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節 困局
女人絕望的睜大眼睛,身體發出垂死的抽搐。她的下身失禁了,一股臭味瞬間瀰漫在空氣之中。
她的肺本能的掙扎著,想要吸入更多的空氣。然而某種力量,某種她無法對抗的強大力量強行封鎖了她的肺。讓她一口空氣也吸不進來。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本來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夜晚,一次很普通的夜跑。但是卻沒有料到遇到歹徒,更加沒有料到居然遇到出手殺人的歹徒。
她的大腦因為缺氧而混亂,本能的朝著前方的亂抓亂舞,想要掙脫那個死死束縛住自己脖子,遏制自己呼吸的手臂。但是這雙手臂在事實上並不存在。扼住她喉嚨的並不是有形之物,而是某種地球人類從來沒有接觸過,也無法理解的力量。
她在垂死之前的掙扎差不多持續了幾分鐘。然後正如所有此類的情況一樣,隨著大腦缺氧情況的進一步強化,她的身體也慢慢的喪失了掙扎的力量。最終,她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變成了一塊失去生命的固體。
朱華站在邊上,或者說站在一個距離死者最遠的位置。夜色藏起了她皺緊的眉頭。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她,只是在這裡等待一點點時間以確認對方死去。
是的,人某些時候是一種很頑強的生物。哪怕是地球上,也有溺水者在長時間中斷了呼吸——長到可以令人絕望的時間——之後被救活的案例。所有想要用這種方式殺死一個人,最好還是多等那麼一點點的時間以確認效果。
五六雙眼睛盯著受害者,從不同角度觀察著,確保獵物必死無疑。空氣中瀰漫著無情的魔力殘痕。
是的,這邊已經不止是王大勇一個人了,而是有五六個人了。這段時間以來每隔一天,或者說每當那枚寶石的能量恢復,就有一個術士被送到地球上。現在,包括朱華自己在內,一共有了七個人。這六個術士中,四個是男性,兩個是女性。
但是這他們中沒有一個聰明人——哪怕連一個都沒有。
不過其他幾個人至少要比王大勇好。類似於王大勇這種,連別人強弱都不能分辨的的智商,在朱華看來簡直路邊的小蟲子沒什麼區別。在過去只能被當成炮灰,現在的作用大了一些,可以被「吞噬」。當然,其他幾個多多少少要強上一些,比方說他們中領頭的那一個,現在叫做張樂的那一個。
術士們通常情況下是不樂意將自己的名字告訴別人的。或者可以換一個角度理解,他們習慣於在不同的地方給自己起一個不同的名字。按照魔力上的觀點,這種做法能夠有效降低第二律的影響效果——當然到底能降低多少那就是另外一個問題了——畢竟被另外一個陣營的術士隔著遙遠的距離施加詛咒什麼的就太倒霉了。
之前朱華覺得王大勇的愚蠢是獨一無二的——也許是高層那邊覺得如此危險的任務不值得優秀人員過來冒險,所以找一些蠢貨當炮灰。
說句實話,她過去一直覺得蠢貨是豬隊友中最危險的存在(如果你真的接受他們作為隊友而不是作為炮灰、利用對象什麼的),但是事實證明,世界上確實存在著比蠢貨更加糟糕的豬隊友,那就是一知半解。
一知半解比一無所知更加危險。
張樂的愚蠢就在於他能夠推測出一半,卻推測不出另外一半。他推測出這個世界應該存在某種超自然能力,也推測出這個世界的超能力者們因為某種原因隱藏了自身存在。甚至這個世界的超能力者們(他們當然也是這個世界的背後掌控者)可能已經和輝月術士們達成了某種協議。但是在如何打破這層障礙,接觸到這個世界的超能力者的方法上,他選擇的策略卻是殺人。
殺掉表層社會上一些「比較重要」的人,用持續不斷死亡動搖整個社會,從而迫使那些超自然能力者們現身。
如果死了很多人,多到讓每個人都知道這不正常,不自然,那麼理所當然就會引來關注,潛藏在暗處的真正的統治者也會不得不現身不是嗎?
蠢到一種令人無話可說的程度。
不管什麼世界,什麼種族,什麼社會,殘殺無辜同類都是一種罪行。朱華一點也不覺得做出這種事情之後,還能和地球人類的掌控者達成協議什麼的。要知道,如果處於敵對甚至交戰狀態,她一點也不覺得這麼區區幾個術士能做出什麼事情來。
這個世界可是有著用「億」來計算的人口。別說是人,哪怕是最微小無害的小蟲子,比如說螞蟻,數量上了十萬以後也會變成非常可怕的存在。他們所在的這座城市就有幾百萬人。別說打了,哪怕站在那裡給你殺,他們這麼一小群人耗盡所有的魔力甚至於活活累死,也只能幹掉一個微不足道的比例。
少數幾個人面對一整個文明社會的力量。別說他們這些中低階的術士了,哪怕是最強大的第一律術士,也得在這種力量對比面前戰戰兢兢,小心隱藏自身的存在。在異世界生存的第一個要點就是隱藏自己。
「死了呢。」有人說了一句。
「確定死了。」其他人贊同道。
這是他們在這裡第一次殺人,也是真正意義上第一次測試。經過反覆確認之後,術士們已經明白了一件事情,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類對於魔力有著特別的抵抗力,而是因為在這個世界的法則範圍內,魔力會遭到一定的削弱。
不過,削弱歸削弱,術士們的力量照樣遠在土著之上。雙方有著巨大的力量差別,以至於稍微削減一點或者增加一點並不會造成什麼影響。
朱華停下腳步,看著地上死去的女人,黑色的眼眸里充滿了無以言表的憐憫。死者有著一張溫和無害的面孔,之所以被選擇為目標僅僅是因為她在昨天晚上的電視節目上被術士們看到了。她雙手緊緊的護住自己的喉嚨,但是沒用。源自第七律的魔力強行麻痹了她的呼吸神經中樞,讓她窒息而死。
第七律的魔力的效果並不只是催眠,在一對一,而且有充裕迴旋時間的情況下,它也能夠直接殺人。
下一步該怎麼辦?
