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節 下一步
琥珀靜靜的坐在通話裝置前方。
她在地球上進行的實驗相關過程、記錄和數據已經全部通過這個裝置發送給遠方的院長。此時此刻，她能做的就是靜靜的等待院長的結論。投影裡面，能夠清楚的看到老婦人頭部露出的某些機械裝置正在運轉，而且發出那種機械運行常見的輕微振動聲。
「凱查哥亞特提供的方法……」憑藉術士特有的力量，她有能力在短時間內完整閱讀琥珀的報告並且還反覆思考並得出結論。
「目前為止都是正確的。發生的一切事情都符合理論，一切都在預計之內。」
「但是還沒有製造出真正的神能出來。」老婦人毫不猶豫的指出了關鍵所在。「目前只能知道所謂的『神座』確實有收集信仰之力的能力。事實上連『收集』都談不上，只能說對信仰之力有反應。琥珀，信仰真的能產生強大的，現實之中存在的超自然力量嗎？」
直到現在，輝月術士們都尚未完全接納這樣一個奇怪的事實。信仰這種事情居然真的，如字面上一樣的，能夠產生力量。不是那種群體協作而產生的力量，而是能夠被個體掌握並使用的，實實在在的超自然力量。
「我相信是存在的。」琥珀回答。她親眼目睹了凱查哥亞特那奇妙的力量。
「好吧，琥珀，你知道你背負著巨大的責任……這件事情影響了我們整個世界的未來。我甚至可以說，這甚至不能說是『影響』，而是決定性價值的事件。在你進行相關研究實驗的時候，我們這邊動員了巨大的力量來提供掩護……你的每一步都要謹慎而周密。」
「我會的，院長大人。」
「第一步實驗完全成功，無需所謂的『神明』，只需要利用『神座』代替神明的位置，就能夠汲取和凝聚信仰之力。」老婦人慢條斯理的說道。「現在我們要進行第二步，要完整的收集一塊神能。」
當然還有第三步，那就是將神能拿到這個世界來，具體的測試對於世界基本的時空結構的影響。不過第三步的理論實際上和虛顏家族研究出來的理論有很大的重疊之處——那是沒有凱查哥亞特插手之前就已經研究出來的，一個技術理論體系。雖然說還只是理論雛形，自身不夠完善，也缺乏具體實施的基礎，但是在相關學術方面，所有相關的學者都是認同的。兩者都是計劃使用高維度的能量對低維度世界的時空結構進行修正。唯一區別在於，凱查哥亞特選擇使用神能這種高維度能量，而虛顏家族之前對神能這種力量並無認識，他們很自然的選擇了魔力這種高維度能量。
從這一點來說，凱查哥亞特就算想耍詐，他也不會選在這一步。畢竟這一步這個世界的人本身就有了初步認識。
「對下一步的行動有什麼計劃了沒有？」老婦人問道。「我們的時間並不算很充裕的。」
「暫時還沒有。」琥珀很直接的回答道。「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存在差別……」她想說自己實際上進度已經很快了，之所以老婦人感覺速度慢，那並不是她的錯，而是因為「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的問題。但是她隨即又想到另外一個事情，讓她的話語直接噎在喉嚨里。
那就是老婦人已經沒幾年好活了。
老婦人做了多次延壽手術，已經耗盡了自身的生命潛力。這早就不是什麼秘密——是個人都知道。別看她目前一切正常，不管行動還是談吐都不見絲毫老邁的樣子，但是與其說那是生命力旺盛的表現，不如說那是因為她全身機械化的效果。機械這玩意么自然沒有老化的問題。但無論如何，她剩餘的生命已經不多，誇張點說，哪怕下一秒鐘，至高之星就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琥珀雖然知道自己負責的實驗是如此重要，以至於院長大人的死活都不會造成根本性的影響。但是她也明白，院長大人給了她自由活動的權力，但下一個負責人很可能不會給她這樣的自由。也許，僅僅是也許，一些整體思路會發生改變（這也很正常，不是嗎？）。甚至可能這個實驗會有很多額外的人員被安排進來——將如此重要的機會視為給親人、盟友或者部下作為積累功勞的禮物。此類事情可是經常會發生的。
「我相信你，琥珀。」老婦人說道。「但是我這邊的壓力也很大，大家需要儘快的看到成果，如此才能安定人心，為我們解決很多不必要的責難和質疑。」
「我會儘力的。」琥珀不得不這麼回答。但是她知道其實這件事情很難——陸五的那個行動計劃雖然巧妙，但是歸根結底只能適用極小範圍的人群罷了。這些人積累的信仰之力足夠讓神座起反應，證明相關理論可行（事實上這個證明都不一定可靠）卻距離真正凝結一塊神能離得很遠。
