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四青是劍靈
石門緩緩拉開,遞進幾束耀眼的日光,綠影飄然,在霧氣間若隱若現。
我眯了眯眼,循著來人的方向走去。
白霧中難辨東西物件,剛走了沒幾步,只覺額頭撞上一塊尖尖的柔軟,我身子一側,正要栽坐下去。
一隻行雲般的手臂一伸一合,便穩穩扶住了我。我微張著小難不死的嘴,一仰頭就看到那雙潤物於無聲的溫柔眼眸,淡淡含笑,讓人心生親近。
以及那挺秀的鼻尖上尚未褪去的一點嫣紅。
我十分尷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只覺這一寸額頭真是對人家的鼻子情有獨鍾,竟還摸瞎來了個親密接觸。
單看那一雙眼睛與渾身上下的氣度,我就料定眼前這位絕不是四青,而是那個青霄神君。
意識到身份懸殊,男女有別,我忙不迭的脫離了他手掌的牽制,一步退離。
他的手懸在空中一瞬僵硬,又很平靜的落下來,問道:「你不顧安危救我,是將我認成了你的朋友,是嗎?」
我輕輕點頭。
他緩緩揚起手掌,推向我肩膀邊,手心青光爛漫,不一會兒我肩上開裂的傷口就止住了血。
「謝謝。」我低聲道。
「該說謝謝的是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他道。
身份是一道界限,儘管他長得與四青分毫不差,我也不可能將他當成四青,在他身邊暢所欲言,無法無天。
「這下好了,你這隻胳膊算是保住了,我這隻胳膊也不必賠給你了。」他是在刻意的緩和生疏氣氛,然而珠圓玉潤的嗓音一開口,反而顯得渾然天成。
我低低笑了幾聲,此刻覺得這位名震四海的青霄神君並不是與我這樣的平凡的小仙有著天壤地別的差距,倒還可以溝通溝通。
「你所中的箭是千年寒冰所塑,雖在這炎英洞里調養了三天,但傷口還需藥物調理,你不妨在閑人莊裡再住個幾日,等傷口癒合了也不遲。」
我惦念著上堯,可帶著傷回去又實在令他擔憂,當下就只好在這裡多逗留幾日,於是便答應下來。
……
閑人莊裡好山好水,實在是個養傷的風水寶地。我與青霄神君一來二去,也漸漸沒那麼生分,只是每每看到那張臉,就會想起四青,也不知他現在身在何方?在過哪種自由自在的日子?
說到莊裡的風景,讓我最心儀的,莫過於後山那幾里桂花遍開的折桂園。
我向青霄君的大徒弟討了一壇酒,直奔了桂園裡去。美酒美景清閑時光,是再合適不過的搭配。
桂園裡住著一隻比佛祖還要聒噪的大黑熊,據說有些年頭,故所知八卦甚廣,自我踏進園子起始到出園子的最後一刻,那張熊毛密布的嘴都不曾停歇,將在這四海八荒中發生的所有秘事都慷慨給我分享了一通。
今日陽光極好,黑熊曬得暖洋洋,故而貪睡,我的耳根子總算清靜了些。我倚著樹榦,呼出的每一口氣都帶著醉人的酒香,吸入每一口氣都有桂花的甜香,只覺得酥入骨子裡。
我眯了會眼,休憩完畢,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掉落在發間衣上的桂花黃瑩瑩的滾在地上。我掬起兩手,捧了一小把桂花在手心裡,一時間有了個很大膽的想法。
都說紅顏如花,易老易折。那我就把這些飄零的落花裝進酒罐里,讓生命的身不由己以另一種身份蘇醒重生。
最後我將樹底的落花都裝進了酒罈里,將它埋在了樹下,期盼有朝一日她會活成另一種的姿態。
我的傷被調理得已無大礙,在我突然的辭別中,青霄君還是很隆重的擺了桌酒席,為我餞行。
說是隆重,其實偌大的宴席上,也只有我們兩個席位。
如果說在天宮那個地方,我對美酒有了初次的啟蒙,那麼在閑人庄,我是學會了如何喝酒,畢竟在這樣安逸自由的環境里,只有在半醉半醒的狀態下,才會有美妙如夢的體驗。
酒過三巡,我雖不醉,但話也多了起來,愣是將憋在心裡的疑團問了出來。
「我有一個喚作四青的朋友,你想必也認識,你們的臉真是一模一樣。」我說著湊近他的臉,嘖嘖稱奇,「連睫毛的根數都是一樣,稀奇稀奇,真稀奇。」
他也笑,細密如玉的臉頰間染了層淡淡的粉色酒氣,連眼神都有些被酒水腌透的寂寥,「四青啊,我自然認得,可是,我就是不告訴你。」
他的語氣,他的神態,像極了稚氣未脫的孩子。
我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手指如啄米的雞仔,對著他點了許多下,搖頭笑道:「莫非,你們是親兄弟?」
他也學著我的樣子,揚起手指,用力對著我點幾下,「其實,四青和我,是一個人,又不是一個人,以前他和我密不可分,現在他是他,我是我。」
「什麼意思?」也不知是酒喝的太迷糊,還是他的話說得太迷糊,我的腦袋也跟著糊塗起來。
他也順勢靠近我,神秘兮兮的彎了彎唇角,「他呢,是誅緣劍的劍靈。」
「什麼!」我手勁一松,酒杯落下來。
青霄撿起桌上的酒杯,捏在手裡,眯著眼睛望著我,也不是是真醉還是真醒,「你身上有最乾淨純粹的佛香,能讓他的心安靜下來。」
料定此言不虛,我忽想起那把誅緣劍還在落梅宮的土地里埋著,那麼,四青他身為劍靈,應該也在那暗無天日的地底下呆著。
我著急忙慌的向青霄君告辭,立即趕去了九重天。
平日里紫棲宮外人煙稀少,我又深居簡出,天宮的神仙們很少有認識我的,雖如今頂了個暗害天后的兇手罪名,這一路走得倒還算順利。
落梅宮依舊蕭條,滿院紅梅如火,不知究竟為誰而開。
我尋到當初埋劍的位置,蹲跪下身,然而從半米刨到一米,也沒看見半個劍的影子。
正抓耳撓腮的回想是否記錯了埋劍的位置,身後卻傳來了一縷很是稚脆的聲音,「你可是在找這把劍?」
我回頭,瞥見他手中的那把劍,頓時鬆了口氣,再瞥見他的臉,松下的那口氣又提了起來。
倘若我沒猜錯的話,當日我睡倒在落梅宮的梅林里,依稀是在睡夢中出現過的那個白衣神君,並非是夢,而是的的確確與我打過照面。
「是你?」他蹙了蹙眉,顯然我的猜測完全正確。
我走上前,認真行了個禮,「上次不知情,私闖落梅宮,實在冒犯,不過仙君,你手上這把劍對我非常重要,能不能還給我?」
他目光仔細謹慎的在我身上打量了一回,臉色沉下來,「這把劍,不是你能駕馭的,更不是你應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