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事
「既然柔姑娘這樣說，那小的只好照做了，你們好好準備，三日後，我便帶人來接你們。」
唐沐柔見事情說定了，也不想再與他們多待，便下起了逐客令，「那就請你們出去吧，恕不遠送了。」
陳志冷哼一聲，當先轉身走了出去，而徐全做了做樣子，朝她二人拱了拱手，這才隨著陳志走了。
三日後，唐沐柔拿著行李，扶著林儀上了馬車，隨即晃晃悠悠的離開了這寧靜的小村莊，從此告別了這段平淡的鄉村生活。
村頭的柳枝輕輕隨風搖擺，卻因為根落在此，終是不能隨風而去了。而小院前的馬車，卻迎著微風咕嚕嚕的走遠了，去了人們曾嚮往著的繁華之地。
在馬車上坐了兩日，終是到了京城，這京城的繁華自是小城鎮無法比擬的，不過唐沐柔在前世見過比這更繁華的地方，而林儀又因快到唐家了，滿心激動與緊張，於是兩人都對這繁華熱鬧無甚興趣。
隨著馬車一搖一晃的駛過鬧市，周遭漸漸安靜了，沒過多久，車身晃動了兩下，便停了下來，車外的徐全掀開帘子，不冷不熱的說道，「到了，請下車吧。」
唐沐柔攙著林儀下了馬車，只見眼前是一面青灰色院牆，牆角邊一扇小門虛掩著，門外一個青衣小廝站在那守著。
「兩位跟我走吧。」徐全丟下這句話，也不等她們反應，徑自推開那扇小門，走了進去。
唐沐柔左右看了看，只見右邊街道寬敞，一扇四尺多高的朱漆大門緊緊閉合著，門扉上的唐府兩字張牙舞爪的，似在嘲笑著她們母女，唐沐柔咬了咬牙，暗暗握緊了拳頭。
林儀看了唐沐柔一眼，怕她使性子，便握住了她的手，帶著她往小門裡走了進去。唐沐柔原本想要掙扎，可她感覺到林儀微微顫抖的手指，感覺到了她的不安，便又反手緊握住了林儀，母女倆對視一眼，終是一同走進了這深宅大院之中。
兩人一進門，便見徐全在廊下等著，只是他已等得不耐煩，看見她們也沒好臉色，冷哼一聲，說道，「還請兩位快些，我還有別的事要忙，沒工夫在這浪費時間了。」
唐沐柔撇了撇嘴，正要譏諷回去，林儀卻捏了捏她的手，先說道，「有勞徐管事了，我們這就過來。」唐沐柔只好由著林儀拉著快走了幾步。
徐全帶著她們一路入了內院，路上再也沒多說一句話，到了內院門外，將她二人交給一個小丫鬟便直接走了。小丫鬟低著頭，帶著她們進了內院，領著她們繞過了幾個迴廊，走到一個院外便道，「這就是老夫人的院子了，你們在這等著，我先進去稟告一聲。」
說著，小丫鬟就徑自入了院門。
夏末初秋的天氣，仍舊熱得厲害，唐沐柔在門外等了大半個時辰，也不見人來叫她們進去，奈何林儀又不讓她鬧事，害得唐沐柔憋了一肚子火無處發泄。
又等了許久，先前那小丫鬟才慢悠悠從裡面走出來，請她們母女進去。
林儀抹了抹額角細汗，又整理一番自己的衣服，最後還叮囑唐沐柔道，「等會兒見了祖母，可不許你再任性了，知道嗎？」
唐沐柔撇了撇嘴，沒說話，心裡卻想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也不能怪她不客氣了，畢竟，她可不是任人欺負拿捏的主。
她們母女走進去時，唐老夫人方琴姿態悠閑的坐在上首，看見她們也只瞥了一眼，便繼續左手邊坐著的唐夫人程氏說話。
林儀見著這場面，便想起了當初被趕出唐家的情景，不免有些顫抖，生怕自己又做錯什麼，連走路都變得小心翼翼的。
「妾身林氏，帶著小女柔兒拜見老夫人、夫人，祝老夫人、夫人福壽安康。」林儀進了正廳便跪了下去，唐沐柔不得已也隨著跪在她身邊。
廳中靜了靜，沒有人理會她們母女，一股無形的壓力在廳中升起，林儀有些緊張，也有些害怕，可她依舊挺直著肩膀，微微擋住了唐沐柔。
「原來是林姨娘回來啦？我說呢，怎麼今日老聽著喜鵲在叫喊，原是報喜來了。」程氏在一旁笑說著，唐老夫人卻是不屑的哼了一聲，轉頭沒理她。
程氏知道老夫人的脾氣，也沒在意，反而站起身走到林儀母女身邊，打量了唐沐柔許久，隨即又問道，「多大啦？」
唐沐柔低著頭沒回話，林儀答道，「柔兒今年十六了。」
程氏點點頭，轉回去坐在了椅子上，道，「是了，原就是小我家顏兒一歲。」說著，又看向唐老夫人，笑道，「老夫人，你看，這個孫女兒可好？」
唐老夫人抬眼一看，皺了皺眉，不滿道，「除了顏兒，我哪裡還有別的孫女兒！」
