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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卻因我喪命

  「你根本就不是收留我,也不是對我好,你是故意的,故意要讓我受到煎熬!」我扭過頭,徹底瘋了,「你把我的家都毀了,現在還要毀了我么?」


  江汓停下所有動作。


  「該死,許家那老頭究竟跟你說了什麼!」他一拳砸在床頭上。


  我毫無反應。


  此時此刻,我在意的是我身上什麼也沒有穿。


  這種恥辱感比讓他開車撞向我還要更甚。


  「能讓我穿衣服嗎?」


  江汓把旁邊的被子一拉,遮住我腰腹以下的地方。


  「你的確殺了我叔父。」江汓仍然保持躺在我旁邊,身上的衣服有些褶皺,「不是你的錯。」


  我搖頭:「可我父母卻因此入獄然後自殺!等於說……我手上,三條人命。」


  其中兩條屬於我親生父母。


  「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江汓很冷靜,也很客觀。


  我沒殺我父母,他們卻因我喪命。


  被子一裹,我翻過身直接壓在江汓身上,雙手掐住他的脖子。


  「江先生,反正我手上也不幹凈,不如再不幹凈得徹底一點?」


  我離他很近,雙手用力掐住他的脖子,可他淡淡地看著我,完全不在意我此刻的行為。


  我們之間,只隔著一層被子。


  結果他忽然側身,只兩三秒而已,我下意識鬆了手,環住他脖子,跟他換了位置。


  他的氣息很近,我甚至能看到我在他眼裡的樣子。


  可他仍舊沉默。


  「你……」我被他的沉默弄得氣惱,覺得他是在刻意逗我,瞬間被他看得沒有底氣,「你……是不是覺得,我像個小丑。」


  「不要胡鬧。」他的手撐在我身側,「你現在不僅學會用酒瓶抵自己的脖子,還學會威脅我?覺得自己很英勇?」


  十七歲的秋天,就在這一刻我終於明白,無論我是喜怒哀樂,在江汓面前都只是耍雜技。


  這些情緒在他看來,只是小孩子的吵鬧,除了冷眼旁觀等我自己消停以外,不再有別的意義。


  我離開他哪裡都去不了,所以我選擇安靜和消停。


  我自以為是的那點孤勇在江汓面前算不得半點能耐。


  之後,我們的相處模式變得不冷不熱,他偶爾回來吃頓飯,我偶爾給他磨杯咖啡。


  無論怎樣,我出不了江宅大門。


  不知道許家父子的情況,也沒辦法聯繫胖子跟瘦子。


  想念蔣蔚然。


  生活越難,我就越想他;待在江宅越久,我就越想他。


  想他給我自由,想他如同清風明月。


  ————


  真正和江汓鬧翻,是在我十八歲生日那天。


  大清早的,白姨就把我叫醒說待會兒有客人要來。


  我立馬彈坐起來,心裡頭警鈴大作。


  「先生的朋友們今天會過來為你慶賀!」白姨臉上帶著笑,眼裡還有藏不住的淚花,「你忘了今天生日?十八歲了!」


  我只覺得眼前暗了一瞬,複雜的心緒蜂擁而至。


  平日里江宅除了家教之外沒有人會來。


  江汓要祝賀我成年是么?

  「白姨謝謝你!那我換好衣服就下去!」


  「記得打扮好看點,畫個淡妝精神點!」白姨提醒道,然後把手上的盒子放在地上,「這是先生給你準備的鞋子,你一會兒就穿它!」


  我點頭,目送她出去。故意磨嘰到很晚,然後翻箱倒櫃千挑萬選,選了一件高開叉的黑色禮裙。


  不就是化妝么!還能有畫畫難?

  我拉開抽屜看著裡面那些沒開封過的彩妝用具,也不管順序,首先挑了最鮮艷的紅色往嘴上抹。


  收拾完,我把蔣蔚然送我的那條項鏈往脖子上掛好。


  蔣蔚然,你陪我過生日吧!

