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前塵(八)

  “我隻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這又何罪之有?”方澄淡然的說道,絲毫沒有因為佛祖的訓斥而有半分的不自在。


  “哦?僅僅隻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麽?”佛祖渾厚的聲音回蕩在方澄的耳邊,方澄卻沒有感到絲毫的不適應,反倒是覺得佛祖這是變相的在為自己療傷。


  方澄微微笑道:“自然是。”


  “那個人對你有多重要?可是你的結發之妻?”佛祖竟然是笑了出聲,淡然而又憐憫的目光看向方澄,“或者說……你是為了什麽才要幫助她的呢?”


  “怎麽可能。”方澄嗬嗬笑了出來,胸口又是一陣一陣的刺痛,那強顏歡笑的樣子讓人看起來就心存不忍,“若是我為了什麽那也便好,也不至於差些斷了仙根,毀了修為。若不是佛祖你來此助我,現在我的三魂七魄怕是已經碎完了。”


  “哦?那麽你愛她?”佛祖的聲調有些高,方澄卻不知這是為什麽。


  有人說,佛祖無論是遇見了什麽事情都是一副淡然看透的樣子,此時方澄卻有些好笑,即便是極樂世界的最高統治者,也不能徹底擺脫感情的幹擾。


  “是啊,我愛她。”方澄看著佛祖,眼中堅定地信念仿佛是要灼傷了人一般,“我愛她,即便是她不愛我。”


  “那你可知,為何她不知道你愛她嗎?”佛祖依舊高高在上,憐憫而又無奈。


  “她不知道,那怕是我愛的不夠濃烈,所以她並不知道我對她的感情。我的愛不足以傳達,不足以讓她明白……總歸……總歸都是我的錯。”方澄抬眸,眸中有著不能化解的悲傷。


  “嗤。”佛祖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並非你的愛不夠濃烈,是那個人根本不懂什麽是情愛,她也不懂,什麽事七情六欲。本就是無情之人,何來理解呢?”


  “佛祖……”方澄覺得他的話說的過於嚴重了,“即便你是看透了紅塵,即便你是旁觀者,你也沒有權利這麽說。沒有經曆過別人的人生,便不能隨意的斷定她是什麽人。”


  “哦?”佛祖也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嚴重,但是心裏的那股汙穢之氣還是吐不出來,語氣便有了一些不善,“你和她相處多長時間,我和她相處多長時間?”


  “佛祖,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方澄閃了閃眸光,眼神灼灼。


  “你可知,她便是繆然?”佛祖看著方澄,似乎是帶著一些嘲笑,“我比任何人都更加熟悉她。”


  “之柒……是繆然?”方澄睜大了眸子看著佛子,眼中有著滿滿的不相信。是的,怎麽說也不能相信那樣一個天真可愛的少女竟然是無界的尊主。


  “現在我將你身上的傷治好,你便隨我去看看她現在在做什麽罷。”佛祖手指一彈,整個人便化為一個和尚裝扮,帶著方澄,大手一揮,便和他消失。


  接下來,便是無邊的黑暗。


  “你可知這是哪裏?”佛祖笑著說,瞬間在這裏點燃了一隻蠟燭,幽暗的燭光卻映照了整個黑暗的地方,一直延伸。方澄這才發現,其實這裏是沒有邊際的。


  “這是……哪裏?”方澄心中一顫,一股子熟悉感慢慢的從腳底升起,然後蔓延整個人。


  “這個地方,便是繆然,也就是你所謂的之柒的心界。”佛祖的臉上看不見一絲表情,也不知道現在究竟是在想些什麽,竟然帶著方澄來到這裏。


  “心界?”方澄喃喃,眼神不由自主的又往旁邊掃去,安安靜靜,似是死水一般,“佛祖,你帶我來到這裏又是為何?”


  “我隻是想讓你放棄,她不適合在這個世間。”佛祖的聲音平平淡淡,隻是微微的歎息了一聲。


  “放棄?”方澄苦笑了一番,“這……不是我說能放棄便可以放棄的。”


  聽完方澄的話,佛祖也不惱怒,隻是道:“你擅自修改天命,讓那些本該死的人都活了過來,這是罪一。”


  方澄沒有說話,慢慢的垂下頭,聽著佛祖說。


  “擅動凡念,想毀盡一身修為,這是罪二。”


  方澄依舊不答,繼續讓佛祖說下去。


  “毀己仙根,險些毀了世界的平衡,這是罪三。”說完,佛祖身上大放金光,耀眼的讓人不可直視。再見佛祖之時,他已經懸浮於空中,這個地方也變得明亮溫暖起來,“方澄,你有三罪,此時,可知罪?”


  “其一,我隻是要幫我心愛之人;其二,修為是我的,念想亦與他人無關;其三,這世界平衡,又與我何幹?”方澄說完後,喉嚨湧起一股子腥甜,強行忍耐著咽了下去,方澄卻又笑了起來,他知道,佛祖這是生氣了。


  能讓佛祖動怒,怕是除了那個繆然尊主,也便是自己了吧。不知怎的,那股子驕傲之感便從心底生了出來。


  有何驕傲?方澄自己也說不清楚。隻是仰頭看著佛祖,不帶膽怯。


  “怪不得,你能同繆然那樣子的人在一起這麽長時間。”因為你們的心底都一樣的高傲啊。佛祖看著方澄,眸子中的悲傷濃濃的散開,“方澄,吾乃西方極樂之主,本不該摻手汝之道家之事。奈何那繆然予我是小侄女兒,又是無界之尊主。迫不得已,才同你這一見。現時,吾於汝主商討,罰你去那地獄受怨氣之苦,視怨靈之痛,感他人七情六欲。現下,汝可遵服?”


  “弟子遵命。”


  “那好,你便在地獄等著,待到那繆然何時回歸,你便何時接替你那方丈島主之位。”


  “是……”


  往事一幕幕的再現,方澄覺得已經有些承受不了往事的侵蝕,想著之柒的明媚的笑容,想著那之柒在縱火之後絕望的叫喊,方澄心痛不已。


  那樣的女子,怎能會自願去做那種事情?又怎能容忍……別人叫她孽障?

  方澄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推開門,看著門外,覺得一切都毫無生機。也是,在自己眼裏,除了有那個女子在的地方有些活力罷了。


  總歸,是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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