程氏揚了揚唇，笑著上前給唐老夫人順了順氣，道，「是了是了，是媳婦失言，還請您老別生氣才好。」
唐老夫人看了看程氏，知道她心裡打著小算盤，便拂開她的手，一手搭在案几上，撐著頭閉目養神道，「生的什麼氣，若不是為了你的顏兒，何必非要把人找回來。」
程氏略有些尷尬，見老夫人無意理會她，覺得一個人做戲也是無趣，便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繼續坐回椅子上，打量著她們母女。
唐沐柔低垂著眉眼，跪坐在地上，經過這一番接觸，她大概知道這兩個人都不待見她們母女了，因此，也沒想著要討她們歡心什麼的，只要她們別太過分，她也就忍了。
至於老夫人的那句「為了你的顏兒」，倒也沒放在心上。
時間的一分一秒的流逝，坐著的兩人倒無甚在意，可跪著的人卻是有些承受不住了。
林儀只覺頭暈暈的，身體有些搖晃，險些倒下去，唐沐柔見狀，自她身後扶住她，擔憂道，「娘，你沒事吧？」
林儀勉強搖了搖頭，答了聲沒事。
唐沐柔看著林儀發白的臉色，知道她是在逞強，這兩天舟車勞頓，林儀又是暈車又是頭疼，身子早就支撐不住了，如今在大熱天的跪上這麼久，又怎麼會沒事。
「喲，不過是跪兩下，林姨娘就身體不適了嗎？」程氏在一旁冷眼旁觀，刻意說道，「林姨娘這些年在鄉下，想來該是每日下田勞作，身子應該比我們這些養尊處優的人還好才是啊，怎麼這一會兒就受不住了？」
說著，她又打量了老夫人一眼，見老夫人皺著眉，似是不滿，便笑了笑，又道，「林姨娘不會又在使什麼苦肉計吧？只可惜，老爺還沒回來，這裡恐怕只有老夫人能憐香惜玉了。」
老夫人聞言，倏然睜開眼，瞪著廳中跪著的林儀，厭惡道，「下作的娼婦！你也配在我面前裝模作樣？」
「老夫人，你別生氣啊，說不定林姨娘果真是病了也不一定呢。」程氏輕飄飄的說著，顯然是在添油加醋。
「管她如何，程氏，派人將她們帶下去，別再我眼前呆著礙眼，等肅楷回來，讓他來處罰。」唐老夫人揉了揉額角，不高興的很。
程氏揚唇一笑，恭敬的應了聲是，便招手叫來一個小丫鬟，領著她們母女出去了。
唐沐柔看著她們做戲，直恨的牙痒痒，偏又擔心林儀的身體，作不得聲，只好扶著林儀出了這院子，在這多待一刻她都怕自己忍不下去了。
小丫鬟領著她們走了許久，路邊景色越見蕭條，經過一片竹林又繞過一條小道，這才見著一個破敗的小院落。
這院子以前是給唐肅楷讀書用的小書房，圖的就是這裡安靜，不會被打擾，只是自他做官之後便不再來了，現下已荒廢許久，而且府里有人說這晚上還鬧鬼，所以不管是主子奴才都甚少往這兒來，因此很是荒涼。
唐沐柔雖然早有打算，唐家不會好好待她們，可是看著眼前這破院子，也是氣的無語，偌大一個唐府，還能有這麼個院子存在，看來她們也是用心良苦了。
小丫鬟領著她們過來，什麼也沒說，便又急急走了，似乎她們母女像瘟疫一般，讓人唯恐避之不及。
唐沐柔可不在乎一個小丫鬟怎麼想，她扶著林儀進了屋裡，只見這裡四下破落不說，還窄小逼仄，站在屋裡，似乎連呼吸都喘不過氣來。
林儀徑自找了張椅子擦了擦，便坐了下來，她知道唐沐柔心裡在想什麼，雖然她心裡也不好受，卻故作高興道，「柔兒，我們終於回來啦，以後，再不會有人說你是野孩子了。」
唐沐柔不高興，可不願林儀見著，便轉身在門外的階石上坐了，氣悶道，「是啊，沒人說咱們了，可有人就能天天欺負咱們了。」
林儀咬了咬唇，不由得沉默了，許久才道，「她們只是不了解我們，等時間長了，就不會再這樣了，柔兒，你要把她們當做親人來對待，不要總是因為我而仇視她們，知道嗎？」
唐沐柔扯過階邊一段雜草，拿在手裡揉成了幾段，可墨綠色的汁液染在了她纖長的十指上，十分噁心，卻又難以去除。唐沐柔心下煩悶，一把扔掉手中雜草，在裙擺上揉搓了幾下手，站起來丟下一句，「我這一生，只要娘親一個親人就足夠了。」
唐沐柔頭部不回的走了出去。
林儀看著唐沐柔瘦弱卻堅毅的背影，愈加心疼她。對於唐家為她們安排的院子，林儀並沒什麼不滿，唐家肯單獨為她們辟一處宅院，已經是優待了。
知道她現在並不能接受唐家人，林儀也不打算勉強她，左右血濃於水，她總能明白的。至於親事，柔兒現在才十四歲，等柔兒長大一點再告訴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