  今天過後,小荼蘼就不再是之前的小荼蘼了。


  踩著拖鞋出門才想起還沒換鞋。


  盯著地上的盒子看了半晌,伸手打開。


  我傻了。


  白面紅底的高跟鞋,撞色撞得好看卻不花哨,鞋尾上各有半邊鏤空的翅膀,精巧漂亮,能夠湊成一對。


  鞋跟五六寸左右,不高不矮。


  正準備換上,被人從後面提住腰放到沙發上。


  江汓穿著淺色西裝半蹲在我面前,一手捏住我的腳,一手拿著鞋子往我腳上套。


  我沒有縮,雖然本能地掙了一下。


  兩隻鞋都穿好,他把我拉起來,目光落在我臉上,而後緩緩下移,移到黑裙開叉的最高點。


  「故意的?」他拉著我往外走。


  我沒太適應高跟鞋,下意識握緊了他。


  「我就喜歡它!」我嘴硬。


  江汓沒說話,快到樓梯口的時候,他動了動胳膊,我明白他的意思,鬆了手往他胳膊上挽。


  下面已經有好多人,印象中江宅是第一次這樣高朋滿座,很緊張。


  「江先生……」


  他湊近,輕吐一字:「笑。」


  我便聽話地笑起來。


  挽著他一步步走下樓梯,那些人紛紛過來招呼祝賀,我的手越捏越緊,江汓卻應付自如。


  現在應該是上午十點半左右,不斷有人來,也不斷有人到我面前。


  有的是我那晚在山上見過的,比如長著山羊鬍的宋斯年。


  但江汓還是為我一一介紹。


  我還看到王局跟他的女伴,不過並非上次打高爾夫那一位。


  他笑著打趣:「看來江總果然只愛好這一個!」


  江汓手中的杯子與他輕碰:「一個足夠!」


  王局旁邊的女伴兒朝我投來羨慕的眼神,我無視。


  接近中午的時候,傅瑤竟然來了。


  她仍是那身跟藝術家毫無牽扯的打扮,風情萬種,笑靨如花。


  這笑容越來越近的時候,我的心跳異常劇烈。


  兩個原因:一,想起她送我的那副畫;二,她是蔣蔚然的姐姐。


  這種又驚又怕又想靠近的感覺錯綜複雜。


  有太多太多的疑問想要問她。


  例如,蔣蔚然好不好……


  例如,她送我那副畫目的何在……


  可是江汓在我身邊,我什麼都問不了。


  「小蘼,生日快樂!變漂亮了也變成熟了。」她湊到我耳邊,「然然經常跟我念叨你呢!但他來不了,托我帶了東西給你。」


  剛才還劇烈跳動的心現在突然平緩下來,然後又是一陣狂跳。


  想說的話有很多,但我一個字都沒說,只是點了點頭。


  傅瑤也沒計較,走到江汓身邊跟他寒暄幾句,還替他撣了撣肩上。


  沒有灰也沒有褶皺,撣什麼!

  江汓眼神微暗,但嘴角客氣地笑著。


  傅瑤識趣地聳聳肩:「你們先忙,我到那邊喝幾杯。」


  我笑著:「請便。」


  沒想到這句請便,傅瑤真的就自便了。


  那會兒客人都在閑聊,我餓得眼暈,就鬆開江汓偷跑到廚房吃了點東西。


  不料,剛出來,就聽到玻璃杯摔在地上的聲響。


  我腦子一懵,腦子都是嗡鳴的。


  我就站在廚房門口,遠遠看著在客廳交談的人,看著看著,彷彿站在沙灘上,光線很強。


  被我刺中的那個人就那樣應聲倒地,他手中的玻璃杯……


  甚至還看到不遠處那個穿白西裝的男人。


  「啊……」我尖叫起來,抱住頭就往地上蹲,怕得要命。


  「小蘼,別怕,打碎杯子而已!」白姨把我拉起來帶進廚房關上門,「沒事了沒事了,大概是誰摔碎了杯子。」


  我不停哭不停哭,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嚇壞了?」突然被人扯進另一個懷抱。


  我縮了縮,想推開,可是還是縮進他懷裡。


  「我剛才聽到一個聲音……」


  「嗯。」


  「跟夢裡的一模一樣。」我又改口,「跟十歲那天一模一樣。」


  時隔八年,我仍舊沒走出陰影。


  起初只是夢,後來知道是事實,更怕了。


  江汓拍著我後背哄道:「摔碎杯子而已。」


  我什麼都聽不進去,抱著他不肯鬆手。


  不確定過了多久,我站得累了,也哭得累了。


  這一刻,我覺得我離不開江汓,離開他我會活不下去,所以我在掙扎,在猶豫,猶豫過了今天我要不要走……


  「我們出去吧!」


  「確定么?」


  「嗯!」


  客人都還在,沒幾步碰到傅瑤,她過來朝我意味深長一笑。


  我抓緊江汓的胳膊。


  「不好意思了,今天要先告辭,送你的禮物已經給白姨了,小荼蘼,咱們後會有期。」


  她出去之後,我低聲問江汓:「杯子是她摔碎的么?」


  「不是。」江汓的回答很直接。


  這場生日會最重大的意義,我是很多年後才明白過來。


  江汓當時的目的無非就是讓G市有頭有臉的人眼熟我,讓我以後難以脫離某個標籤。


  那標籤是:他的人。


  ……


  送走客人已經是晚上七點多,大廳突然空了下來,僅有堆在壁爐旁邊的那堆禮物證明有很多人來過。


  趁江汓到外面接電話,我找到傅瑤送我的東西跑到卧室反鎖了門。


  打開一看,裡面有兩個盒子。


  一個裡面裝著一套首飾,是傅瑤送的。


  另一個,是滿滿一盒薄荷糖。


  太熟悉的東西。


  糖盒裡有一串檀木念珠,附在一旁的紙條上寫著:小荼蘼,念珠是一百零八顆一串,但它有一百零九顆。


  很熟悉的字體。


  樓下那些東西對我而言,完全沒有想知道它們是什麼的慾望。


  我更稀罕眼前這串珠子和糖。


  小荼蘼三個字,就是救贖。


  叩叩叩……


  門被敲響。


  江汓的聲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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