晚上的時候,朱華再一次打開電腦網路。術士們對於普通人而言有著一個巨大的優勢,那就是大腦在魔力的作用下,可以高速運轉。要形容的話,可以說是一種「自我時間加速」。當然,這是無害的加速,除了消耗魔力之外並不會影響壽命。有了這種能力作為基礎,這段時間來,她就像一個愛好廣博而且善用度娘的宅女一樣,每天都在增強對這個世界的了解。此時此刻,她完全可以說自己對地球的了解遠比她那幾個同伴多得多。
事實上,她的所有同伴都沉浸在自己在這個世界可以肆意妄為的樂趣之中。作為術士階層中的下層人物,這樣的經驗可是不多的。隨心所欲的欺凌、傷害別人,對某些人來說是一種簡直難以形容的無上快樂。
她的那些「同伴」尚未察覺事情的真意。或者說,他們沉浸在這種快樂中不能自拔,以至於忘記了他們在這裡的真正任務是搞清楚輝月術士們到底想幹什麼。而想要順利完成這件任務,必須要將隱秘作為前提。
如果在發現輝月術士的同時也被輝月術士發現,那麼上頭那些人自然不會有事情(他們隔著一整個世界,理所當然安全無恙),但是他們這些人恐怕一個都逃不走……啊,不,有一個人可以逃走的。那就是現在掌握著寶石的張樂。危急時刻他或許能夠用寶石的威能穿越時空逃走,其他人估計就只能面對著輝月術士和這個世界人類的共同圍剿,到時候哪怕最樂觀的人也不會覺得自己會有那麼一絲機會。
所幸,這個世界的人類同樣有很多人有著旺盛的好奇心,對於那些超自然現象興趣濃厚。網路上因此有了一個個靈異論壇——哪怕不是以靈異話題為主的論壇,一個靈異事件照樣會引起大家的高度關注。
唯一的麻煩是,這世界的人似乎太熱衷於偽造了。
她已經在網路上找到了至少一百個言之確確的關於超自然現象的傳言。這還不是那種認真的尋找,更沒有追溯過往。其中有些證據確鑿,連視頻都拍了下來。照理來說這應該眼見為實不容置辯吧?但是她很快就發現,其中假的太多了。
要說撒謊什麼的或許是人類的天性,冥月陣營中,每個術士都已經習慣了謊言了。但是,術士們都知道,其實關鍵並不是實話還是謊言,關鍵在於有沒有利益。謊言和實話都是由利益驅使的。如果是一件和自身利益和信念完全無關的事情,就算是最習慣於謊言的術士,她的話也是可以相信的。邏輯上應該如此不是嗎?
但是這邊,拜託這個世界視頻製作技術的福,她很快就理解到一切都不可相信。這個世界的人類生活太安逸了,以至於會做一些術士們完全無法理解的,無聊的事情。朱華在找到最初的證據后一度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這世界的超自然能力者們就這麼簡單的留下了那麼多痕迹?但是等到她興沖沖的實地去看了一番之後,才發現那完全是假的。是的,通過修改、剪輯,假的東西能夠模擬的和真的一樣——當然也只是模擬。現在的她已經有了足夠的經驗來看破這些偽造手段了。
其他人已經不再管她了。畢竟,他們都已經度過了最危險的第一階段。得到了這個世界的身份,了解了這個世界的概況、社會規則、語言還有其他一些關鍵性的信息。他們很自然的覺得自己是下一步任務的主角。
所有人都知道朱華是一個遊騎兵,一個完全不知情情況下被騙過來當探路炮灰的低階小術士。而遊騎兵,正如所有冥月術士都知道的,雖然號稱精銳,但是事實上並不是有前途的好選擇。每個人都知道這些術士都會被套上一堆精神桎梏,以防他們叛變和吐露遊騎兵的奧秘。理所當然的,只要稍微有一點心氣和野心的人就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這就是為什麼王大勇明明也只是一個低階的第七律術士,卻能表現出對她的不屑。
對此朱華毫無怨言。事實上她很樂意被忽視。她今天又找到了一個可靠的線索,時間已經不多,她完全可以相信,輝月術士們正在爭分奪秒的進行著他們的秘密策劃。