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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我考慮好了

  江汓的聲音在我這裡永遠都是最有辨識度的。


  而此刻這音色正撞在我最敏感的那根神經。


  今天,那聲響動之後,我成了驚弓之鳥。


  把盒子收拾好放在柜子里,儘可能不讓自己臉上露出不該有的神色和痕迹。


  拉開門,江汓上身只著一件襯衫,袖口挽在手肘處,很隨意。


  「不高興?」他聲音懶懶的,大概是今天抽煙太多,帶著點啞,也有幾分醉意。


  今天他喝替我擋了所有的酒。


  「沒有。」


  「換衣服!跟我出去。」


  我一隻手還拉在門上,想問他去哪兒,但還是什麼都沒說。


  ————


  外面竟有綿綿細雨。


  阿城在前面開著車,表情依舊嚴肅。


  而我旁邊的男人身上的酒意不濃,卻閉眼假寐。


  車子停靠在銀行門口,已經將近夜裡十一點,銀行經理卻點頭哈腰請我下去。


  阿城替我拉開車門,江汓仍舊假寐著,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


  保險柜被打開,經理把一個盒子交給我,讓我確認物品然後簽字。


  我意識到這是我父母留給我的東西,抑制不住地手抖。


  打開蓋,裡面三樣東西。


  一把槍,一張支票,一封信。


  后兩樣倒沒有驚起我心裡的波瀾,但那把僅比我手掌長不了多少的手槍卻幾乎要了我的命。


  「江小姐,確認無誤后輕簽字。」銀行經理提醒道。


  這是我第二次很正式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第一次是江汓成為我監護人的那天。


  今天是第二次。


  回車上的過程中,手腳疲軟。


  我想過無數次我父母可能會留給我的東西,可我沒想過它竟然是一把槍。


  跟電視里的那些槍比起來,它要小一些,精巧一些,但仍是黑色。


  回去的路上,我坐在江汓旁邊看那封信,內容簡單,說我尚有以為大伯跟堂哥,讓我找到他們。其餘的無非就是讓我好好生活,不用為他們的離去難過。


  但讀到最後一行字,我眼淚落在紙上。


  那句話是:寶貝,如果可以的話,爸爸媽媽希望你遠離江汓,越遠越好,他很危險,切記!如果有一天,他為難你,那麼,用這把槍殺了他!


  是么?


  江汓危險?


  我父母竟這樣極端?寧肯讓我殺了江汓,也不願讓我跟他牽扯?

  血海深仇?

