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回唐家
遠方晨光微曦,天仍有些灰濛濛的。
小院的門吱呀一聲被人從裡面推開,一個單薄瘦弱的身影緩緩走出來,唐沐柔站在門扉處,揉著迷濛的雙眼,看著母親林儀在灶下忙碌的身影。
林儀聽見聲音,抬頭看了眼站在門下的唐沐柔,一邊動作迅速的將灶火燒旺,一邊交待道,「柔兒,娘今天在地里忙農活,午飯就不回來吃了,灶里蒸了幾個窩頭和地瓜,你餓了就自個兒拿著吃吧。」
唐沐柔低聲應了。
小院里炊煙裊裊,食物的特有香味慢慢傳來,林儀見灶上的食物熟了,便拿了兩個用布包了放進簸箕里,然後又將灶下的火熄小了,這才提起農具準備出門,「柔兒,娘要走了,你在家好好獃著,哪兒也別去啊,如果有什麼事就找隔壁的李嬸子幫忙,知道了嗎?」
唐沐柔點點頭,乖巧的送著林儀到了門口,林儀看著女兒單薄的身軀,還是放不下心,「柔兒,好好待在家裡,知道嗎?」
上月唐沐柔落水的事,林儀至今想起仍是心有餘悸。雖然現在柔兒的身體看著大好了,到底是傷了元氣,整個人都沒了精氣神。說到底也要怪她沒用,若不是她沒侍奉好公婆,又沒能討得夫君歡心,女兒如今也不至於跟著她在這裡受苦,還險些丟了性命。
唐沐柔看著林儀憐惜懊悔的眼神,知道她這是又想起傷心事了,便上前拉著她的手,輕聲道,「娘,我會乖乖在家呆著的,你別擔心啦。」
林儀抬手印了印眼角,笑道,「好,娘不擔心了。娘先去地里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吧。」
唐沐柔向林儀招了招手,目送著她一路遠去,心頭確實五味陳雜。
她本是現代科研專家,某天一睜眼,竟然成為了唐家庶女唐沐柔。這些天,她已經逐漸接受穿越這個事實了,並試著融入這裡的生活,可是越融入,她便越是心疼林儀。
林儀身世坎坷,父母早亡,十七歲便被唐肅楷納為侍妾,後來生了唐沐柔之後便再無所出,因此在夫家一直不受寵。唐沐柔作為她唯一的女兒,自然也不受唐家人喜愛,從小便被祖母趕出唐家,隨著林儀到鄉下生活,唐家一直以來對他們也是不聞不問。
雖然知道古代人都是三妻四妾的,可娶了又不要,生了又不養,這樣的人家,當真是無情無義,偏生林儀還一心為他們唐家著想,將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氣的唐沐柔直咬牙。
此時天已大亮,微醺的日光從東邊斜入院中,映得木盆中的水泛著粼粼波光,灶上的煙霧已消,可食物的香氣還時有散出。
唐沐柔洗漱完畢,便往大屋走了過去,「娘。」
林儀聽見聲音,忙迎了出來,「柔兒,你起來啦,正好,家裡來客人了,你快來見見。」
唐沐柔頓了頓,往屋裡看去,果然有兩個人坐在廳堂里的主位上,神色傲慢得很,見著她也只是瞥了一眼便不屑的轉了頭。
見狀,唐沐柔嘴角一揚,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們道,「娘,他們是誰,你怎麼把陌生人帶進家裡了。」
「柔兒,他們是你爹派來接我們回去的。」林儀扯了扯唐沐柔,示意她對兩位客人禮貌些。
「爹?」唐沐柔右手撐著下顎,似乎陷入了沉思,隨即委屈的看著林儀,「娘,我怎麼不記得我還有個爹?」
林儀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鼻尖感到有些酸澀,唐家這麼多年的不聞不問,確實苦了柔兒。
「你算個什麼東西,怎麼可以這般說話!」站起來的那人怒不可遏的喊叫著。
唐沐柔揉了揉耳朵,冷冷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說道,「我只知道陪在我身邊照顧我的是我的娘,至於父親,他什麼時候出現過?將母親趕出府,他可曾管過我們母女的死活?」
兩人劍拔弩張的對峙著,誰也不肯退讓。
「誤會誤會,都是誤會,」從開始便一直在一旁觀望的人,這時終於忍不住出來打圓場了,他笑著走過來,拍了拍同伴的肩,向他搖了搖頭,轉而又對唐沐柔拱手道,「姑娘不必與我們一般見識,白白生了氣不說,還惹得林姨娘傷心了。」
唐沐柔冷哼一聲,氣勢倒是收斂了些,她不願為了兩個不相干的人,惹得母親傷心。
「柔兒!」林儀想起方才徐全的話,不由得出聲阻止她。
