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陌路（五）
“……”丹青聽完玄青的話，沉默了。
在和扇複交手的時候，扇複告訴了丹青許多。扇複說，無論如何，都要給木佑和那個女人一條後路，不能趕盡殺絕。放過他們。
到了最後……
到了最後還是為了這一對母子，扇複才願意求自己。
丹青有些恨。
“放了你們？”丹青看著子由和他身後的女人，“娘親……扇複也曾經說過要我放了你和小子由呢。”
女人抬頭，看著丹青。
“他說……了嗎？”女人張口，此時的她，卻不複初見之時的光彩照人了。
“恩，他說……”丹青眯眼，“對於你，他從來沒有恨過。”
女人身子抖如篩糠，腦海裏反反複複隻盤旋著“從來沒有恨過”這一句話，沒有恨過，就是沒有在意過，原來，他從未將自己放在心上過。
“還有什麽嗎？”女人想要知道更多，但是又害怕知道更多。
“哈哈哈，還有什麽？”丹青笑的眼淚都出來了，看著子由站在那裏，臉色不好的樣子，他顯得越發開心了，“還有啊，他說若是再能活下去，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再遇見你和爹爹了。他說，你們兩個人才是真正的絕配啊。”
“唔……”女人聽完，喉嚨一甜，臉上滑下了兩行清淚。
“哈哈，還想知道些什麽嗎？”丹青很好心的看著女人，“師父，你別管我。”
玄青在一邊拉著丹青，丹青直接將玄青定住了，然後繼續看著女人慘白的臉色，像是欣賞什麽一般：“其實啊，有些事情，都是要快死了的那一瞬間才能明白呢，扇複就是在那一瞬間才知道，自己堅持了這麽長時間，都是無果的，對於自己是一點點的好處也沒有，對於別人也沒有什麽作用。他說啊，他要皈依佛祖呢。”
“皈依……”女人苦笑，蔥白的手指緊緊地攥緊胸前的衣襟。
子由見自己的娘親變成這個樣子，怒從心生，一個招式便甩了過去，丹青從容不迫的躲了過去，子由性子極其急，爾後又甩了幾個招式過去。丹青都毫無壓力的解決了。
子由這才明白，此時，丹青和自己已經不是一個級別的人了。
但是他還是不甘心，還是要試一試。
默念訣法之間，子由的身後已經長出了九條白色的尾巴，在後麵煽動著，好不威風。
“哦？連尾巴都出來了。”丹青輕笑，手指卻已經溢出了白色的，夾雜著金色的光芒環繞著。
“臨——”子由怒嗬一聲，一道紫藍色的光芒便打向丹青，丹青閃身躲過，眸中的冷意卻是又深了幾分。
“子由，沒有想到，你竟然用子末的招式來對付我！”丹青拿出一條長鞭，赫然就是齊子末用的那一條，“既然如此，那麽我便用子末的東西來對付你！”
說著，鞭子已經被舞的虎虎生風，然後每一下都能落在子由的身上。慢慢的，丹青開始用力的打向子由身後的九條尾巴。
每一鞭下去，子由的一條尾巴都要變得虛弱無比，然後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子由的身後。
子由的額頭上的冷汗滑向衣襟裏麵，額頭上那朵花卻隱隱約約的閃著紅色的光芒，似乎正在找個時候要破體而出一般——
“子由，你千不該，萬不該，就是拿她的東西來對付我！”丹青一雙眸子已經變得猩紅，“子由，枉——噗——”
丹青突然便跪了下來，手中的鞭子也落在了子由的手裏。但是子由被打沒有的尾巴卻依舊沒有回來。
被施了定身術的女人和玄青都恢複了過來。玄青急忙的跑到了子由的身邊，看著子由身後剩下的三條尾巴，有些無奈的歎氣。女人的一張臉上除了悲苦已經找不到別的表情了，抱著子由的胳膊不鬆開。
子由的手不由自主的觸向額頭中間的花朵印記，有些疑惑，亦有些難受。
丹青喉頭吐出一口鮮血，如今還能傷的了自己的……
子末！
丹青站起來，不停地看向周圍，喊道：“子末！子末！”
“哈哈，子末……”子由笑著，“你看，子末都離開你了，別人還有什麽理由不離開你呢？”
“丹青！”玄青走到丹青麵前，狠狠地打了丹青的臉，“你清醒一點！”
丹青愣住了，掛在手腕上的玉石瞬間碎裂——
似乎還在反射著耀目的光華。
“師父……”丹青看著玄青，“連你也……你也要離開我了嗎？”
“丹青，你就甘心這麽墮入魔道嗎？你是王！你是這個世界的主宰！”玄青看著丹青，目光堅定，“我是你師父，你還未曾正式坐上王的位子，自然是要聽我的，對不對！”
“師父……說的是。”丹青垂眸，不說話了。
“丹青，子由和他的娘親，不過是你人生中之一大劫。你既然即將超越了三界之外，自然是要將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拋之腦後，然後好好地，老老實實地，坐上這個位子。”玄青歎了一口氣，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後的人，“無論何時都要記住，你才是主宰者。”
“我……才是主宰者。”丹青輕喃，突然抬頭，看著玄青身後的兩個人，眼中充斥著不甘。
玄青扭頭看去。
卻發現這兩個人正在慢慢地消失在空氣之中，丹青覺得自己似乎還能看見子由充滿嘲諷意味的笑容，女人瘋狂的，讓人難以接受的話語。
“師父，為什麽我是主宰者呢？當初……當初我是為了什麽才謀劃這麽多呢……”丹青看著玄青，終於漸漸地平複了下來。
他有些累了，需要休息。
身邊再也沒有那樣一個人，能對自己噓寒問暖，偶爾還會活寶的告訴自己“丹青，你可不許丟下我自己跑掉哦”，也不會有人說“丹青，若是你想要，我便幫你奪過來”這樣雖然狂妄，卻讓自己感覺到無比溫馨的話語了。
再也沒有了。
一切都要消失的，一切也都要離開的。
包括人。
離自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