  回江宅的整個過程,江汓仍是一言未發,閉著眼,呼吸平穩,給人已經熟睡的錯覺。


  但我知道他很清醒。


  盯著他看了很久,鬼使神差的,我把槍捏在手上,一點點移過去,抵在他左胸口的位置。


  整個過程很慢,抵的那一下也很輕。


  阿城突然剎住車子。


  「別動!」江汓開口,「你先下去!」


  「江總!」


  「下去!」


  阿城警告地看了我一眼,摔門下車。


  「你不怕么?」我輕聲問。


  江汓一把捏住我的手腕,嚇得我尖叫一聲。


  生怕槍走了火,更怕他真的死。


  「會怕的是你!」江汓把我的手捏著,一點點往上,直至他額心,「從這裡更過癮,試試看?」


  「你瘋了!」我想縮手,可他偏偏握得更緊。


  他直視著我的眼睛,另一隻手把我握槍的食指放在扳機上:「玩一把?」


  「我不!」我手指都僵了,生怕他一扣,槍就響了。


  「不是你要玩?」江汓往我這邊靠近,眼中仍有些酒意,「我陪你玩還不好?」


  「我不玩了,我不玩了……江先生,原諒我!」


  我不想再聽到任何巨響。


  江汓的眼神終究還是暗了一瞬,他說:「我以為你好歹會猶豫,而事實是,你毫不猶豫。」


  顯然,他看過我父母給我的東西,也自然看過那封信。


  他是我的監護人,他有資格瀏覽。


  可他不明白,如果我真的毫不猶豫,我就不會像此刻這樣慌張。


  慌張到手指尖都僵硬。


  「如果我不殺你,你能放了我和許叔他們嗎?」


  這應該是我爸媽對我唯一的要求。


  我儘可能控制自己的手指,讓它能夠活動,頭皮麻過一層又一層。


  「小蘼,你是心地善良所以饒我一命?」江汓下巴中間的溝壑略微淺了些。


  「對,你放了我和許叔他們,我就饒你一命!」


  我很篤定:「想走!」


  他鬆了手,然後點頭說好。


  但前提,我需要付出代價。


  他還說,我既然跟他有了這麼長時間的糾葛,那麼不糾葛再深點,我不必妄想往外摘。


  那夜回去,我踏進江宅大門,頭一次沒有跟白姨招呼。


  我獨自回到卧室,把父母留給我的東西放下,然後進浴室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


  沒有留指甲的習慣,但我不知道怎麼就把自己身上抓得到處都是痕迹。


  半小時后,我吹乾頭髮,裹著浴巾站在江汓的卧室門口。


  動手敲門,只一下,虛掩的門開了。


  他交疊著長腿在沙發上坐著喝酒,手裡捏著一個杯子,桌上還有一個杯子是空的。


  現在應該已經過了十二點,我一步步走過去,地板微涼,我卻赤著腳。


  倒好酒遞到江汓面前,我笑:「江先生,我敬你,第一杯,謝謝你養我八年。」


  說著我把杯口往他的杯子上輕輕一撞,然後大半杯洋酒滑入喉間。


  江汓只是淺抿了一口而已,神色淡然。


  誰想得到,前一個小時,我們還在車上劍拔弩張。


  第二杯酒遞過去,我繼續笑:「江先生,我敬你,第二杯,謝謝你對我有求必應。」


  同樣的動作,我把酒灌進嘴裡的時候,卻已經鼻酸了。


  但我忍著。


  十歲那年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人,從那之後佔據我生活近乎十成的人。


  放下杯子,我摸到桌上的煙盒:「我可以抽煙么?」


  江汓往一側偏了偏頭,他默許了。


  我人生中第一杯酒是他給的,在獵場。


  我人生中第一支煙也是他給的,在此刻。


  沒有像我想象中那樣被嗆到,反而像個熟練的煙鬼吞雲吐霧。


  但畢竟是頭一次吸煙,又沾了兩杯酒,無可避免的還是有點發暈。


  一支煙結束,我倒好第三杯酒遞過去:「來,江先生,我敬你,第三杯,謝謝你沒有讓我窮途末路。」


  第三杯酒流進胃裡,燒到心口。


  終於還是哭了,酒在胃裡活動,眼淚一滴滴掉在地板上。


  江汓沒有喝第三口,而是放下杯子把我拉進他懷裡。


  像之前很多次一樣,我坐在他腿上,跟他視線平行。


  「哭什麼?剛才不是還伶牙俐齒?」


  我不管不顧,哭得更厲害了。


  如果說之前我還在猶豫,那麼在看了我父母給我的信后,我沒有再猶豫的理由。


  他們代我入獄,他們因我而死。


  我應該聽話,以此還債。


  可我捨不得江汓,這是人之常情,我也是人……


  他問:「考慮好了?」


  「嗯。」我考慮好了。


  只是頭暈得厲害。


  江汓按住我的後腦勺,吻住我。


  他舌齒間藏著酒,但他吻上來的時候,醉的是我。


  這次的吻跟之前不同,他頭一次用攻城略池的方式在霸佔在示威。


  直到他薄唇離開,轉而吻向我的下巴,然後一路向下……


  從來沒被吻過的地方,這次一寸一厘也沒有放過。


  浴巾在他面前是最無用的東西。


  他牽開它時,問我:「怕么?」


  「怕……怕什麼!我……」我心都已經亂了,「我不怕!」


  不知是不是幻覺,江汓竟然低笑一下。


  他把我抱至床上,如此近的距離,我看到他眼裡染了比微醺時還好看的東西。


  「放鬆……」他輕哄道。


  然後,我就真的放鬆不少。


  直到某一個瞬間,我徹底後悔了,怕得渾身緊繃。


  之前也險些有過,可他說他捨不得。


  ————


  天光大亮時我才從夢中醒來。


  江汓的手竟然還搭在我腰上。


  察覺到我的動作,他收緊胳膊把我的摟住,尚有幾分睡意:「有什麼需要我幫你?」


  我只覺得挪一下都需要花好大力氣。


  「我想高考。」


  「嗯。」他閉著眼,把臉湊到我肩頸處,「我會安排。」


  言下之意,讓我放心走么?


  昨天我威脅他,說只要放了許家父子和我,我就不殺他。


  其實我知道,就算再給我一把槍,我也未必有膽子下手,但他還是接受了我的威脅,答應了我的條件。


  「謝謝。」我推了推他,「我想起床了。」


  江汓鬆了手。


  撿起地上的浴巾重新裹在身上,回到自己的房間,進浴室把洗澡。


  十八歲了,他不再是我的監護人。


  之前警局的人說,到了十八歲我便有自主選擇權。


  昨天開始,江汓不再是江荼蘼的監護人,但我們更多了一層糾葛。


  無論如何,在發生這件事之前,我沒有想過會和江汓發展成這樣。


  他比我大八歲……


  我們再熟悉不過……


  但這是我必須付出的代價。


  ……


  我只簡單地收拾了幾樣東西,其中有江汓送我的兩把鑰匙,雖然目前我並不知道用途,但它們好歹是個念想。也有蔣蔚然送我的項鏈、念珠、薄荷糖,薄荷糖應該能陪我到兩個月後的高考那天。


  當然,還有我爸媽留下的那三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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