我們可是良民,我和我男朋友開個房,沒什麼吧?大家都是成年人。」


  林菀說話的樣子像極了街邊站著攬客的人。


  這是周玥對她原封不動的評價。


  動了動手指,始終沒有關門。


  直到警察把一個上身沒有任何遮擋物的男人拷上,我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直到她的雙手也被拷上,她終於看到了對面的我。


  林菀激動萬分:「江荼蘼,江荼蘼!你跟他們說啊,你說我是你朋友,你說我們認識,我們是同學啊!」


  我盯著她,捏緊手中的身份證,捏到手心手指發疼。


  「林菀,我認識你,但沒錯,警察沒有抓錯人,你罪有應得!」


  現在我恨不得警察立馬把她帶走。


  並非我蛇蠍心腸,如果那晚不是她冷嘲熱諷,蔣蔚然不會喝多,事情也不會發展成現在的局面。


  「你們認識?」警察問我。


  「嗯,的確認識,我和她是高中同學,她高中就這樣。」我不留情面。


  當年,她為了蔣蔚然扇了我兩個耳光,弄髒我的書本……


  這些我可以不計較。


  在夜色,她難為我……


  我也可以不計較。


  可她讓蔣蔚然成了那樣,我必須計較。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林菀尖叫,然後是各種粗鄙的言語炸彈扔向我。


  我後背靠著門框,手裡捏著身份證,心裡不是滋味。


  耳朵里飄進了很多話語,我印象深刻的是那句,江荼蘼你給我記著,總有一天你會栽在我手上。


  任誰聽了這種話,心都會狠狠往下沉。


  毫無意外地,那天我失眠了,直到後半夜才半夢半醒昏睡過去。


  饒是艱難成這樣,上天仍不打算放過我。我放在箱子里的那些現金不翼而飛。


  還好,包里還有一些錢。


  槍也藏在裡面,沒被人動過。


  經過這一晚,我明白過來,這種地方不能住人。


  這是第一夜,便足夠驚心動魄。


  第二天我退了房,在不遠處的麵館吃面時聽說昨晚我住的地方死人了。


  死因不明。


  於是,我一碗面還沒吃完,警察又找上我。


  這次,不僅僅是看身份證,而是把我帶到了警察局。


  十五歲的時候到過警察局,和江汓一起處理我父母的身後事。


  而這次,僅有我自己。


  原本死去那人跟我毫無關係,我只需要解釋幾句便可。


  但我走不了的理由是,他們在我包里發現了槍。


  我解釋,解釋說這是我父母留給我的遺物,他們顯然不信。


  百口莫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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