「至於凱查哥亞特那邊……」老婦人說道。「我再強調一次，凱查哥亞特不值得信任。你來到這邊的時候，已經有人將你不在期間的局勢大體告知給你了吧？那群冥月崽子現在如發了瘋的野獸一樣的在四處撕咬。雖然我們給了他們足夠的教訓，然而他們卻變得更加猖獗了。而這一切，都是凱查哥亞特那傢伙的背後謀划……哼，他肯定是計算好了。」
琥珀已經知道了相關事情——輝月術士們不是白痴，他們也是在無止盡的內戰中沉浸了幾千年的謀略家。明眼人當然很容易看出來凱查哥亞特的計劃。然而誠如之前說的，這是赤裸裸的陽謀。輝月術士們不可能拒絕凱查哥亞特提供的新科技和新裝備以提高自身的戰力。同樣，冥月術士也不可能放過這段最後的反撲的機會。這些東西的效果，在術士們尚主宰戰場的現在還不明顯。然而等到幾十年之後，術士們因為自身數量下降而不得不退出戰場居於後方的時候，它們就會起很可怕的作用了，甚至是關鍵性的作用了。
雖然那些強大的術士們號稱一個人能單挑一支軍團，但是呢，真的全軍崩潰的情況下，要說靠著幾個術士想要扭轉戰局卻也不現實。真的以為浮空要塞之類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是紙糊的？再說了，對方也不是沒術士啊。
所以呢，其實雙方都明知道是凱查哥亞特在背後使壞，卻沒有任何辦法，大家只能跟著他的指揮棒跳舞。
從這一點來說，現在的凱查哥亞特比過去狡猾多了。他之前靠著自己的力量獨自挑戰冥月術士們的做法，雖然說很直接很解氣，卻算不得上策。相反，如今這種做法就巧妙得多了。當然了，也讓輝月術士們對他的警惕和敵意增強了很多。如果說老婦人之前只是因為本能和天性而警惕他的話，現在也完全不一樣了。
「我們雖然得到了很多，但是同樣付出了代價。而且，所有一切加起來，都比不上你負責的實驗。」老婦人嘆了口氣，說道。「一旦時空崩解能夠被完全被掌握的話，那我們就等於天然立於不敗之地。不管是戰略上、戰術上都有了極大，幾乎無法逆轉的優勢。而且不止對於瓦歌世界本身，對於其他世界也會是一個極大的福利。我們從此就掌握了『救世』的力量。」
她這番話是有感而發。前面說過，對於時空崩解這種滅世級災難，術士很久以前就在其他世界見識過了（只不過當時沒想到這種災難會在自己的故鄉出現）。而如果能掌握這種力量，或許，僅僅是或許，他們就擁有了真正影響世界意識，也就是控制神上之神的手段。當一個世界的意識在發出滅亡的哀鳴的時候，一個外來的拯救者能得到什麼樣的報答？就算予求予取也不為過吧。他們甚至可能在其他世界重新讓術士們誕生。整個文明就不再限制於瓦歌世界了，有了無限延續的可能。
「我明白……」
「琥珀，還有你和陸五的事情。」老婦人放下感嘆，正面看過來。雖然是隔著千萬里的無線通訊，然而此時此刻卻能清楚的感覺到那種逼人的氣勢。「他是女妖之門的總督，是配合你完成這項實驗的搭檔和助手……沒錯，他是很寶貴的助手，但是，也僅此而已！」
老婦人的聲音在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特別加強了語氣。
「是的，我明白。我會暫時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琥珀幾乎立刻做出了回答。她認為這是因為院長大人希望她把有限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實驗本身之上而不是浪費精力在其他雜事上。考慮到院長本身壽命的因素，這是一個善意又貼切的提醒。
當然這不是第一次提醒了，上一次，院長大人就已經這麼提示過了。一定要說的話，只有語氣和口吻方面的區別。
「不，不，我不僅僅是這個意思。」老婦人搖了搖頭。她盯著琥珀。她的眼睛在這個角度看來是黑色，卻閃爍著金色的光，透露著難以形容的深邃。「你應該能夠理解我的意思。」
「那個……」
「你是第一律術士，你和他之間……不會有任何未來的。他過去在你危難的時候幫助過你，這很好，值得感謝。所以說如果陸五需要你提供幫助什麼的，在不影響我們實驗的前提下，你可以隨意行動，我不反對。但是……你應該能明白。從你被發現擁有第一律的魔力開始，很多事情就不再由你個人的意志所決定。」
琥珀沒有回答，兩個人通過先進的遠程通訊設備，隔著遙遠空間彼此對視，說不清楚持續了多久。最終，琥珀把視線挪開，不再正視對方。
「神座能夠吸收信仰之力的效果已經被確認了，」老婦人說道。「那麼實驗要進行下一步驟。琥珀，用最快的速度凝聚一份神能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