徐全告訴她,此次老爺派人接她母女二人回去,是為了唐沐柔的婚事。老爺感念她們這麼多年在外辛苦,也心疼柔兒,竟為她攀了一門親事,對方是瑞王府的世子。原本以唐沐柔庶女的身份,自然是高攀不起,只是他世子地位雖高,身體確實不太好,這才……也罷,不論如何,老爺也沒有放棄她們母女,甚至還對她們這般好,她定是要報答。
「柔姑娘,我們的來意你還不知,待我說明白了,你再想想要不要趕我們走吧。」徐全不怒不惱的看著唐沐柔,全然一副為她著想的模樣。這些年徐全在唐老爺身邊呆著,早學會了榮辱不驚,既然他奉命前來帶她們母女回去,自然得把任務完成的漂漂亮亮。
唐沐柔撇過頭,不願看他那副裝模作樣的嘴臉。
可是一回頭看見林儀飽含期盼的目光,心頭一軟,又有一些不忍。雖然她不待見這些人,可是,這到底是林儀翹首以盼多年的結果。
「老爺一直心繫著林姨娘與柔姑娘,這些年忙於政務才疏忽了你們,如今老爺年事已高,心中又一直放心不下你們母女,這不特地派咱們來接你們回去,不就是想好彌補這些年對你們的虧欠嗎……」徐全絮絮叨叨的說著,一個勁的誇唐家的好。
唐沐柔聽不下去了,就怕林儀真相信了徐全的話,便直接走到林儀身邊提醒她道,「娘,你別信他的話,唐家這些年對我們不聞不問,突然派人來接,肯定是不懷好意的。」
林儀不由問道,「柔兒,你如何知道他們是不懷好意?他們來接你是為了.……」
一時激動,竟然了徐全方才的說辭。徐全警告的眼神落在身上,林儀連忙改口,「我們在這鄉下無依無靠的,他們騙我回去又有何用意?」
這門親事暫時仍需保密,林儀柔光似水的看著讓唐沐柔,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放棄,等回去后給柔兒一個驚喜吧。
「林姨娘說得對!你們多年住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也就是靠那一畝三分地養活自己,唐家又能貪圖你們些什麼呢?」徐全知道唐沐柔不好糊弄,只好從林儀這邊下手,裝作無辜道,「可憐老爺這些年對你們牽腸掛肚,柔姑娘竟如此誤解他,叫老爺知道了,可不得傷心難過嗎。」
若不是嫡小姐不願意嫁給那個病鬼,他何必來淌這一趟渾水,想著,徐全看向唐沐柔的視線又冷了幾分。
林儀聞言,想起這些年唐沐柔從來不提唐家,以為她是心裡在埋怨唐家,便道,「柔兒,娘知道這些年苦了你了,都怪娘沒用,可這與你父親無關,你就別生唐家上下的氣了好嗎?」
「娘,我哪裡是生他們的氣,我是氣你還一心想著回去!那裡到底有什麼好的!」唐沐柔看著林儀殷切的神情,頭疼的很。
「那裡是比不得這裡自在,可是,那卻終究是你的家,有你的父親在,有你的親人在,娘想讓你認祖歸宗啊……」說到最後,林儀已有些哽咽,她從小就失去了親人,所以這一生才會如此坎坷,她不想也不願柔兒步她後塵。
微風拂過,將窗外桂子的香味吹了進來,屋裡那股壓抑到幾乎讓人窒息的氣息,混合著甜甜的花香,明明怪怪的,卻又讓人無可奈何。
唐沐柔嘆了口氣,不忍見林儀傷心難過,便走過去扶著林儀肩膀,無奈妥協道,「娘,你別傷心了,我隨你回唐家就是了。」
林儀印了印眼角淚水,欲言又止,「柔兒……」
唐沐柔知道林儀想說什麼,搖了搖頭,安慰道,「我沒事。」
與其讓林儀傷心難過,不如陪著她回唐家算了,即便唐家是龍潭虎穴,有她在林儀身邊,旁人就休想傷她分毫。
徐全見狀,趁勢走過來,笑道,「既然都答應回唐家了,那就跟我們走吧。」
唐沐柔板著臉看向徐全,不滿道,「現在就走?」
「那是自然,我們出來也有幾日了,再不回去,老爺就該著急了。」徐全理所應當的說著。
「不行,時間太緊了。你先回去吧,我們還要收拾一番,三日後再來接我們。」唐沐柔拉著林儀走到房間主位上坐下,看也不看徐全等人臉色。
徐全暗自咬牙,面上卻裝作為難道,「這可不行,老爺日夜盼著你們回去,若是再晚幾日,老爺豈不急壞了。」
「我說三日就三日,如若不然,就叫你家老爺親自來接我們回去。」唐沐柔目光凌厲的看著他二人,全然沒有商量的餘地。
「你不要不知好歹!」另一人在一旁忍了許久,見徐全一直退讓,早已忍耐不住了,便脫口吼了出來。
「陳志,不得對姑娘無禮,」徐全輕飄飄說了陳志一句,又見唐沐柔面色不好,怕此事生變,便勉強答應了她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